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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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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江城二中。
朗朗读书声自新教学楼传来,高三开学的最初几天,江与城首先就着话筒说了高考前的心态准备,提点各科老师注意加强学生管理,把握好第一轮重点复习,又说学校周边加强巡逻,近期有学生路上被人跟踪等等的事项。
三楼,是四个文科实验班,二楼,是三个理科实验班。
跟江城市其他重点高中不同的是,二中是不上晚自习的,高一高二高三,统统不上,就算是自愿,也还得申请,学校讲究的是轻松向上的学习氛围,拒绝不人性化的管理。
江与城觉得,请教学能力强的老师高效率上课,比起熬鹰似的一天逼着学生学十七八个小时,两者很有必要平衡,而且,还针对上课学不进的学生准备了专门的心理辅导室,花大价钱聘请三甲医院的心理医师进行疏导。
尤其,加强考核班主任的个人心理素质。
毕竟,不能抗压的人管不好学生,带着私人情绪去管学生的话,对十七八岁的青少年是一种残忍,哪知道会不会发疯打骂?
在江城一中好奇二中管理如此松散,年年高考还出状元的情况下,一中的校长来取经了,他走到江与城办公室,去到新教学楼观摩,江与城告诉他,高三的搬去风景好的老校区了。
一中校长点头,他提起二中上届某个年纪第一,怎么去年放榜没见到他?
江与城叹息,说时砚出了点心理状况,去年高考没去考,今年准备复读呢……
高三的教导主任也是频频叹息,说起时砚一脸扼腕,本来是最有希望冲刺A大的人,结果出了这么一遭戳心窝子的事儿,实在是搞不懂了,但是谁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时砚没去考试,有老师说大抵是家里的状况吧,听说市长跟他老婆闹离婚了。
如此之类云云,这些八卦经久不息,又说起二中的某个女孩被迫关起来的事,说话声就越来越小了。
江与城接到时望电话,点头说时砚今天就可以过来,学籍手续已经办好了。
上午学校办公室就在这样的工作中忙碌度过,二中周一到周五正常上课,高三周六上午会统一补习,然后就是一天半的假期。
靠近学校最南边的老教学楼设施比新教学楼差一些,但都是翻新的。
在走廊对面有一棵百年的香樟树,盛璨就坐在后门倒数第一排,一上午夺命催魂的课程过去,盛璨只想趴桌子上睡,对于高三A班的人来说,学习氛围不很紧张,该干嘛干嘛,盛璨前桌叫倪娅,她刚刷了睫毛膏,可是找不到棉签了,于是她找了根水笔,用笔尖一点点拨开自己的睫毛,小镜子插在书本叠好的缝隙中,稳稳当当,盛璨同桌叫祝星,随口对倪娅讲了句,“你是不是今天贴了双眼皮贴啊……”
倪娅手挤着眼皮回头瞪祝星一眼,骂道:“我说你会不会说话啊,真的是,难怪你没女朋友……”
祝星贱气上头,盛璨拿自己的校服盖着自己脑袋睡得好好的,他偷偷落到盛璨耳边说:“老——师——来——了。”
倪娅还在整自己眼睛,盛璨困得死,周围吵吵嚷嚷,他半醒不醒,整个脑袋埋在衣服里,祝星手痒到飞起,他去掀开盛璨的外衣,然后,他就看见盛璨倏然打开眼睛,祝星眨巴了眼,一时不敢动弹,他又把衣服给人盖上了,还心惴惴地说:“你睡,你睡……”
这谁睡得着啊,盛璨的眼睛又被盖上了,祝星见他困,说:“同桌,下午去喝奶茶吗?”
盛璨声音闷闷地,回来时挨了王医生一屁股针,他的心还留在老家床上,屁股还疼,只得抬起酸痛的脖子说了句,“点个外卖不行吗?”
他掀开衣服,又重重打了个哈欠,实在是困死,一双手搭着脑袋又往左右搓了搓眼睛,还是困,没醒。
祝星又絮叨,“听祖师爷说,今天班上要来两个转学生,这消息你作为学习委员,知道吗?”
