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日记》一一只狸

1、初见

　　平市十月的夜晚还是很燥热，天空透出淡淡的粉色，往远处看却有些发紫。云层慢慢地飘远，消失在视线里。
　　顾绾趴在桌子上，手指轻轻划着窗户，往外看。
　　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晚自习上了有一会，大家都很安静，只有很微弱的讲话声。旁边撑着头做作业的江念念突然转过来，戳了她一下。
　　“绾绾，还有两个星期就要分班了，你打算选文科还理科啊？”
　　时间过得很快，她们现在已经在读高二了，江念念还觉得现在像是高一刚开学。
　　一班是文科班，顾绾成绩很好，在一中常年位列第一，雷打不动的。
　　顾绾指尖捻了一簇头发，转了几圈，认真想了想，虽然她成绩很稳定，但是她还是属于有些偏科的。要是江念念听到这话一定得怼她，她所谓的“偏科”无非是满分和一百四十多分的区别。
　　顾绾私下被班主任叫出去谈话过几次，内容无非就是她的文科成绩浮动比较大。
　　“顾绾，你这个成绩可是要每分必争啊。”
　　语重心长的叮嘱顾绾不是没听进去。
　　但是相对于其他女生，她对语言的表达与理解总是少了点感情。
　　她偏头，对着江念念轻声道：“我应该是学理。”
　　江念念一听到立马垂头丧气地看着她，嘴巴撅得高高的，声音很低。
　　“那咱们就不在一个班了啊。”
　　看她不开心顾绾也高兴不起来，放下笔安慰了她好一会，江念念情绪才好了点。
　　她和江念念虽然才认识一年，但是关系特别好。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总是来得很奇妙，可能是因为她们都喜欢吃蓝莓味的小蛋糕，都喜欢看八月长安的《最好的我们》，都爱听陶喆的歌。
　　江念念的情绪来的快，走的也快，一下课就被几个女生拉着去小卖铺。
　　被拉到门口，江念念又回头问：“绾绾，你去不去啊？”
　　顾绾摆摆手，她要去上厕所。
　　听她说不去，江念念点点头，留下一句“那我给你带”就跟着其他人走了。
　　顾绾坐在位置上笑了笑。
　　念念，真的是一个顶好的女孩子。
　　她起身往外走，一中的学习氛围比较枯燥压抑，一到下课大家都会聚在走廊上，聊天、吹风。
　　外面的天暗得很快，刚才泛着的淡粉仿佛是错觉。走廊很长，而一班又刚好在尽头。看着扎堆的过道，顾绾抿了抿发白的唇。转身从旁边的楼梯拐下去，打算直接去二楼那边。
　　二楼都是高一的班级，这时候正是他们月考的时间，一整层都很安静，偶尔能听见唰唰的写字声和监考老师低低的咳嗽。
　　晚风柔柔的，把女孩颈侧的薄汗微微吹干，低马尾扎得有些松了，歪歪地堆在纤细白嫩的脖颈旁，显得很柔和。
　　怕打扰到他们，顾绾小跑着到尽头。
　　洗完手，手上的水珠一滴一滴的，被风吹着凉悠悠的，顾绾没管它。
　　怕从这边上去还是太挤，顾绾又快步跑回刚才的楼梯。
　　楼梯间的灯光有点暗，是暖色调的，整个都笼罩着橙色的暖意，有点像秋天的阳光，很舒服，很柔和。
　　顾绾提步往上走，突然听见很隐秘的说话声，很熟悉。
　　顾绾顿了顿，又继续往上走。
　　台阶拐角的平台上，站着一个女生，长发披在身后，穿的是紧身的红色短袖。一中并不要求穿校服，他们平时并不穿校服，只有在有领导来的时候教务处才会提前通知穿。
　　顾绾终于知道那声音为什么如此熟悉了，眼前的女生赫然就是陈秋叶，她们班的文娱委员。长得很漂亮，经常涂着红艳艳的唇彩，是学校很多人的女神，这也是江念念告诉她的，顾绾跟她不熟。
　　见是她，顾绾步履没停，打算直接走过去。
　　突然陈秋叶测了侧身，抬起头好像对着角落的什么人说话。
　　“路舟，你考虑考虑我呗。”
　　顾绾猛地一侧头，才看到平台的角落，窗户边，一个男生静静地依靠着，指尖夹着一支快燃尽的烟。窗户开着不大不小的一条缝，风从外面灌进来，把他额角的碎发吹起来，挡在眼前，显得有些神秘莫测的。
　　听到她的话，那个叫路舟的男生懒懒得掀起眼皮，不过视线不在身前穿着火辣的女生身上，而是径直穿过她，淡淡地落在拐角的顾绾身上。
