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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谁解吾心独惘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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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知道。”乔泽发现卓恩遇脸色不对,问他,“怎……怎么了吗?”
卓恩遇心里顿时后悔死了,如果李柏江身份属实,那今天他和乔泽这一出完全就是多此一举,关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
“你哥不知道他的身份,你怎么知道的?”卓恩遇问他,“相亲连对方信息都不知道吗?况且照你这么说,李柏林根本不缺人。”
卓恩遇所言极是,诸如李柏林这等人物,身旁从不缺少追随者,愿意无偿奉献的人数不胜数,他又怎会需要通过相亲来寻找伴侣。
他本无意插手过多,然而刚才那人打量乔泽的目光,却如同审视囊中之物,充满了轻蔑、不屑与戏谑之意。
乔泽语气坚定,显然对卓恩的质疑感到不悦,他向前迈出两步,随即解释道:“起先,我并不清楚那就是他。直至抵达现场,我才辨识出来。他曾莅临我们学校进行演讲,我甚至还保留了他的演讲照片,因此对他印象深刻。”
话音刚落,手机便递到了卓恩遇眼前,他仅扫了一眼,便在几百名学生中迅速锁定,那位站在中央位置的C位人物一目了然。
“七七,你放心吧,我哥不会怪我的。”乔泽笑嘻嘻继续说,“我估计那个介绍他相亲的阿姨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据我所知,李柏江有老婆,而且他老丈人可是上头的人。至于今天为什么会来相亲,不知道,所以帮我哥拒绝这场相亲是正确的选择。”
卓恩遇仔细打量着乔泽,这孩子真的只有十八岁吗?年龄不容置疑,做事欠缺考虑却说的是实话,就为了让哥哥和他心上人在一起甘愿冒风险阻止,是说他人小胆大还是聪明睿智。
“行了,忙也帮了,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回学校吧,注意安全。”
“七七,你还没吃饭呢。”乔泽拉住他说,“刚才我看你什么也没吃,就喝了点水,我说好管饭的。”
卓恩遇微微皱眉,将他手拿开,他并不习惯和人这么亲密接触:“不用,我走了。”
乔泽无奈地目送着身影渐行渐远,独自一人乘车返回了校园。
烈日炙烤着大地,乔泽在路口苦等了十几分钟,却始终未能拦下一辆出租车,无奈之中,他只得选择乘坐公交车。
在公交车站台等车时,一声汽车喇叭的鸣响吸引了所有等车者的目光,一辆型宾利慕尚缓缓停在了乔泽的面前。车窗悄无声息地滑落,司机望着乔泽,脸上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乔少爷是要回学校吗?老板顺路送你一程。”
正午时分,阳光璀璨夺目,令人难以睁眼直视,而在这烈日下,这位少年显得格外耀眼夺目。
乔泽学校距此尚有半小时的车程。在踌躇不决之际,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乔泽瞥见是李柏江,便不再迟疑,毫不犹豫地跨上了车。
乔泽上车后笑着问了声好,随后问刚刚卓恩遇的疑问。
“李先生,你为什么要来相亲?以你这个身价,不应该啊,是不是对我哥打什么坏主意呢?”
李柏江的面容仍旧淡漠如水,他的情绪仿佛绝缘于外界的纷扰,仅仅略略转过头,目光在他身上流转,却未予以任何回应。
“李先生,我知道你有妻子,还有一个儿子,如果你之前真的不认识我哥的话,那就谢谢你高抬贵手,君子成人之美乃是男儿本色……”
乔泽在他的注视下不禁感到有些忐忑,匆忙地闭上了嘴巴,身体微微后仰,带着警惕的眼神打量着他。
“你以前,也这么随便上陌生人的车?”
李柏江的提问来得突兀,乔泽登时语塞,脸色缓缓涨红,不知道他是否因怒气而变了脸色。
“当然不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才会上车。”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在说到好人时,乔泽看到李柏林笑了。
这位上了年纪的大叔笑起来真是令人赏心悦目,面部肌肤平滑,毫无皱纹,看上去哪里像是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
乔泽心里嘀咕,肯定没少敷面膜。
“小朋友,你毁了我的约会,该怎么补偿我呢?”李柏江又问他。
乔泽回神,看着他:“你和我哥只是初次见面,不存在约会这个说法。”
李柏江笑意更深了:“那你怎么知道,你哥不会喜欢我呢?”
乔泽心想当然不能喜欢你了,我已经替哥哥物色好对象了,但不是你,况且我哥喜欢的类型绝对不是你这样的。
“你们不适合。”
李柏江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凝视了他片刻,却并未继续追问,而是轻轻闭上双眼,沉浸于冥想之中,整个路程再无只言片语。
乔泽察觉到对方沉默不语,心中不禁悄悄松了一口气,身体微微倾斜,臀部更贴近窗户边缘,他转过头去,目光凝视着窗外,不敢再向后望去。
老东西不好对付!