盛璨的头跟断了一样,抬不起来,他搭在颈子上的手骨节修长,无语道,“不关心,我困。”
倪娅补了句,“听我爸说,那教育局局长的儿子李戴维要来我们班……”
盛璨睡意全无,他拧眉道了句,惊问:“哈?不会吧,这么冤家路窄?”
倪娅道:“人家有爹嘛,哪比得上我们,累死累活的考试……”祝星吃着棒棒糖,无聊翘着二郎腿玩王者荣耀,嘴中咬着一个棒棒糖,他一边摁动手机屏幕一边跟盛璨说:“我说阿璨,祖师爷说下午临时准备数学月考,你复习没啊……”
祖师爷,号时渺。
时渺是知道盛璨遭遇后在二中不遗余力帮助他恢复的人,同时也是心理学系毕业,考了数学硕士博士,然后又回母校任教的数学大佬,同时也是周雨宁的男朋友。
盛璨在听到月考的消息后脑子懵逼,神情呆板,他再问一句:“你说什么?月考???突击吗????”
“我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盛璨摇了摇脑子,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每一回开学,就是死不瞑目,厌学的感觉达到高峰,恨不得学校立马现在就炸了。
还上学,不逃学就不错了。
祝星无所谓,他打死一个小人,教室中biubiubiu的声音响个不停,他表示习惯:“打游击,心理战呗,祖师爷出的就是一个!不经意!嚯!死了!”
屏幕里死了个大的,祝星握起拳头,脚跺了跺地,士气高涨。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盛璨想死的心都有了,上了高中,他的数学就没上过八十分,娘的还学理科,感觉这日子没法过了。
说什么得理综者得天下,盛璨头一回感觉到高考离自己那么近,不过他不是很急,该干嘛干嘛,许是经过了过去的那一遭,成绩好坏也无所谓了,就算是成绩好,也难免干出一些腌臜的事,而人一辈子的努力可能比不上人出生时就含着金汤勺,所以……不想东想西。
恰好是中午,学校广播站会放歌,盛璨凝神默默听着,他听到歌声中有一句歌词……
【童话中说雨后会有一道彩虹】
盛璨觉得这首歌好听,啥歌都没有学校广播放着这么来感觉。
歌一放,再看着操场上的晚霞,这一天天的,也还是满放松的。
盛璨又困了,他打了个哈欠,问说:“要去吃饭吗?还是我给你带回来?”
倪娅起身跨过同桌的凳子,说:“走啦,走啦,现在吃饭的人应该都走得差不多了,我给你面包,盛璨?!啊?!”
“你听见我说话没啊!”
盛璨趴桌子,扔了一百块,“给我买个冰淇淋,好热啊……”
祝星唠叨说:”我天,开了空调你嫌你脖子吹得疼,不对你吹了,你又喊热,你怎么那么多事?”说归说,祝星把自己的小风扇开了给盛璨,凉凉的风吹到盛璨的脸上,祝星又说:“盛璨同学啊!你是不是去偷牛了?”
倪娅不忘梳头发,整理自己刘海,骂了句:“走不走,没饭吃了!”
盛璨心中郁卒,昨晚,又熬夜打了个游戏,还是那不认识的人,他都要好奇死了,拉黑怎么还能找着他啊,这人是不是有病?
盛璨转头,又打了个哈欠,他看了看班上的同学,班长在打水,手晃荡几下,水从窗台倒下去了,他们这是二楼,楼下是个大花丛,水往下倒,那一丛树长得特别翠绿,班上有其他的人下课也在埋头苦读,盛璨看着买了好几本,但是只拆开写了第一题的数学试卷,他觉得这人生何苦啊。
为什么要学数学。
盛璨翻了翻祝星的英语词典,abandon打了个圈,就,就再也没有了。
“……哎……abandon……”
屋外阳光耀眼,盛璨凝视了窗外一下,香樟树随风摇曳,仿佛能听见细碎的风声响,大中午的阳光落在树顶上,光灼灼动了,最上面的一片绿叶几乎变成了寡白,盛璨看得眼晕,走廊陆陆续续走过一些人,其中以前乡下中学在一起的老同学许白向他招手,似乎还特意来找他,“哎,你不是走师范了吗?怎么没去啊……”
“落榜了……没录上……”
“好可惜呀,徐煜铭上了哎……”
“听说你找到你亲生父母了?”许白走过来问,他戴着眼镜,盛璨其实已经很久没想起过去的事了,他笑着说:“嗯,是,最近挺好的,你呢……”
“啊,我们学校就知道补课,我还是跟我们校长一起过来这边看看取经的,没想到会碰上你,你弟呢?你弟盛立听说没考上二中哎……然后来我们学校了,我看到他好像日子过得不是很好的样子……”许白碰见老友,嘴巴说个不停,盛璨困,打哈欠,奇怪问,“为什么啊,他家不是挺有钱的吗?”
