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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绝佳人选 ...

  •   清晨,阳光从厚密的窗帘缝隙中挤进来,光束在卧室里的镜子物件上几经折射,形成一道彩虹炫影,调皮地爬上乔纳昔的脸庞和发梢。

      手机铃音停了又响,乔纳昔的睫毛像被露水沾湿的蝶翅振了振,仿佛擎着千斤重,挣扎许久才展个半开。

      游蛇般的手臂在丝滑的被衾上没有头绪地摸索,终于在另一侧枕下找到了扰人清梦的元凶。

      “J,莫令卡,醒吗?”瓦辛的声音穿过蓬松的枕头闷闷地传出。

      “Morning(早),瓦辛。”乔纳昔又闭上眼蜷身缩进被子里,只留虚握手机的一只手在外面,“J在冬眠……”

      “录歌今天,从TANG来,跑车给你,送你去。”瓦辛瓷文说得稀碎,只能一组词一组词地单蹦,好在乔纳昔思维跳跃也能懂。

      乔纳昔指尖微动,过了一阵儿才掀开被子将听筒放到耳边,他在床上滚了滚,仰面看自己在天花板上的镜子中徒手抓彩虹:“我记得,你还有多久到?”

      “十分钟。”瓦辛语气不紧不慢,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却传来加足马力的油门声。

      乔纳昔移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四十,和编曲师约的九点半,加上来去车程,时间绰绰有余,他揉揉头发懒洋洋地问:“还早呢,干嘛这么急?”

      瓦辛:“唐说,九点等你。”

      乔纳昔:“Sh*t!”(我靠!)

      乔纳昔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跳着脚褪下睡裤直奔衣帽间,争分夺秒套了件高领黑绒衫配黑牛仔裤,顾不上抓头发做造型,到了门口踩进一双Ann Dem黑羊皮时装靴,急火火地下了电梯。

      -

      瓦辛一如既往地可靠,乔纳昔在九点整准时出现在唐泛的办公室。

      “泛。”乔纳昔径直来到唐泛桌前,笑嘻嘻地单腿搭坐在案上,“临时找我,有急事?”

      眼前这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就是唐泛,TANG的大老板,也是曼尔地下势力巨头唐氏的三子。

      靠坐在真皮老板椅里的男人瞥见乔纳昔袖口露出的半截红痕挑了下眉,随后拉出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摞巴掌大小的纸张,在桌面上撴了几下。

      “最近怎么样?Diamond Ash那场秀玩儿得开心么?”唐泛没有抬头,声音清雅带笑,和乔纳昔的声线几分相似,只是更寡淡。

      【 姜松禾:“耍我耍得爽吗,Janus?”

      乔纳昔突然想到姜松禾,不漏声色地将撑在案上的手收到身前扯下袖口,开始夸夸其谈:“当然!你的新产嘛,音响系统顶级,环境氛围也是一流!与其说要我去热场,倒不如说是……”

      唰!

      纸张飞散,其中一片擦过乔纳昔面颊划出一道口子,乔纳昔背身去地上捡时,才敢用舌尖顶了顶腮边的刺痛。

      是狗仔的偷拍。

      照片上乔纳昔戴着口罩鸭舌帽搂着那晚的人鱼姬男孩,两人正从Diamond Ash后门出来,举止亲密。

      乔纳昔默默将偷拍照一张一张归到手里,切到一张两人同进Nest Winza公寓大楼的照片,乔纳昔那辆曼尔独一份的银色超跑也入了画。

      。

      唐泛起身来到乔纳昔面前,大手柔缓地抚上那头银发,眼神和语气却同时冰冷逼问:“我是怎么和你说的?”

