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到了你的遗书》乌鲁星

11、第 11 章

　　黎寻踹开房门打开灯时，庄寒星早已神志不清，蜷缩在床边，浑身发抖得明显，口中更是发了疯得胡乱喊着“滚开”。

　　踹门声音太大，一整层的人基本上都被吵醒。

　　老板收到消息赶来，看到自家房门被踹得七零八散，张口就要赔偿两千。

　　黎寻听不进去，他被庄寒星蜷缩发抖的身影刺得双眼发涩，心脏紧缩。

　　跪扑在庄寒星身边，他深深呼吸，手似是被传染，也抖得不成样，伸手去碰，结果刚碰到肩膀——

　　“别碰我！”

　　此刻的庄寒星精神逼近崩溃，条件反射的动作快到出现残影。他猛地抓住肩膀上的手，一个翻身将黎寻压在身下，死死掐着他的脖子，面容狰狞，双眼染着血红，咒骂：“去死！去死！给我死！”

　　房间内加上老板和看戏的住客，零零散散约有七八个人。没人料到庄寒星会突然失控，看他把黎寻按在地上，那决绝的表情，是真的想把人掐死。

　　“这人疯了吧？”

　　事关人命，老板当下早就顾不得讹钱，喊上左右住客匆匆上前制止。

　　可庄寒星太失控，根本控制不住行为，也忘了自己在哪儿。他被心魔掌控，把黎寻幻视成那个人——他也恨不得对方去死。

　　而去拉架的几人低估了他的爆发力，也被他不太健壮的身材模糊了心理预期。

　　此刻，庄寒星是刀枪不入的铁人，每个前去触碰他的人，多少都被他抓伤、踢伤。

　　可惜，势单力薄终究抵不过万众一心。经过几轮拉扯，他才被五个男子控制住手脚。

　　躺在地上的黎寻终于得到氧气，他大口呼吸缓解缺氧。庄寒星仍旧没醒神，叫嚷着挣扎着，说要杀了他。

　　“天爷，这小伙子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大牛劲儿。”眼看快要拉不住庄寒星手臂，老板急得脸上皱纹不自觉加深，“咋办啊，这么拽着也不是办法啊。”

　　“你！”看到黎寻慢慢爬起身晃头，他赶忙吆喝，“喂，他是你朋友，你赶紧想个办法制止啊。”

　　“你们抓紧他。”

　　说罢，黎寻深吸一口气，步伐平稳地走到还在抵抗的庄寒星面前，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世界由此静了三至四秒，巴掌打在脸上的声音清脆又清晰。因为用力的原因，站在一旁的老板甚至能感觉到被巴掌强行挤走的夜风，很有分量地呼到自己脸上。

　　众人登时变作哑巴，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时间在走，四周宁静，巴掌很管用，仅此一掌便打断了庄寒星梦魇。此刻的他呆滞、安静，像被夺了魂魄，尽剩一具肉身杵在原地。

　　他的脸颊被打得高高鼓起，鲜红手指印在白皙的皮肤上突兀明显，他的嘴角有血涌出，一滴一滴接连不断。

　　观此场景，束缚他四肢的几人后知后觉可以放手，然后默契十足地鱼贯而出，莫名不敢再停留，仿佛怕再晚一秒，巴掌就会落在自己脸上。

　　四周再一次恢复宁静，房间的门堪堪挂在墙上，样子可怜无比。黎寻垂头看了一眼自己发麻的手掌，握紧。

　　走到庄寒星身前，他果断将其抱在怀里，又轻又温柔地拍着他的后背，说：“没事了，没事了。”

　　这句话对于处于惊惶无措，没有丝毫安全感的庄寒星来说犹如口涩逢甘露，寒风遇火堆。

　　大脑瞬间复原，他揪着黎寻衣摆，想说话，想告诉黎寻他并不是故意，他只是太害怕老鼠，害怕到失控失智，他无心伤人，更无心，甚至不舍得伤害……

　　可事实经常事与愿违，不该开口时他胡言乱语，该开口时他又怪异的开不了。

　　他吞吞吐吐，一个“我”字在嘴里停停走走，就是没办法脱出。

　　该怎么去和黎寻解释自己的疯？他会不会因此害怕自己？会不会找理由离开？他被自己伤得重吗？

　　种种猜想压迫大脑，庄寒星越想越窒息，越想越内疚。黎寻安慰轻抚的声音还在耳边，这样好的一个人自己怎么会眼瞎到忍心伤害他。

　　“对不起……”察觉庄寒星身体发抖得更严重，黎寻更紧地抱他，把错揽到自己身上，“是我不好，是我来晚了。”

　　——不该在这里留宿，不该和庄寒星分开睡。

　　他极为耐心，一遍一遍，不知疲倦地摩挲庄寒星后背，直到很久之后，发现庄寒星较此之前有明显改善，他才慢慢松手。

　　与眼前血红、肿胀、强忍眼泪的双眼对视，黎寻心都碎了。

　　“没事，那不是你的错，每个人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你完全没有问题。”余光扫见小羊躺在不远处的地上，黎寻走过去几步捡起，返回递给庄寒星，“先回我房间好吗？”

