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拉条子

34、世间纷扰尽抛前

　　冬日里的初雪静谧降临，周边数地纷纷洋溢着“瑞雪兆丰年”的欢欣鼓舞，民众在飘飘洒洒的雪花中雀跃欢呼，细细品鉴，争相按下快门，定格这分外动人的瞬间。

　　卓恩遇身着一件漆黑的羽绒服，踏着脚下皑皑白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将自身紧紧裹住，宛如一只严实的粽子，无暇顾及这季节的首场飘雪。

　　他抬头望了望门牌号码，确认了约定的地点无误，随即几步小跑，迅速没入了饭店的温暖之中。

　　太冷了。

　　这座城市在他记忆中已许久未见如此规模的瑞雪，今年的初雪就带来了刺骨的寒冷，看来接下来的日子里，即便是秋裤也可能难以抵挡那料峭的冬意。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古斯特轿车缓缓停靠在饭店的门前，门童疾步上前，接过车钥匙将其引领至停车位。

　　乔逸面色淡然，步履稳健地向饭店内走去，身旁伴随着唐念梦轻盈的脚步。

　　“七七，外面的雪好美啊。”

　　卓恩遇的目光穿透窗棂，不禁展颜一笑。饭店里暖气蒸腾，充足的热气使得他刚跨入门槛时那被寒风侵袭而冻僵的面庞，已逐渐恢复了红润的血色。

　　“是很美，很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乔泽轻巧地掏出手机，细心调整了镜头角度，“咔嚓”一声定格了瞬间，而卓恩遇对此毫无反应。乔泽便随手将这张照片分享到了粉丝群中。

　　“七七，你先吃点东西，这里的饭菜特好吃，尤其鹅肝，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呐。”

　　卓恩遇笑道：“你一个学生，跑这么高档的饭店来吃饭，是不是有些奢侈了？”

　　乔泽嘿嘿一笑：“不奢侈，哥哥如今没媳妇，他赚那么多钱也没人花，他自己呢，也忙着没时间花。我做弟弟的，总要替哥哥分担一点不是。”

　　卓恩遇失笑起来：“小机灵鬼。”

　　乔泽瞧着卓恩遇心情总算好点了，于是试探着问他：“七七，你和我哥……是不是吵架了？”

　　卓恩遇倒是很坦然：“没有啊。”

　　“那为什么，你都不和他联系了？”

　　卓恩遇看着盘子里的食物没说话。
　　他也想联系，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这样拖一个无辜的人下水。

　　他犹如那阴沟里的蛆虫，生活在不见天日的角落，注定终生蜷缩于幽暗的下水道之中，与浑浊的污水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为伴。

　　他无法光明磊落地追寻心中所爱，更不配享有如乔逸那般美好的存在。
　　他只是……不想连累他。

　　“我哥很好的，他虽然嘴巴不好，那只是他不善于表达。”乔泽想了想又说，“先前骗你，他有男朋友那些事，其实都是假的，我哥母胎单身三十年了，他连第一次都留着呢。”

　　卓恩遇淡淡道：“嗯，我知道。”

　　“你知道？”乔泽惊讶。

　　“唔，你不会以为我真那么好骗吧小朋友？”卓恩遇淡淡一笑，“小泽，不是你哥不好，是……我不够好。”

　　“你很好啊。”乔逸没有任何思考，立马道，“你和我哥是平等的，你有自己擅长的领域，有自己的规划，长得帅，人品也好，在我心中你是最好的。”

　　“那和你哥哥比呢？”卓恩遇问他。

　　乔泽突然张张嘴回答不上来了。

　　卓恩遇也不生气：“小泽，其实在你心中，乔逸比任何人都优秀，甚至可能在你父母眼中，他也是最骄傲的儿子。但是我不一样，我没有好的出生，没有好的家庭，我连自己都活成了这样，一点都不好，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七七……”

　　“我知道你很喜欢我，可是我不能耽误让乔逸选择更好的人，你现在的年纪尚轻，或许还不完全理解这些。寻找到一个像他一样才能出众的人，将对他未来的生活带来莫大的益处，无论是他的事业发展、人脉拓展，还是他未来的人生道路，都将得到无尽的助益。”

　　而我……只会拖累他。

　　乔泽仿佛第一次正真认识卓恩遇。

　　他记忆中的卓恩遇，虽不常露出笑颜，却拥有着开朗的性格。尽管他时常口出脏字，直播中也不吝于斥责，但私下里他却显得异常温柔。

　　然而，今天的他很悲伤，是他前所未见的深沉。

　　一时间，他竟然语塞，仿佛再多言一句，便会令卓恩遇如同玻璃般碎裂，悄然离去。

　　原应愉悦的晚餐，却因这场对话变得氛围沉闷压抑，二人默然不语，唯有周遭的喧嚣声和餐具间清脆的撞击声作伴。

　　“师兄师兄，我们坐这里吧，我想看雪。”

　　“好。”

　　几乎在同一刻，卓恩遇与乔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旋即他们的目光一致地转向了背后的座位。