      乔纳昔能感觉到唐泛手上那枚带着唐氏图腾的戒指正摩擦着自己的头皮,瞳孔闪烁着答道:“做好歌手,不做自毁前程的事……”

      唐泛放开乔纳昔,手掌在他脸上拍了几下,不轻不重,但响。

      “勒索的狗仔我会派人处理,你,还要给我再小心。”最后一下停在乔纳昔侧脸上的口子,唐泛用指腹抹掉渗出的血珠,“处理一下再过去。”

      -

      被隔音墙围起这小小格间仿若一副温柔的子宫,是能让乔纳昔感到安全的地方。

      乔纳昔戴上耳机脱下靴袜,赤脚立于麦克风前,绵软的耳罩将一切杂念阻绝,他只听得到伴奏音乐和自己的歌声。

      他似一只正破茧的蝶,肢体随着旋律伸展律动,由口中吐出的字句仿佛有了生命,嬉戏着追逐跳跃的音符。

      他在这里沉醉,肆意宣泄对自己天赋的痴迷、炫耀、怜惜、猜忌、憎恶、患得患失……

      声音是他蛰伏的影子爱人,是耽视的竞争对手,也是难弃的连身霜刃。

      真空玻璃外的控制室内,编曲师振奋地适时操作调音台,以保证最大程度突显乔纳昔的音色。

      转眼到了下午,乔纳昔的声带已经疲倦,情绪也早已枯竭,他终于肯从幽闭中出来,迎上编曲师的盛赞,他却高兴不起来。

      “Janus Janus Janus,my king of legend!(你是我的神!)每次合作你总能给我难以言喻的惊喜!我已经预见到你的名字登顶Killboard了,再次!”

      “我总觉得`如果世界终结,我宁死在你手里`这段少了点什么。”乔纳昔自顾自复盘。

      “哦?是指我的部分么?”编曲师也同入迷局,连忙坐回调音台前扫视叠成百叶窗的音轨。

      “不,编曲和歌声是相辅相成的,哪一环节有缺失都会影响其余所有。”乔纳昔拍了拍编曲师的肩,“这首歌现在就像一幅蓝图,单单少了点亮通路的一片,我希望我们能一起找到它。”

      “明白,现在跟我说说你的感受。”编曲师动容,身体前倾准备洗耳恭听。

      “我在写的时候幻想自己是为唤醒爱人,献祭了人类之心从而变成恶魔的骑士,爱人醒了,他却对我厌恶又畏惧。我短暂地恨,想拉他同归于尽,可恨后又是无尽的爱,我一开始就只是要他好好活着……”乔纳昔投入地回想,神色随情境流转。

      编曲师紧随乔纳昔的情绪意会,故事讲完已有了成算,他神采奕奕地提议:“嗯,我想少的感觉首先是恶魔本能的愤怒,然后是挣扎后的决绝……电吉他的嘶吼已经有了,你觉得再加一轨架子鼓SOLO(独奏)模拟凌乱的心跳如何?”

      “Ding Ding Ding!(好主意。)”乔纳昔赞许地打着响指。

      “电子音效远没有现场收音来得震撼,给我半天,我这就叫个朋友过来。”

      “不需要半天,我有个绝佳的人选。”

      -

      正在练习室独自练舞的姜松允被瓦辛接走时也是有点懵。

      来的路上两人尝试过沟通,但因为语言有壁,一番驴唇不对马嘴的交流下来,姜松允只知道瓦辛是乔纳昔的助理,至于等下去哪儿、干什么他还是一无所知,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这个大块头一路上了TANG大厦的高层。

      瓦辛带姜松允在十七楼一间门上亮着RECORDING(录音中)灯牌的房间前停下。

      “这里。”瓦辛敲了几下门,听到里面应声便开了门放姜松允先进。

      录音室进门即是休息区,沙发、茶几、冰箱、吧台应有尽有,墙上的一面大屏正分别投放里间两个实录室的实况。

      较小的一间没人,只亮了一盏氛围灯,光源将将笼住麦架;大的一间里面摆满各式乐器,一个黑衣人影正坐在一套架子鼓后,边敲鼓面边冲画面一侧说着什么。

      “OK,声音可以。”听控制室门开,编曲师快速回头扫了一眼来人,按下对讲,“Janus,你要的人到了。”

      乔纳昔从大的那间实录室出来,笑眯眯地招呼姜松允:“嘿,松允,突然叫你过来找我,有没有被吓到?”

