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边缘》陈君寻

19、第 19 章

　　经过昨天一系列的折腾，李叶禾不出意外地感冒了，身体其他部位毫无感觉只有头出奇的痛，像塞了石头进去。有人在耳边小声地叫他名字，他也毫无反应。

　　“你发烧了，得去医院。”

　　江钰冰凉的手靠上李叶禾的额头，感受到温度后就迅速收回，被子里的人哼哼两声像是回应，之后不管江钰再怎么呼喊都没有反应，江钰双手叉腰有些无奈，最后还是决定把包成一团的人掏出来。

　　“不行，必须要去医院看一下。”

　　“不要，我不想去医院，好困我想睡觉，让我睡觉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李叶禾话说的有气无力，感受到江钰要把他拉出被窝，一卷滚到床的里面，死死缠着被子任江钰如何劝说都不出来。他也知道自己身上难受，但就是不想再动弹了，生病的人总是格外脆弱，一离开床以外的地方，他就感觉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

　　江钰还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身体沉得听不太清，安静了一会才又听见江钰的声音，“不去医院了但得把退烧药吃了。”

　　他的声音放得那么轻柔，让李叶禾想起哄小孩吃饭的老师，然后江钰就看见床上的人蛄蛹地扭动一下，李叶禾从里面慢慢探出脑袋，支起上半身坐起来，乖乖地吞下药片后又一骨碌翻回被子里。

　　江钰移开水杯，撑着下巴有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等到床上的人一点点熟睡过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才起身靠近。

　　眼睛扫过李叶禾的额头、睫毛，因发烧而通红的脸，秀气直挺的鼻子以及透着水色的嘴角，他什么也做不了，连同往日一样的亲昵动作也不能再做，他用眼睛代替手掌抚过李叶禾的脸颊。

　　接连下过几场雨后周末竟是难得的好天气，李叶禾烧虽然退了，可人依旧病殃殃的，一连两天都在床上度过，不知道是生病还是什么原因，他不想开口说话也没有力气讲话，期间江钰一直在照顾他，只是也很沉默。

　　到了周一李叶禾的病还没有好全，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让千亿也没再多打扰他，李叶禾抱着课本努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他其实已经不难受了，但是生病好像把他身上最后一点活力也给带走了，所以总是提不起精神。

　　“你看书别凑得那么近。”

　　在江钰的提醒下李叶禾才发觉自己的姿势快要全埋进课本里了，他小声道“好”重新调整坐姿。

　　“最近那么拼命？”

　　“因为马上要考试了嘛。”

　　这样两句干巴巴地话语已经算是他们这几天以来最长的对话，没有李叶禾挑起话头就只能像这样寒暄几句就结束。说不清是谁先冷淡下来，等到发觉后就已经变成这样的关系了。两个人都好像对这样的相处模式没有异议，所以也没有谁去主动挑明说破。

　　李叶禾在学校恢复成缩着肩膀走路的姿势，他想要自己变得更加透明，可就是有人不愿轻易放过他，他把用过的体育器材收回储物室里，在回到教室的路上，陈立堵住了他。

　　一看见陈立，李叶禾就打了个冷颤，他回想起上次在教学楼里噩梦般的经历，抬腿往边上逃，陈立顺势在他膝盖上踢了一脚，李叶禾不受控地跌倒，难堪地从地上爬起。

　　他不敢把背对着陈立，现在是课间，不远处也有同学说话的声音，李叶禾觉得陈立再怎么大胆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殴打他，于是警惕地看着对方。

　　“你还敢瞪我，看来是上次给的教训还不够。”陈立贴近李叶禾，讥笑着恐吓道，头朝左边一偏，威胁李叶禾跟他走。

　　李叶禾摇头后退，思索着逃跑的路线，他不想再遭遇上次同样的事。

　　玩具一再反抗让陈立的耐心逐渐耗尽，他一直希望被打的李叶禾可以有点反应，但更想看的是他求饶的态度，蛮横地拽着面前的人往树林里拖，随后陈立的脸上挨了一拳，痛感从他的颧骨蔓延至口腔。

　　“江钰！”

　　李叶禾顺势挣脱，他也不知道江钰什么时候到的。

　　“哟，我还以为你玩够——”江钰又要出拳被陈立挡下。

　　“艹，老子早看你不爽了，上次那一拳我还没有还给你！”

　　说着拳头往江钰脸上打去，江钰一一躲开，不想再与陈立纠缠，拉着李叶禾就要走，没有讨到任何好处的陈立有些气急败坏，发怒狰狞的面孔想到什么，嘲笑说道，“那个女的不会说的是真的吧？老为这个垃圾出头，你喜欢他？”

　　李叶禾扯着江钰袖口，感觉到边上的人身形一顿，于是不自觉地看向江钰，可在逆光下不太能看清他的表情。

　　身后的人发出更加夸张的讥笑声，“这个垃圾变成这样不都是你害的吗？听说你因为他甩了别人，看来下次在卡片上还得再上你——”