　　“哥？”

　　乔逸刚坐下，风衣还没来得及脱，听到乔泽的声音转身，却先和卓恩遇视线碰到了一起。

　　两人一时愣在原地，卓恩遇目光轻轻掠过唐念梦的方向，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即转身，不再将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乔泽立刻起身，趋步向前，挽住乔逸的胳膊，将他朝这边轻拉，语气中满含关切。
　　“哥，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很忙吗？”

　　乔逸盯着卓恩遇背影，漫不经心道：“忙完了，来吃饭。”

　　“那就太巧了，我来为七七接风洗尘，咱们正好一块儿。”

　　乔泽拉着对方就要动身，这时唐念梦开口了。
　　“师兄，这是？”

　　乔逸不禁瞥了一眼卓恩遇，却发现对方仅以一个后脑勺相向，一副漠不相识的姿态，令他心中不禁生出一股闷气。

　　“这是我弟弟，乔泽。”

　　唐念梦笑了起来：“啊，弟弟好，很早就听你哥提起过你。”

　　乔泽：“……”

　　乔逸又看向乔泽，说道：“这是念梦，叫姐姐。”

　　“哦，念梦……”

　　“叫什么姐姐，我不喜欢这个称呼。”乔泽的另一声“姐”还没出口，便被唐念梦打断了，她主动挽住乔逸的胳膊，笑道，“我更喜欢你叫我——Belle-s?ur.”

　　“……”

　　乔泽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不禁又投向了那淡然自若、静坐不动的卓恩遇，随之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哦”。

　　最终目光落在乔逸身上，那双明亮的眼睛中闪烁着疑惑与不悦。

　　大概是察觉到众人突如其来的沉默，唐念梦压低了声音，轻声向乔逸询问。
　　“师兄，弟弟在约会，我们就不打扰他了吧？”

　　出乎意料的是，这话一出，两位兄弟之间的氛围顿时变得更加冷漠。

　　“哥，要一起吗？”
　　乔泽不再理唐念梦，他讨厌窥视哥哥的人。

　　乔逸心里大喊：当然想啊！可你瞧瞧那位把我当空气的人，他乐意吗？！

　　“不了。”乔逸瞥了卓恩遇一眼又道：“我们订了位子，吃完早点回去休息。”

　　乔泽点点头回去入座了。

　　乔逸神情淡漠，但内心却如风暴般翻涌，唯有他自己明了，在那副看似冷漠的外壳下，隐藏着一颗怎样不受束缚的狂热之心。

　　不经意间扫过邻桌，他发现卓恩遇依旧在喝可乐，虽然他早已提醒自己不可轻易动心，但对方似乎并不领情。

　　然而，他的手却似乎有自己的主意，不由自主地给乔泽发送了一条信息。

　　“七七，这家店有款饭甜点汤不错，要不要尝尝？”

　　卓恩遇点头道：“好啊，我还想尝尝他家牛排，以前有个朋友讲过，这里的牛排是最好吃的。”

　　乔泽展颜笑了起来：“对！我以为你会不喜欢吃这类食物呢。”

　　“以前不喜欢。”卓恩遇苦笑道，“以前只是条件不好，所以不喜欢，现在条件好了，美好的一切当然都会喜欢。”

　　乔泽知道卓恩遇的家庭境况不佳，对此也略有所闻，便招呼服务员增添了菜肴。他微微回头望了一眼，自始至终都未提及乔逸的名字。

　　自然，他对卓恩遇所言此处的牛排美味更是无从得知，而提及的那位朋友，正是乔逸。

　　因此，当乔逸与他背靠背而坐，听到这话时，他的心跳不禁紊乱了。

　　乔逸心中一股火气直冲脑门，真想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质问他。

　　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在你眼中，我究竟算是什么呢？你既不愿搭理我，也不愿意见我，那为何又会对我的弟弟提及那些我曾向你推荐的美食？
　　这重要吗？

　　然而，他缺乏那份勇气。自从与卓恩遭遇之后，他发现自己的生活变得毫无章法可循。他渴望如此，但事态的发展却往往与他所愿背道而驰。

　　“七七，你很喜欢喝可乐啊？”乔泽随口问道。

　　卓恩遇点点头：“嗯，很喜欢。”

　　“哦，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乔泽坦言道，“就像我喜欢吃蟹黄汤包一样，因为小时候他们不让我吃太多，导致我从小到大一直念念不忘。”

　　卓恩遇不禁失声笑了出来，眼角轻轻上扬，他那立体分明的五官在柔和的灯光下更显精致。

　　这一笑间，令坐在对面的乔泽也不由自主地感叹，七七的容颜确实是倾城之资，那笑容仿佛能穿透人心，径直温暖心房。

　　“说起来，我也差不多。”卓恩遇喝了一大口，才缓缓回忆道，“小时候家里穷，有一次跟妈妈去后街夜市捡瓶子，看见别的小朋友喝这个。”

　　卓恩遇拿起桌上的那瓶可乐，慢慢回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