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一个他坠落》周泽莹

29、第 29 章

　　灾坐在时枕春肩膀上，翘着一条根，脚尖尖还勾了勾，活像在跷二郎腿，盯着一脸烦躁的宋涸，幽幽吐出一句讥讽，“你还真是个事儿精～”

　　“呵，事儿精吗？”宋涸看着它的目光已然是死物，“你那腌臜的身体，当然不配触碰我的床。”

　　“我？腌臜？你还是先看看你身体里的是什么吧，我再腌臜低贱都比你这样的强。”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很重，时枕春看出情况不对，赶忙出声提醒，“停，阿大你别说话。”

　　“哼，谁愿意和他说话。”

　　宋涸努力忍了忍，终于把那些燥郁压了下去，他现在情绪越来越不受控了，明明上一秒还很平稳，却总在下一秒变脸。

　　他以前对自己领地的占有欲并没有这么大，基因污染对人类来讲是真的有着很大影响，无论你怎么强忍着，总会潜移默化让你向兽变化。

　　时枕春盯着他的脸观察了好一会，才开口询问，“你刚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两天我一直想找你，但是你都不在。”宋涸掏出一张通缉令，指着上面粉色头发的潦草小人，“这个是不是你？”

　　时枕春接过来，很认真地凑过去看了一眼，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摇摇头，“不是我。”

　　认识他十来天了，也算久了，宋涸也自认对他有些了解，就算是他，他自己也意识不到，“你这几天都做了什么？”

　　“？”

　　“别装可爱。”

　　时枕春不理解对方是如何得出自己装可爱这个定义的，但是他真的没有做过什么，他开始一点点掰手指给他交代这几天都做了什么事情。

　　“我出去找人打探我爸妈的消息，认识了新的朋友。”

　　宋涸就这样看着他，等了一会没听到他继续往下说，不可置信地重新问了一遍，“没了？”

　　“没了。”

　　“几天你就做了这么点事？”宋涸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那你教的什么朋友？”

　　“他叫许生生。”

　　“哪来的无名小卒？”宋涸很确信，自己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的，换了一个角度，“那你有没有和人起冲突，得罪了什么人？”

　　时枕春摇头，他一直安分守己，从不惹事，怎么可能会得罪人呢？

　　“真没有？”宋涸不大相信，总感觉心底凉凉的，但看着他一脸乖巧的模样，又怀疑是不是自己抬疑神疑鬼了，“没事了，那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就回去了。”

　　“好。”

　　宋涸目送他离开，看着那扇门合上之后，才悄悄拿出一张ID卡，上面写着时枕春三个大字。

　　这是这几天他找人拿自己的那张ID卡改的，把里面的信息作了更改和伪造，他很确信自己回不去了，面对死亡，要说他怕不怕？答案是不怕的，活在这个时代，人都是绝望的，活着也仅剩麻木。

　　他一直以来活着不是因为自己想活着，只是妹妹还太小了，小到让人放心不下，才硬熬着，现在她长大了，此刻死亡也没有是什么遗憾，只是……

　　他不清楚这个决定究竟对不对，难道真的依靠直觉，就将一个存在危险的人带进去吗？

　　“你也在害怕对不对？那你放心将卡递给我，我会帮你照顾你可爱的妹妹，你也看到他身边也携带一个我的同类，在他进去之后，就会将你可爱的妹妹一点一点吞掉，放心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我会帮你保护她的……”

　　一张虚妄邪恶的脸浮现在宋涸身边，嘴角勾得像尖刀，眼里的恶意像刀尖滚落的暗血，低柔邪恶的声音在哄骗着他。

　　“滚。”

　　随着那声从喉底滚出来的冷斥，蛊惑的声音被压下去，眼神清明，不见一丝迷惘。

　　时枕春回到卧室，看着满脸激动的夏尔，有些许不适，他……太热情了。

　　“老大老大，我帮你把地板擦了一遍，你看看，这是不是bulingbuling地发着光……”

　　“老大老大，你快来躺下来，我帮你把被窝暖好了，快点休息，这里暖烘烘的，很舒服的……”

　　“……”时枕春难得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他一脸小狗求表扬的模样，有些慌乱，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被夏尔推着走，带着往整个房间绕了一圈，差点就要被他强硬地往床上塞，连连摆手叫停。

　　捏了捏额角，有些不自在地问了一句，“你要不要吃东西？”

　　“老大，我不饿的，我刚吃过一个包子……”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咕噜噜打鸣的肚子叫打断了，尴尬地脸色发红，捂着自己的肚子，手足无措，“老大，我不饿的，只是肚子它自己叫了，我不饿的，我吃东西很少的，不会给老大添麻烦的……”

　　说着说着，夏尔就哭起来了，脸上是无法掩藏的恐慌。

　　“是吗？”时枕春有些狐疑，歪了歪脑袋，不明白他为什么又哭起来了，“可是我饿了。”

　　夏尔有些愣住了，以为是老大要吩咐他去找食物，但是他没有实力，人也瘦弱，抢都抢不了，咬咬牙，“老大，我去给你找吧！”

　　吼完就站起身，一股脑就想往门外冲。

　　时枕春一把捉住从身边闪过的身影，将人提起来，往床上一放，“不用，我自己去找就行，不饿，那你先休息。”

　　夏尔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

　　离开后，灾才悄悄和时枕春说话，“花花，你有钱吗？”

　　“没有。”

　　“那你怎么搞到吃的，要不要我随便逮个人，给你当小零食？”灾想了想，舌头舔过嘴唇，“很好吃的，而且还嘎嘣嘎嘣脆……”

　　“不要噢，又不香，我想吃土豆泥炖肉汤，那个好想吃啊，闻着很香，可是平平和宋涸都没有再做一次……”