“好像是搞传销吧……”许白蹭祝星的位置坐,他又八卦说:“啊,那个租房子的盛明,我听我爸说,好像是马上要坐牢了……”
盛璨挑眉,“这么快?你听谁说的?!我的天,这么快?我外婆说他偷小孩卖的证据还没找全呢,怎么就坐牢了?”
许白道:“你才知道?啊?”结果教室外忽然有人喊,“许白,走啦!”
许白忙说我们微信聊,盛璨点头,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心想估摸着是挖出了更多线索吧,周雨宁跟这个案子好久了。
盛璨迟来的从暑假中回神,两个月他玩得乐不思蜀,这件事,他竟然都忘记了,盛璨没理睬过去,他起身去打水,祝星已经帮他饭给带回来了,而且还打包了卤牛肉,盛璨嘴角弯起来,刚要去拿,祝星好心肠地给他送上清汤面,连葱都没放,他说:“你想什么呢?”
盛璨:“……大哥……”
祝星铁石心肠了,他警告盛璨,“门都没有,发物,懂不懂,发物。”
盛璨:“你用的是我的钱!还不让人吃,有没有天理啊!”
祝星眼神无畏,他鄙视一番,“盛小少爷还缺这几个钱?我爸还得你爸罩呢,你爸爸是院长,我爸是主任,级别分明,你请这点饭吃还吃不起?”
盛璨无语,这人真是能耐,被老父亲给断了零花钱就吃他的,他说:“……吃不起!不想吃!冰淇淋呢?!”
祝星一拍脑袋,“敲!算了吧算了,看你这么大度的份上,我再去给你买……加带酸奶,我出钱。”
盛璨郁闷地吃清汤面,手上的伤还没好,下午要去换药,等等等还有一些事要做,倪娅照例给他分享面包,还说这面包好吃,限量的,盛璨怎么想都觉得没辣椒的面是没有灵魂的,他吃完就快午休了。
当然又是继续睡,还不忘午休时间吃零食,他今天不想回家里了,以往都是直接回家吃饭,但朋友在一起,就很开心,祝星碰他,道:“回家吗?”
盛璨点头,“行吧。”
下午两点多,盛璨回到自己教室,班主任时渺的数学课,盛璨听得无聊厌烦,话说他准备拿出手机之时,时渺霎时打断说:“祝星!你搬到讲台这边的空位来……”
时渺撑着讲台,上半身倾斜,盛璨的手机还没拿稳,他听到班主任一句炸裂的发言,“时砚,你去坐学习委员盛璨旁边。”
只见,三年前那张寸照上美貌的脸跟讲台上的人重合,盛璨觉得这是不是冤家路窄,李戴维空降,怎么还来一个时砚?不是上届就考完了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蓄谋已久的氛围。
盛璨脸看到时砚就塌了,很明显地变得不开心,他刚举手,时渺盖棺定论,“班上就你最热心,其他的人你也不会愿意……”
时渺一巴掌拍死了他拒绝的小人。
盛璨如临大敌,很明显地绷紧了身子,他想起离开警局那天,时砚跟他说:“你没伤那么重吧,你腰上那一刀,是不是你自己划的?”“只破了皮……”
盛璨平静声音,周围陷入真空,他打了个哈欠,举手说:“老师,我要去医院换药,请个假吧……”
时砚:“……?”
