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时过期》百响

7、秋天和试卷

　　石天半路上离开，林乔最后自己回家了。

　　出来的时候没感觉，回去的路上突然感觉天气好像凉了不少，仔细一想也对，现在都到初秋了。

　　等到家时，表姨也离开了，林依庭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见他进门，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她从旁边拿出几个大大小小的纸袋，里面装的好像是衣服。

　　“最近换季，天气冷了，给你买了几件新衣服，来试试。”

　　她的语气很平常，展开衣服在林乔身前比量，眉毛轻撇，思量着：“好像袖子短了一点，裤子也不够长……你怎么突然长这么高了？”

　　当然不是突然长高的，只是她不常回家，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又长得快，几乎每次见林乔他都在变样。

　　她好像很久都没有亲自给林乔买过衣服了，想到这里，她心里莫名涌上一种酸楚的感觉。

　　林乔捏住上衣领子，要帮她把衣服收起来，抿了抿嘴唇，说：“没关系，穿这个就可以。”

　　“傻不傻，衣服这么小怎么穿？”林依庭把衣服装进袋子，“明天我给你换几件。”她归置好纸袋，没发现林乔眼圈有点红。

　　“听说快期中考试了？”

　　这句话把林乔从情绪中扯出来，林乔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嗯……是，周一就考。”

　　林依庭向后靠了一下，贴近沙发背，和林乔的距离不知不觉拉开了，声音添了些严肃，“你的成绩我一向不担心，但这次到新学校，环境什么的也有变化，你自己要调整好，别被外接干扰。”
　　“是，我知道。”林乔道，他眼睛下透出一片青黑，眼睛也很无神，脸上苍白得过分，看起来已经很累。

　　林依庭看他的样子，心里一紧，声音不自觉轻了一些，“当然，也要适当休息，多交朋友……”手机消息突然传来，林依庭又忙起来处理工作，随口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林乔起身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走向卧室。
　　整理出周末要做的题放在一起订好，都快十一点了，林乔进了浴室洗澡。

　　水好热，水汽氤氲，在房间里飘着，变成白蒙蒙的一片，林乔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醒来时，浴缸里的水已经凉透，他匆忙出来，冲了一杯感冒冲剂，然后赶紧盖进被子里裹紧，祈祷不要感冒。

　　其实面对这次考试，他心里还是很忐忑，虽然在佳林时他的成绩名列算是前茅，但海城的情况他摸不清，这次考试不能掉以轻心。

　　感冒药很快发挥作用，脑子里想的很多事情在一起混成浆糊，他没力气再想这些，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周末林乔去姥姥家呆了一上午，回来后就再也没出门，窝在房间里一心复习。

　　这两天林依庭也罕见地留在家里，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用电脑办公，但她选了特殊的位置，林乔一推门就能看见她。

　　她甚至破天荒用家里荒废已久的厨房给林乔做了顿饭。

　　兴许是很久不做饭的原因，林依庭手一抖，多放了一大勺盐，但林乔居然就着米饭面不改色地吃完了，如果不是林依庭也尝了一口，她都没发现这菜根本咸得不能吃。

　　有时候林依庭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离婚后她开始下意识排斥和林乔见面，也许因为每一次看到他，她都会恍惚间在林乔那张和自己有七分像的脸上看见那双令她熟悉、憎恨的眼睛，和他的父亲一样的眼睛。

　　她无法抑制地想要控制林乔的人生，为他铺出一条完美的、精确的人生轨道，绝对不能……让他像自己一样。

　　两天的时间，林依庭感觉她与林乔渐渐疏离的母子关系拉进不少，她脑子一热，提出周一送林乔去考试。

　　“真的吗！”林乔眼睛里忽然冒了一下亮光，然后又有些别扭地清了清嗓子，嘴角还是弯着的，“好……好啊。”

　　周一早上。
　　林乔很早就起床，考试文具已经检查过好几遍，他进厨房煮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面摆在桌上，然后坐在桌前等林依庭。

　　门被突然打开，林依庭走出来，看起来很着急，她拿了电脑和文件准备出门，站在客厅突然停住了，有点犹豫。

　　林乔从餐厅出来，脸上的表情已经明白一切，“妈，你出门吗。”

　　“公司有点急事，你自己一个人能去学校吧。”

　　林乔回头往饭桌望了一眼，“不吃饭吗？”

　　电话又开始催促，林依庭已经走到门口，声音传过来，“不了，你吃完快去学校。”

　　嘭——

　　大门被结实地带上，林乔眸光暗淡了一下，坐回餐桌前很快吃完了已经坨掉结成块的面，然后提起书包离开。

　　大门再次被关上，一声闷响结束后，整个房间陷入沉寂。

　　昨晚下过一场小雨，路上有些湿滑，凉气也开始明显地冒出来，林乔把校服外套裹紧了一些，眼睛干涩地痛，他忍不住使劲揉搓着眼睛，心里像堵着一团闷闷的气体散不出去，他好像一个没有得到约定糖果的小孩子，好想大哭，但唯一不同的是，他什么都不会做，最后还是面色无波地走到学校。

　　他来得算早了，教室外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来回徘徊，捧着资料临阵磨枪。

　　林乔两手空空，除了口袋里的考试用品什么都没带，他也没再等，第一个进了考场。

　　今年的海中的考试还是依照往年传统，都是学校自己出的题目，且试卷难度比校外统考高了不少。

　　第一科考语文，林乔答得还算顺畅，除却文言文部分比较有深度外，其余题型对他来说都是中规中矩。

　　上午两场是语文和数学，尽管林乔各科成绩都很亮眼，但还是免不了出现轻微的偏科，他就属于稍微偏理的类型。

　　因此数学试卷他答得很快，只一个小时出头，他就写完全部的题目，开始停笔检查。

　　选择题检查到一半，后背突然出现奇怪的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起先他还以为是后座的人不小心碰到，没有去管，直到几分钟后接二连三的纸团抛过来，他才终于忍受不了。

　　拾起其中一团纸展开来看，上面几个寥寥草草的狗爬大字——“选择填空答案，快！”

　　后座的人似是不满他没有回应，开始用手指戳他的脊骨，力气很大，林乔感觉有点疼，不想理他，干脆拉着椅子往前靠了靠。

　　“我草，你他妈……”

　　身后的人动静太大，连前排坐着打瞌睡的监考老师都被惊动，抽动着鼻子站起来，指着后座那人恼道：“你，干什么呢，跟我出来。”

　　那人磨磨蹭蹭地站起来，临走前恶狠狠地剜了林乔一眼，做了个口型：
　　“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