……
次日清晨,卓恩遇整理好行装,匆匆前往医院。原计划昨日下午便要前往,但是由于平台费用未按时汇入账户,不得不将行程延后。
卓恩遇身着一身简约的卫衣,脚踏一双平价的帆布鞋,先是采购了两瓶酒水,随后又添置了几样佐酒小菜,最后骑车前往了位于第四区的精神病院。
在四区住院部里,住着一个和他有关的人,是他这辈子最恨、恨不得杀了,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的一个人。
“17号床,你儿子来看你了。”护士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又转身对卓恩遇说,“看完以后正好把下季度的药费缴一下啊,今天正好乔医生也在,要询问情况你就去找他问问。”
“好,谢谢。”
疯人院里住的患者不少,至少在这几年来,卓恩遇见到过很多。
他父亲所住的这间病房,自入住以来便没再出去过,从一个人,到现在四张床位全部满员。
很多人都不愿意来这个地方,哪怕亲属在这里,也很少看到像其普通住院部来探望的家人。
他算一个,一个季度来一次,过来缴费,然后送他两瓶酒就走。
今天依旧如此。
他的父亲神智不清,甚至不再认识他是谁,然而口中却常向他人提及,自己有一个儿子。这些细节他并不介意,他在意的只是能够让他好好活着,至少,在他想活下去的时候,他就算疯了也得待在这里活着!
短暂的探视告一段落,步出病房之时,卓恩遇的卫衣已湿透,酒气熏人——那正是他父亲方才倾洒在他身上的。
在他身后,病房内一位男子正在痛哭流涕,悲伤至极。而卓恩遇却面不改色,静静地伫立于门边,任由那凄厉的哭声在空气中回荡。
他和乔逸,也是在这里正式交手的。
乔逸医生每日的例行工作,仍是从住院部的病房巡视开始,作为主治医生,他并不是多喜欢和这些疯子打交道,但他需要细致观察每位患者的病情演变和康复进展,以此探寻并实践创新的治疗手段。
所以在他手上除非彻底没救的,如果是普通精神病或者中度,一般都会治愈成功。
往往肆无忌惮,跋扈自恣的人都是自以为是的人,可偏偏乔逸就是这样的人,这种形容对别人是一种贬义,而对他是一种褒奖。
当卓恩不顾一切地将酒液猛力倾入父亲的口中时,乔逸便那样无动于衷地立于门侧,目光冷漠地注视着一切。在他身后,实习医生们面色惊异,纷纷欲挺身上前制止,却因乔逸坚守门隘,无人得以跨越半步。
他目睹卓恩遇面露冷漠,逐一递酒送菜,全然不顾父亲是否饮用,是否品尝,只是一味地强塞。若父亲稍有不从,卓恩遇便扬手扇他一个耳光。
病房里其他三个患者笑着拍手叫好,不知道卓恩遇在干什么,以为他们在玩游戏。
唯有站在门外的众人,满怀惊惧地望着那名冷漠无言的少年。
医院,既是生命启航的港湾,亦是生命归途的驿站,这是一个希望与绝望交织,光明与阴霾并存的独特场所。它不仅寄托着人们对健康和生命的无限向往,更记录了无数生死别离、聚合离散的感人篇章。
尤其在那精神病院这样特殊的部门,每日都在演绎着比电视剧更加真实、更加残酷的生命故事。
“你该给他一刀。”
卓恩遇轻轻地抽出纸巾,擦拭了一下手中的湿渍,随即抬起目光,扫了一眼乔逸。
“杀人犯法。”
“但是精神病患者若犯下杀人罪行,在法律上往往难以追究其刑事责任。”
乔逸紧盯着他,眼中闪现出兴奋的光芒,宛若发现了一处未曾触及的宝藏。
卓恩面对面地打量着乔逸,上下一番审视。想起上次送餐时,正是这人给了差评,今日碰上,倒不如帮青哥出一口恶气。
“真的吗?”卓恩遇忽地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向前迈出两步,与乔逸的距离缩得更近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轻笑道,“若是在此地我对你动手,难道我还能毫发无伤地离去?”
乔逸愈发坦然,脚步轻移,两人之间的距离已近至肌肤可触。旋即,他轻轻偏转头部,贴近对方的耳边,低声笑道:“你这样的极端精神困扰者,非但不会受到限制,反而还会受到我未来的帮助。”
话音刚落,卓恩遇骤然伸出双手,紧紧勾住了乔逸的脖颈,现场众人登时慌乱不已。然而,乔逸却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不必担忧,继续去巡视其他病房。
知道乔逸具备解决此类事务的能力,小助理心中毫无忧虑,反而体贴地替乔逸轻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