……
早上进校前,盛璨看到时砚跟江鹤别有说有笑,讲句实在话,人心都是肉长的,没谁能看见打过自己的人旁若无事走在校园内,而自己无动于衷,盛璨平等地厌恶着这个故事中参与这件事的加害者,哪怕跟对方有一点点的牵扯关系都不可以。
尽管后来时砚帮了忙解围,可盛璨做不到没心没肺对时砚像对其他任何人那样。
时渺点头,他大抵能够理解,没有像其他班主任一般严刑拷打,他甚至都拒绝了李戴维的加入,但是时砚都进来了,李戴维他根本拦不住江与城的安排。
他直接跟周雨宁说,这样的一个人来了班上,还不知道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至于之后如何,时渺不能够控制,盛璨去医务室换药,还特意戴了个口罩,大夏天的,闷热的气息从鼻腔挤出,盛璨一向怕热得紧,心中却不好受,至于是什么其他意料之外的信息,或许更加让他感到一丝恼火,时砚好像跟……徐煜铭有说有笑,盛璨皱紧眉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只是本能烦躁,医务室的医生见他如此皱眉,开玩笑说:“你是不是早恋了?”
“感觉像是女朋友跟你吵架了的样子……”医生说得平白无奇,盛璨给说傻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答,无奈道:“我没有女朋友……”
“那就是男朋友……?”医生又说,“你长得这么可爱,肯定有很多人喜欢吧……”医生从桌底下捞出几颗糖,提醒说,“会有点疼哦,你忍忍……”
盛璨被说得耳根子通红,慌忙辩解,“不,别,你别这么——”盛璨脸煞白,流了汗水,忍不住咬牙抱怨一句,“你,到底,是不是……痛啊!!!”“我告诉外婆去!你就知道整我!”盛璨痛到大叫,眼泪婆娑地叫唤。
“哈哈哈……”沈知夏是盛晓红侄女的小儿子,前几年刚规培完,来当校医了,他拿镊子贱哈哈地捏了黑线头在盛璨面前特意晃了晃,惹得盛璨直对他翻白眼,开口就骂:“你肯定本科没毕业,你绝对是骗钱的!”
沈知夏拿着酒精压上去,盛璨憋红了眼,想要把手抽出来,沈知夏故意逗他,一板一眼道:“谁叫家里就你最小呢,别学医啊!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盛璨盯着伤口,骂他:“你怎么不去死。”
沈知夏胡说八道:“我死了你给我收尸?”
“痛死了!”盛璨气得踢他脚,然而沈知夏自小就是一个人长大的,从小家中规矩甚多,再知道了有这么个弟弟后,那是变本加厉地捉弄,他说:“这么怕痛,细皮嫩肉,以后娶不到媳妇的啊……”
“我要你管,你轻点啊……我又不是牛……”
沈知夏盯着他心觉有些反常,反是眯起眼道,“你今天火气这么大?碰见谁了?时砚跟你妈关系很好呢!”
盛璨回神,“痛!什么时砚!什么跟我妈熟悉啊,你轻一点,轻一点……大哥……”
只见李戴维颐指气使地来到柜台前,骂了句:“给我拿个创口贴,谢谢——”
神色懒散,盛气凌人。
盛璨跟沈知夏本来在换药,快乐的气氛一下打散,两个人顿了会儿,就看见李戴维嘴中还流里流气地叼烟,装作一副很酷很帅很吊的样子,沈知夏默默骂了句叼毛,随即拿了创口贴就走,也没给钱,然后就走了。
盛璨问了句:“这人来我班上绝对没好日子过,”沈知夏看他,忽然对盛璨说:“你把那烟头给我,前阵子学校不是有个学生不见了吗,现在周雨宁正在找这个凶手,妈的被关了十几天饭都没吃一口,我怀疑是团伙作案,合伙报复呢……”
盛璨拿着纸巾捏起烟头,啊了一声又道,“你还别说,这个人打人好狠的,祝星妹妹祝凡还在医院躺着呢……”
沈知夏挑眉,笑着说,“你还怕啊,”盛璨看见后无语说,“还好?不算怕,但这种人还是远离点为妙,一看就是垃圾人,我都说了我不是徐煜铭,都报警了,这个人的爸靠着自己是教育局局长,可劲撇清责任,烦都烦死了!”