　　庄寒星没说话，也不接小羊，黎寻抬眸，把视线从小羊身上挪开向上移时，竟看见他用牙齿死死咬着嘴唇。

　　“别咬。”黎寻不自觉皱眉，心颤又焦急，可手上动作却又与实际不符，又轻又温柔地捏着庄寒星下巴，不妨他竟然咬得更紧。

　　“庄寒星。”黎寻其实在生自己的闷气，本来气就不顺，如今见他不配合，往日那点冷静、稳重荡然无存，他带着些不掩饰的强势，动作急躁。

　　强硬地用拇指和食指掐着庄寒星两腮迫使他开口，另一只手也不掉队，拇指沿着庄寒星嘴角向里侵袭。

　　这个动作没有一丝心疼，仿佛起初抱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庄寒星记疼。

　　大约是他掐着两腮的力气太大，亦或是好不容易不再麻木的脸颊再一次受伤害，庄寒星疼得逃无可逃，只好被迫张嘴。

　　得尝所愿。黎寻瞟了他一眼，没有马上离开——怕庄寒星再次咬唇。

　　他低头，看见嘴唇有大半圈又红又深的牙印，嘴角凝固的血迹又开始流……心疼担忧之余，脸色不由发黑发臭。

　　也不知怎么想，黎寻没松手，而是把手指更为向里地压在庄寒星牙齿上。

　　感受口腔内部的温热和湿润，抬眸，黎寻终于舍得和庄寒星对视，这一刹那，心在受煎熬，好的坏的不应该有的……

　　不自觉向前欺压两步拉进彼此距离，黎寻小心翼翼反托着庄寒星下巴。

　　“你不说话，我不会离开。”

　　舌头在这一秒钟不小心碰了两次指尖，后又快速躲开。

　　“说话。”

　　“我……”庄寒星偏头不看，怯生生握住他手腕向下拉，黎寻也听话撤退，“房间有老鼠。”

　　——原来他怕老鼠。

　　“好。”不需要多说多解释，只要这一句足够。黎寻抱着小羊，拉着他转身回到自己房间后，对他说：“我的房间没有。”

　　指着床，把小羊塞到庄寒星怀里，他命令道：“上去安心坐着，我去车里拿医药箱。”

　　“明天行么。”

　　“行，听你的。”黎寻二话不说，转身果断锁门，然后拽着他躺床：“睡吧。”

　　单间房的床不大，睡一个成年男子足够，两个的话，手脚不免会碰到一起。

　　黎寻细心，没有关灯。他平躺，盯着天花板的吸顶灯，庄寒星被挤得只能抱着小羊紧紧挨着他侧躺，才不至于掉下床。

　　闭上眼睛又睁开，庄寒星看了又看，那股说不明的心思慢慢清晰明了。黎寻就在身边，刚刚抱着自己安慰的人也是他……不能把他想歪，他只是出于关心。

　　恢复正常，躺在床上，心不免要乱想。黎寻没有闭眼睡觉，也没有侧身看自己。他很礼貌的没问自己为什么突然发疯，冷静下来后也没有追问为什么看见老鼠会发疯，他一直都在等自己去主动诉说。

　　他……对自己说的话从不质疑、拒绝，他永远都在迁就。他妥帖又细心，不该问的一字不提，自己不说的，他也从未因为好奇而追问。

　　这样一个人，何其有幸与他走完最后一段路。

　　“寻哥，”庄寒星朝他贴了贴，抱紧小羊笑着问，“你有喜欢的人吗。”语气平淡自然，像是知道答案。

　　黎寻侧眼看来，他又笑，肿胀的脸颊因为侧躺的原因从黎寻角度看——奇高无比。

　　“就是觉得你很好。细心、周到、耐心、稳重，一定有很多人追你，喜欢你吧。”

　　“我没让人追过。”黎寻侧身，像是才发现自己平躺挤得庄寒星要掉床。他伸手，揽着庄寒星的腰将其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我没时间。上学忙学业，出学忙工作。你应该知道吧，医生很难有自己的时间，假期被医院电话叫走，是很正常的事。”

　　“那总有喜欢的类型吧，”庄寒星很有技巧地停顿，坏笑追问，“有需求了怎么解决？动手还是——”

　　“那你怎么解决？”黎寻不遑多让，紧随其后反将问题抛给他，“有人喜欢你吗？你有喜欢的人吗？你喜欢什么类型？谈过恋爱么？”

　　庄寒星哑口两秒，后又认真摇头真诚否认：“你瞧我这副不着调的样子，谁会喜欢我啊。”

　　“我喜欢——”黎寻下文不接上文，很突兀得接了这么一句，后又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喜欢性格活泼开朗，自信阳光，可爱向上的人。”

　　“我性子比较闷，谈恋爱的话会找这样性格的人，互补，我需要他的带动。”

　　庄寒星殊不知黎寻说的人是他，傻乎乎地哼哼一笑，眯着眼睛很为自己找到漏洞而自豪。

　　“那这么说你一定有喜欢的人，不然这个标准从哪来，还不如实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