　　“闭嘴！”

　　江钰又往陈立脸上招呼，力气之大让对方踉跄了一下，陈立被揍得青筋暴起，立马重重回击，二人很快扭打在一起，发疯一般用拳脚朝对方发泄情绪，动静大的引来了许多同学，李叶禾一个人拦不住，还被波及几次，直到叫来几个老师才终于将他们分开。

　　两人脸上都挂了彩，陈立脸上明显更重些，不愤地还要继续还手，被老师按住。江钰站在一旁似乎已经冷静下来，用手擦着嘴角的血迹，老师走上来语气严厉的批评，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看着老师身后的李叶禾，他被一些人围在中间，眼神不安地飘忽，目光和江钰交汇时，却立马错开了视线，江钰因打斗而激动的身体一下冷了下来。

　　闹得太大，毫不意外地要请家长，先赶到的是江钰的后妈，这位年轻的女人依然涂着鲜红的唇彩，在听到老师讲述江钰做的事时，端庄美丽的面容露出一丝笑意。

　　“我知道了老师，这个年级的男生难免冲动，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能遇到这么通情达理的家长，老师也忍不住多说两句，“江钰平时在学校蛮听话的，打架问他原因他也不说，现在高三了，真的是不省心，还得你们在家多管管。”

　　女人将头发挽在耳后，无奈叹气，“老师你不知道我们家情况复杂，江钰在他妈妈去世后一直很叛逆，平时看着挺乖，但是在家我和他爸爸都管不了他，还要老师你多费心，他没人管的。”

　　“季淑佩！”低气压的办公室中只有江钰克制不住声音。

　　“这是怎么了！我的孙子是被谁打了！这是学校还是□□啊，怎么回事?！”陈立的奶奶赶来看到自己孙子脸上的伤一通嚎叫，仿佛此时受伤的是她自己。

　　“是你打的吧！”她看到江钰的脸上的伤，自动代入到受害者的身份，“打人这么恶劣的性质，你们不管吗？”

　　“不是的，是他们发生了矛盾互相打了起来，也不说为什么，您看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肯定是他们先动手的！”

　　“这不是......”看着胡搅蛮缠的老人家，老师顿感头疼，“李叶禾你来说怎么回事，有同学说看见当时你在场，陈立和江钰为什么打起来了！”

　　一直低头的李叶禾终于抬头，此时房间里的人都在盯着他，他无措地看着所有人，“我......”

　　老师不耐烦道，“讲个原因这么支支吾吾的？你也参与打架了，小心一起被处罚。”

　　“是陈立他要打我，所以、所以江钰才会帮我出头......”

　　“我可没打你啊，只是跟你闹着玩，你们可以问问其他同学是谁先动的手。”陈立狡辩着。

　　“不是的，是你先骂我和江钰!”

　　“我就是开了个玩笑，我骂你们什么了？”

　　“你说江钰，说江钰......”

　　李叶禾没了声音，猛然看向左边的江钰，他对陈立说的话一直懵懵懂懂，现在好像明白了什么，耳边嗡嗡的，心里有东西不停坍塌。

　　“是我先动手打人的。”

　　江钰承认了，陈立奶奶像是找到发泄源头一样扑在江钰身上，老师连忙阻拦老人动手的行为，混乱的场景中，只听见啪地一声，一直坐着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给了江钰一巴掌，耳光声令陈立奶奶骂人的动作都停在原地，唯有陈立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巴掌给您孙子道歉可以吗？或者您需要什么赔偿也尽管提出来，是我们的问题我们会负责到底。”

　　“当然要赔偿，你、你可要说话算数。”

　　陈立奶奶再三确认赔偿后，嘴里又嘟嘟囔囔的理不饶人地指责起江钰，最后在老师劝导下终于肯带着陈立离开，而江钰被象征性的停课几天，有了结果女人笑着跟老师告辞，好像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你还嫌不够丢人吗？”女人冷冷地警告中，一直默不作声的江钰才抬脚跟上，擦身而过时，他轻念着：“李叶禾。”

　　听到自己名字的人只是怔愣下，却是无动于衷，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

　　老师整理教案看见李叶禾还待在办公室，提醒道，“已经放学了，可以走了。”

　　李叶禾这才转身，迟缓地关上门。外面已是黄昏，他孤零零地走到学校门口，红灯亮起有车停在路边，他看见了江钰，江钰站立在黑色的轿车旁，就像是一直在等他。

　　这样近的距离，谁也没有走向谁，李叶禾定在原地，他既做不到向前也做不到挥手再见，红灯闪过绿灯亮起，他越过江钰径直穿过了斑马线，有汽车启动的声音，等他再回头，马路对面已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