“你那对养父母取保候审了,最近小心点哦,他那个儿子盛立好像是有点暴力倾向,因为屡屡违反校规,已经被学校开除了,所以保不准,这对父母又要来找你父亲母亲要点钱什么的,你……”
沈知夏提醒说,“陈晨跟盛明搞了传销……但是祝星妹妹祝凡就是盛明的租房里找到的,所以……我感觉这里头水还深。”
盛璨换完药了,他无语道:“他们一家子,关我什么事?你这点本事都没有,我鄙视你!”
“想让我夸你,你做梦啦你……”盛璨跟沈知夏开玩笑,语气有点娇憨,又找了杯牛奶喝着,说,“打算回三甲医院上班了?”
沈知夏叹息一声,“辞了工就离开了,没啥留恋的,”“山一程,水一程,以后你要选自己喜欢的专业读啊,多多想想自己喜欢什么,但毕竟人生路很长,我当年高考失利也只是考了个二本,后来读了研留在本校心外科,也没啥用,做手术没意思,不如每天这样潇潇洒洒呢……哎,阿璨,想考什么大学啊……”
盛璨语气敷衍,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啊,没啥意思,过一天算一天吧,青春是用来享受的,不是用来给自己造坟墓的,我……我也不知道我想考什么大学,前几年考师范也没能去成,现在读了高三压力有,但也还好,你考大学怎么样啊?”
沈知夏大言不惭,“天天疯玩儿,考前三个月努力了一下,冲刺了个二本,哎,我有个特别努力的同学,每天上课下课都在不分昼夜地看书,但是后来结果也不是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逼出了心理问题,高中寝室就遭到孤立,大学还是碰到死胖子搞小团体,毕业后找工作各种不顺,现在直接就是抑郁症在家中疗养了……哎……”
沈知夏的语气中有扼腕的意思,他道:“都说人各有各的不幸,可这个人原本在高中也挺好心的,不明不白惹了当公务员的男孩子的爸爸妈妈,嘲讽他说像你这种穷人,一辈子也考不上大学,于是我同学气得打了那个男孩子一巴掌,结果就被请家长了,他爸妈是务工的,请了假两天过来领人,扣了五百块钱工资……”
盛璨默默听着,问:“然后呢?”
沈知夏叹息说,“今年年初跳楼自杀了……你知道那个公私不分明的老师是谁吗?”
盛璨:“李威?那,那个你朋友的同学呢?”
沈知夏眼中闪过无奈很想复仇的光,“许天骄,他可是徐煜铭的舅舅,你看他原先不学无术,而今在这二中……”沈知夏已经不想说了,他道:“真是奇怪啊,我同学说他想当老师,那个许天骄最恨老师,到最后,努力学习的没有一点点好下场,反而是这种社会的渣滓,凭借关系,成了人上人,成了披着人皮的畜生,这也是我一直搞不懂的话题,你说……”
盛璨见他舅舅如此难过,又问,“那你前几天去参加葬礼,是……”
“儿子跳楼了,他母亲一时悲痛万分,然后也烧炭自杀了,两个人老人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老汉在医院抱着儿子一直说这不是我儿子,不是我儿子……”沈知夏抹了抹眼眶,极其无奈道:“医院呆惯了……就这样……”
盛璨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儿,他低头,安慰道:“我走了哦,你好好休息,下午我也去看看祝凡,祝星说他妹活蹦乱跳,我知道那家伙,什么话都放在心里不跟我讲的……”
沈知夏摆手,“时砚去年是真没考好,连二本线都没上,因为家里爸妈的缘故他心里挺脆弱的,你照顾着他点儿,其实,上次你的消息是他提供你给我们的,他爸爸来处理你这桩事,是时砚打了电话,你不要跟他吵,江鹤别家里也是乱七八糟,他打你,是他的错,你离他远些,但是时砚是很好的孩子,你不要介意。”
沈知夏尽量找寻最委婉的话术劝慰盛璨,可盛璨听着就烦,等他回到教室,时渺不在,李戴维却正如其名,开始立威了。
高三A班的纪律委员名字叫何梅梅,今年18岁,也是跟沈知夏同学何之洲一样的家庭背景,全家十几口人,她是唯一考上重点高中的,学习很努力,但同时因为家庭中奶奶重男轻女的原因,何媛媛不太会做人,甚至被寝室同学亲口盖章,说何梅梅啥都好,就是不会做人。
倪娅说:“你不知道她原先那个寝室的人是怎么对她的,就是寝室抽签儿分配搞卫生,你知道这些人多恶心吗,专门把扫厕所倒垃圾的活儿留给她,而且寝室有个小眼睛的女的,一直鄙视何梅梅,说她天天摆着臭脸,看着就恶心,就是理科B班的汤婷,我的天咯,真他妈不是个人啊。”
“何梅梅是从很垃圾的一个学校考上来的,她姐,她哥也不是对她很好,她姐读重点初中她没有,在学校被村子里早孕的婆娘欺负也就算了,到了高中,还是被欺负,你说说,别看她整日阴郁着脸,只知道读书……但是她人挺好的,我没姨妈巾人家还给我出校门去买呢……”
何梅梅在黑板上提醒了一句安静,李戴维在下面就不顺眼了,一个黑板刷砸过去,直接砸到何梅梅的肚子上,李戴维指着她骂道:“你他妈的,再给我讲一遍我的名字试试看?”