      姜松允完全在状况外,见到一身黑的乔纳昔,不自觉从他凌乱的银发打量到赤脚,更懵了。

      “才几天没见,不认识了?”乔纳昔揉了下姜松允的头发,就近倚在调音台空着的一侧桌角。

      “啊?哦,老师好。”姜松允才意识到自己失礼,叫了乔纳昔,又冲编曲师礼貌地点头致意。

      在曼尔很少有人用“老师”这种尊称,乔纳昔听姜松允这么叫自己,从这小孩身上的板正联想到一个成年版本,失笑,心底痒痒地在称呼上占便宜:“不用这么见外,叫我…纳昔哥吧。”

      乔纳昔:“Adam,松允的架子鼓打得很好,他玩Crystal Beat哦。”

      编曲师:“酷,那我可要拿顶级水准提要求喽。”

      姜松允没反应过来乔纳昔在捧自己,只想到上次见面他和亲哥姜松禾相对时的难堪。

      “纳昔…哥,你没听过我打鼓。”脑子一打结,当下的实事求是就显得格外不合时宜。

      “哈哈,小朋友这是怯场了?”编曲师打趣着圆场,话里又带了一点激将。

      姜松允少年气盛不经激,干脆把一头雾水全倒出来:“怯场倒不至于,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的问题,竟然忘记说明邀你过来的原因。”乔纳昔和颜悦色地耐心解释,“我们正在录一首新单曲,叫《祭夜黎明》。高潮部分希望加一段鼓,我就想到了你。以练习生的身份加入录制会是个不小的挑战,你想试试么?”

      “我又不会一直只是练习生,试试就试试!”姜松允小狗上头,推门就进了实录室,“有谱吗?”

      “先freestyle(即兴表演)一段吧,随你喜欢,来什么都可以。”乔纳昔双臂环抱来到真空玻璃前,见姜松允已在鼓后坐好,难掩欣赏和好奇。

      “说来就来咯。”鼓槌在姜松允双手指尖灵活转动几圈立刻被精准握住,在军鼓细密轻敲片刻后,几记重击轮番敲在强音镲和几面嗵鼓上。

      嚓!嗵嗵!嗵!嚓——

      乔纳昔和编曲师相视一笑:“Told ya.”(没说错吧。)

      姜松允挥舞着双臂,手上的击打越敲越快,激昂的鼓点连成一段高燃节拍,音浪鼓噪,几乎要把棚顶掀翻,他越来越兴奋,自信满溢地瞥了一眼窗外——

      乔纳昔正微笑着注视过来。

      啪!骨碌碌。

      鼓槌脱手了。

      “没关系松允,捡起来继续啊。”乔纳昔敲了敲窗。

      姜松允对乔纳昔的提醒置若罔闻,呼吸紊乱,一动不动。

      “他这是眠日没睡好,灵感枯竭了?时间有限,不然我还是……”编曲师担忧地想PlanB。

      “Adam,你也去休息一下吧。”乔纳昔关上收音频道,“我们需要点时间。”

      -

      乔纳昔拿了一瓶水递给姜松允,姜松允失神地接过喝下大半。

      “想到哥哥了么?”乔纳昔指腹轻轻划过吊镲上的圆圈纹路。

      “你怎么知道?”姜松允被说中心事,不可置信地抬头。

      乔纳昔神秘兮兮地点了点自己的眉心,说:“直觉。”

      “哦对,你在的。”少年嘴角不自然地弯了弯,“上次的事……纳昔哥你别介意。”

      “我哪有那么小气?不过,在工作场合失控可不是好事哦,想和我说说吗?”乔纳昔诱导有道。

      姜松允捏着水瓶又喝了一口,内心权衡许久,终于说出原因:“今天是我们瓷国的元旦,他自己说的今天要来看我,结果我在练习室等了一上午他也没来。”

      “元旦啊……”乔纳昔一脸关切,“那,你没打电话问问原因吗?”