　　灾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口中的土豆肉汤，它也吃过，只是真不是它喜欢的，“那你怎么搞到吃的？”

　　“不知道。”时枕春不清楚要怎么才能得到积分，去换取自己想要的食物，思考一会，“我去找许生生，他可能知道。”

　　“你确定要去找他吗？他底细都不清楚是什么，说不定是一个比宋涸还要阴险的家伙，风险有些大。”

　　“感觉不是诶，他人除了一直装笑外，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诶～”

　　“算了，你去找他吧，只要有我在，就没人能伤害你。”我的储备粮，我自己保护！

　　再一次穿过那条街，无可救药般又一次，被这些香喷喷的食物迷了眼，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闪身过去抢，抢到就跑，但是最后都把这个念头搁置了。

　　“还是去找许生生吧，他应该知道怎么搞钱。”他嘟嘟囔囔念叨这这几句话，一转头却在卖馄饨的阿婆那里，看到端坐在那吃馄饨的迟望舟几人，明明大家都有人陪伴，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

　　目光偏了偏，看着那口大锅上，来回翻滚的白白胖胖的馄饨，喉结滚了滚，没忍住抬脚朝迟望舟那边走过去。

　　阿婆看到这个一直在附近晃悠的年轻人终于抬脚走进来，以为他找到足够的积分来换取一顿饱饭，打心里为他高兴，连忙朝锅里多丢一些馄饨。

　　迟望舟只感觉眼前一黑，一道身影闪过，落座在自己对面，舀馄饨的手一顿，汤匙停靠在瓷碗上，发出很清脆的“哒”一声。

　　抬眼看着坐在自己跟前的人，看到对方支着胳膊拖着脸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碗，眼里看不见他，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碗，准确来讲是碗里的馄饨，嘴角倒是没有流哈喇子但是感觉下一秒就要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迟望舟把碗往旁边推了推，看着对方的眼神跟着挪了挪，才沉沉呼出一口气，“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东西，好吃吗？”

　　“食物而已，没啥好不好吃的，只是填饱肚子而已。”

　　“噢……”时枕春的声音拖得很长，眼睁睁看着对方，舀起一颗，缓缓往嘴边送，看着对方的喉结上下滚动，自己也跟着咽了咽口水，仿佛自己也吃下去一颗一样。

　　迟望舟感觉自己额角有冷汗划过，被这样灼热滚烫的目光注视着，就算淡定如迟望舟，也不能假装若无其事，淡定地继续吃，被人围观是一件很影响食欲的事情，更别说隔壁桌还有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付嚞。

　　“咻～”付嚞压着板凳，往后靠着探头看他，“迟队，你就当做慈善了，请人家小可爱吃一碗呗，看看人家这样一直盯着你吃，多可怜呐～”

　　迟望舟抬眼冷冷瞥了他一眼，付嚞尴尬笑笑，“哈哈……溜了溜了，你们继续～”实则耳朵拉得长长的，恨不得当他们的蛔虫，想把所有说出来的，心里想的都知道。

　　“唉……”迟望舟有些无奈，“阿婆，多上一份，要大份的。”叫完，就自己过去刷积分了。

　　时枕春看着他的动作，又转过脑袋，盯着眼前冒着热气的馄饨，心里想，“首先还是得先得到那张卡，平平有，宋涸也有，但是要怎么才能得到呢？”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阿婆便端着那碗满到有些要溢出来的肉馅馄饨放在他跟前，声音沧桑又慈祥，脸上的笑，将她的褶子堆得很高，佝偻着后背，“乖孩子，这肉馅大馄饨给你，要好好吃饱饭啊～”

　　她的尾音高昂着，就像普通的年长者对小辈的关照，时枕春盯着眼前白烟蒸腾的馄饨，注视着她离开佝偻的背影，眼神中的渴望消散，重新涌上一些说不出的茫然来。

　　飘飘忽忽的，又好像是暖暖的，在他匮乏又贫瘠的人生经历里，找不出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盯着眼前的碗，那股热气飘进眼里，变成眼里的雾气。

　　迟望舟回来，看到时枕春只是坐在桌前，呆呆看着碗失神，他以为按照对方刚刚那样饥渴的眼神，这会应该狼吞虎咽才对，可是他没有，只是在发呆，“怎么不吃。”

　　“这不是我的，我没有花积分。”

　　“吃吧，买给你的，别盯着我，阿婆的话没有听到吗？阿婆让你好好吃饭，她给你装的这么满。”

　　这是时枕春第二次见到迟望舟，但是两次，只有这次听到对方说了这么多话，这么长的句子，盯着他看了一会，把迟望舟盯得有点瘆得慌的时候，幽幽感慨了一句，“原来，你可以说这么多话啊……”

　　“哈哈哈哈，这也太逗了吧，哈哈哈！”付嚞嘴里的食物喷了出来，爆发出雷鸣版的笑声，笑得有点像公鸡打鸣，坐他对面的同伴赶忙端起碗避开他恶心的行为。

　　迟望舟满头黑线，瞥了旁边的付嚞一眼，静静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时枕春，“吃饭。”

　　“噢……”时枕春学着他的样子，吹了吹才放嘴里，很香，汤汁的鲜，馅的弹牙，汤汁与肉馅的融合，他的眼睛亮了亮。

　　“好好吃！”他的惊叹让周边的人都侧目看他，见他喜欢的直白的夸奖，阿婆也笑着回头看他，眼睛变成月牙。

　　他很认真地盯着迟望舟的眼睛，“谢谢你，你是第一个请我吃馄饨的人，你真是个好人。”

　　迟望舟接收到周围递过来的揶揄的目光，有些无奈地扶额，“你还是先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