人熊得跟个什么似的,何梅梅一下捂紧了自己的肚子,痛到直不起腰,倪娅赶忙去扶,却无一人敢惹李戴维,李戴维更是看时砚不惯,他指着时砚骂道:“你他妈的算老几,还全年级第一!连个本科都上不了,你劝,你劝什么劝?”
盛璨正面跟李戴维杠上了,李戴维认出了盛璨是谁,他呸了一声。
盛璨觉得好搞笑,这人还戴着黑框眼镜装学生气,个子矮到要死,他没用右手,何梅梅害怕得捂着肚子,还说班上新来的其他人,他说:“你站那么后面做什么?”
李戴维听他这句话就憋不住了,立马问候盛璨的祖宗十八代,“我草你妈,你算是什么东西?”
盛璨不知道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他只看到时砚神色不大好看,又看到自己的朋友何梅梅无缘无故受了顿欺负,在李戴维冲过来之时,盛璨抱着胳膊,右脚抬起就是踢向李戴维的肚子!
李戴维经受不住这么大力,直接给摔到墙上!
嘭的一声,门牙好像撞掉了一颗,鼻子也流血了,他还不死心,跟小兽似的要来找盛璨麻烦,可盛璨跆拳道不是白学的,三年啥也没干,就光搞这种技术了,成了名副其实的练家子,他知道,时砚不想动手,也许可能时砚踢腿比他还狠,因为对方可是黑带。
李戴维此时气势没有那么足了,盛璨居高临下,他站在讲台,环视凌乱的教室,冷冷道:“你他妈的,是哪条狗,好好的一个班,来了你这么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你不考大学,人家要考,你没本事,就不要霍霍其他人。”
李戴维指着盛璨道:“你他妈的,你给我等着!”
然而,下一秒,李戴维暴起之时,时渺倏忽出现!
他抬起腿,朝李戴维的腰就是一踢,而且他指着李戴维道:“马上给我滚出A班!”
李戴维见到是时渺,一时气势降了下去,他咬着牙,嘴上还骂着,时渺拿手指指着他说:“你他妈滚不滚,马上把你家长给我喊过来!”