      “问了!他在电话那头死气沉沉的,说什么夜跑冻感冒了爬不起来。”姜松允不再故作成熟,说到此处脸颊像个气鼓鼓的河豚。

      乔纳昔听了倒像想到什么趣事,一下没绷住笑出声来。

      姜松允:“纳昔哥你也觉得这个理由很扯对吧!?骗子!连借口都不好好编!他平时在国内都只练器械,最讨厌跑步!还有那个声音我太熟了!一定是出去和那个朗哥喝大酒了!”

      乔纳昔:“没有,我只是觉得口是心非的松允很可爱,他那样的人应该不会说这种谎吧,不是都听出他的声音是`死气沉沉`的么?你还是很关心哥哥的是不是?”

      “我才不关心他呢!他又不是因为我才感冒的……”话虽这么说,姜松允手里不知何时攥了一张房卡,正无意识地揉搓,看着是酒店专用的式样。

      乔纳昔若有所思地垂眸浅笑,他心想:“不是因为你,大概率是因为我。”

      姜松允:“纳昔哥,你在工作的时候也会遇到这种情况吗?我现在脑子好乱啊,根本静不下来。”

      乔纳昔:“想想令你感到安心的事试试看,深呼吸,沉浸地回想细节,像这样,吸——呼——”

      “吸——呼——”姜松允跟着乔纳昔闭眼照做,神态一点一点趋于平和。

      乔纳昔睁开一边眼睛偷看,问道:“在想什么?”

      姜松允嘴角不自觉勾起:“在想婴儿时期眼中的天花板,那个人五音不全,还要给我唱摇篮曲……”

      乔纳昔也合上眼,听着姜松允的呢喃,耳边仿佛也响起熟悉又陌生的哼唱。

      很久很久以前,乔纳昔的母亲也会唱着歌哄他入睡,记忆里母亲的歌声很好听,像清泉流淌的声音,她最喜欢给自己唱的是《奇异恩典》……

      “哇,真的有用诶!纳昔哥,你也太厉害了吧!”

      回忆被姜松允打断,乔纳昔眉眼微动,长睫像被黏住了似的迟迟没有绽开。

      “纳昔哥,你一般这时候在想什么呢?”姜松允摇了摇乔纳昔的胳膊。

      “我啊……”乔纳昔睁开眼,“呵,我想的事一般不适合讲给小朋友听。”

      咚咚。

      大概两人“冥想”的时间太久,编曲师有些急切地敲了两下真空玻璃提醒。

      “松允,准备好了么?”乔纳昔朝姜松允眨眨眼。

      “蓄势待发!”姜松允拾起鼓槌重新振作。

      编曲师在调音台上推动滑块,音乐前奏响起。

      姜松禾侧耳感知情绪,手上跟着节奏时快时慢地轻敲鼓面。

      编曲师:“很好,下面是高潮前的停息,我要你给我一节嗵鼓,像沉重的呼吸那样……”

      姜松允重击一下落地嗵鼓,利落两下敲在压圈,又紧跟几下渐弱的军鼓。

      编曲师:“高潮起——再来给我不可置信的震怒,没错……我要的是愤怒!Nono(不对)!仔细听音乐,你没愤怒过么?再来!狠一点!Cool(酷)——这里恢复人类的理智陷入挣扎,对,这串碎音镲很好……”

      姜松允渐入佳境,摸清了迎合编曲师引导的关窍。

      乔纳昔对眼前的和谐情境颇为欣慰,他对编曲师耳语几句后,悄悄离开了录音室。

      出了门,乔纳昔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一张酒店房卡,卡面印着烫金文字——瑰曼酒店,512。

      “瓦辛,送我去这里。”他把车钥匙丢给跟在身后的瓦辛,“是时候去找另一半缪斯了。”

      -

      “阿嚏!”姜松禾在酒店房内的餐桌旁打了个喷嚏。

      明明按说明吃了药,症状却一直不见好。

      头脑昏沉,在便签上写的字也歪歪扭扭。

      “曼尔是只发展娱乐业么?这药一点效果没有。”

      写下最后几个姜松禾自己都认不得的鬼画符,他放弃挣扎回到床上。

      “松允该怪我了吧……”

      姜松禾眼皮又开始打架,半梦半醒地计划康复后该怎么弥补,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那个人呢,也怪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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