李戴维瞬间就弱了,不敢妄语。
校长江与城与教导主任胡大柏也来了。
时渺明确发话,“A班的学生出了名的乖巧,我班上不接这个祸害,江校长,你若是还压着我,我也只好告诉教委会,说局长的儿子是多么难管的人,有些人是爹有本事,就知道祸害其他无辜的人,一个女孩子,十七八岁,说了两句安静,他妈的李戴维一点家教都没有,不知道这是狗娘生的,还是狗娘养的……反正一中环境也挺好,时砚也没有必要待在二中……”
去年,二中一个A大也没上,摘了个光蛋,而一中出了好几个……
江与城觉得,不是管理的锅,也不是老师的锅,唯有难管的学生跟不服从管理的老师。
眼看一个A大的种子选手可能会飞走,江与城虽然做亏心事,但他很有分寸,他道:“记大过,这是没话讲的。”
胡大柏是个乐天派,他战战兢兢去安慰时砚,说没事,别害怕,即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好学生咋就忽然没上一本线,还特意调了卷子,该写的大题一个没写,胡大柏内心郁卒地很,他五十多岁了,去年还被校长逼着写五万字的检讨,这可让他抓耳挠腮。
而副校长万坤坤本人,在办公室扎了一个月的马步,来生生的检讨自己倒是哪儿做错了。
很快,李戴维自个搬着书桌滚去了最后一个理科班。
高三A班又再度安静,时渺对盛璨吩咐了一句:“盛璨,你跟我去拿数学试卷……等会马上考个试……你再给我写一万字的检讨……”
盛璨嘴里刚拆了颗棒棒糖,他刚吃着,觉得牙酸,以为下午就该自习了。
这会儿满脸写着问号,就连时砚也忍不住掌拳笑起,何梅梅打算去医务室的,这会儿也憋不住笑了,盛璨没听懂,“什么意思?”
时渺严肃道:“写一万字的检讨,下午考试,有问题吗?要不,把你爸喊过来?”
盛璨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一时无语,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我手疼,能不考吗?”
时渺说:“可以补考。”
盛璨:“……”他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焉了,一双腿无处安放,浑身都痒,时砚见他这么不开心,心情反而是开心了不少,他说:“谢谢你。”
盛璨对时砚也没那么反感了,他看到刚刚是时砚帮忙喊来的时渺,无意识叹息一声,但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起,好半天憋出一句:“我俩个能不能换个位置?你坐窗边,我坐外面……”
盛璨实在是跟人不熟,以前祝星的前桌是倪娅,现在同桌是时砚,他也知道应该要将江鹤别跟时砚分开对待,可两个人那么熟,仍然让他心中有所忌惮,有点子草木皆兵。
时砚提醒了句,“数学试卷就在你书桌底下,我替你拿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盛璨看见时砚端坐如松,气质浅淡的淡定模样,他觉得自己今天怎么这么毛里毛躁,浑身的刺挠感怎么也消散不去,心尖尖跟小刺猬钻来钻去似的,他紧紧抿起唇。
好想走啊……他怎么还不走……
盛璨太容易露馅了,他自觉时间难熬,又,又想,不想动。
时砚反而是笑了,“你还不去发试卷吗?”
“还是说……要……”“”他指了指盛璨的手,眨了下眼睛问说:“要帮忙?!”
时砚看向盛璨的眼神清澈,明亮,声音带着柔和与温柔,盛璨感觉自己像野兽派。
临近夏末的晚风倏忽吹动时砚的发梢,盛璨盯了他一眼就去发试卷了……
也许是太凑巧,远处的香樟树又动起来,等他走到时砚身边时,时砚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他搭在颈后的五指纤长白皙,那抹手肘的弧度柔韧有力,盛璨多看了会儿,他心生巨大的好奇,为什么时砚会没考上呢?
按理来说,上届鼎鼎有名的学霸不该如此。
盛璨没觉得神话破灭,反而想学霸也是普通人,有瑕疵理所应当。
但是要说时砚的瑕疵在哪里,盛璨跟他不熟,大多数时候时砚是作为年级代表发表讲话,又或者是成为广播站中点名的某某某,又通过了哪个竞赛,他们隔得很近又很远。
光荣榜他够不到,但是时砚总是榜上有名,稳定前三。
又或者是,表白墙上被人暗恋的多少号多少号,诉说着食堂偶遇,碰到的谁,想要个联系方式,又或者是匿名说出自己的心意。
从此毕业后分道扬镳,山高水远,再也不见。
但是,或许是想到一些其他的,也许时砚未来会,成为谁的某某某,盛璨陡然心惊,酸涩霎时蔓延,他一瞬的惶然,此刻时砚却打断他:“你不进去吗?”
盛璨啊了声,“哦,马上,马上……”
时砚抬首看了一眼盛璨跟屋外盛大的阳光,忽而觉得十分晃眼,灼目。
又是一年了啊。
好像,对方还是这么没心没肺,真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