　　明明只是路过，被这样的眼神盯着，顾绾反而有种偷窥被发现的羞耻。
　　注意到他的视线，陈秋叶也往身后看去。
　　“顾绾，你怎么在这？”她声音里满是被打搅的烦闷。
　　顾绾没回答，她们本就不熟，这副质问的态度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她直接从两人旁边走过去，一个眼风都没给。
　　小卖铺到教学楼有段距离，顾绾回到教室的时候江念念还没回来。
　　又在座位上坐了一会，上课铃就响了。
　　江念念和几个女生踩着点，急匆匆地冲进来。
　　“绾绾！”江念念拿着一个小袋子递给她，“给你买的。”
　　顾绾跟她道谢，江念念没所谓地摆头。
　　打开袋子，里面花花绿绿的零食袋子，全是顾绾喜欢的，刚才那种莫名的郁闷登时散开。
　　顾绾把袋子放进抽屉里，就听见门口传来的班主任的责备声，声音不小，大家都探头往外看。
　　顾绾抬眼，是陈秋叶。
　　班主任站在她面前，表情很严肃，“打上课铃了听不见，还不快进去！”
　　说着又往班里看，一记冷冽的眼神扫过来，看热闹的人立刻把头低下来。
　　挨完训陈秋叶就走了进来，脸色有些不太好，显然是刚才让她有些尴尬。没走几步她又笑了，嘴角扬起来，红唇透出些许娇艳的味道。
　　江念念收回视线，嘟囔着：“挨了骂还这么开心，怪人。”
　　晚自习过得很快，顾绾收拾好东西跟江念念一起走。
　　从教室出去的时候，陈秋叶若有似无地瞥了她一眼。
　　顾绾抿抿唇，没搭理。
　　走到岔路口，和江念念道了别，顾绾一个人慢吞吞地走在路灯底下。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就这样一直盯着，眼睛都有些发酸。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突然想到，晚自习时，那个男生看她的眼神。
　　在昏黄的灯光下，直直地射过来。对他的长相，顾绾看的不真切，也或许是忘了。她只记得他的眼尾有点红，大概是被烟熏的，像一只捕猎的狼看着自己的食物一样。
　　又想到陈秋叶，应该是成功了吧。
　　算了，顾绾晃晃脑袋，把这些无关的事甩出去。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又在胡思乱想。
　　………
　　江念念一回来就听到哥哥的声音，在玄关匆忙换了鞋，笑嘻嘻跑过去抱着他。
　　“哥哥！”
　　江行之本来抽着烟，看她冲过来连忙把烟拿远了。
　　江念念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过来，撞得他往后退，撞上身后沙发。
　　江行之把扒着他的小姑娘拽下来，掐着她脸恨恨道：“你是要谋杀你亲哥不是？”
　　她正要反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江念念这才发现客厅还有人，她往沙发上望。
　　男生穿着一件黑色短袖，懒散地躺在沙发上，跟没骨头似的，手在屏幕上不停划，在打游戏。
　　江念念吓了一跳，下意识询问她哥，“路舟怎么回来了？”
　　江行之拍了下她脑袋，“没大没小的，叫哥。”
　　被打了一下，江念念瞪了她哥一眼，不满地说，“路舟不就比我大几个月吗？这不是占我便宜吗。”
　　她声音压得低，江行之没听清，他抬手摸了摸耳朵，催促她。
　　“你在那嘟囔什么呢？”
　　江念念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又是最小的，从小大家都宠着她，但她还是下意识得怵江行之，因为她哥是真打她。
　　江念念无法，撇撇嘴，走过去。
　　“路舟哥。”
　　刚才他们哥妹打闹路舟都没抬眼，直到现在才看她一眼。
　　男生扫了一眼她，又迅速低头操作，淡淡开口：“你说什么？”好像没听见一样。
　　江念念一听就知道他在耍她，一下就不乐意了。忙退回江行之身边，皱着眉抱怨：“哥，你看他。”
　　江行之也服这两人，一见面就不对付。
　　经过这一下，江念念就乖乖在旁边沙发坐下，听他们讲话。
　　江行之问：“重新回学校上学的感觉怎么样？”
　　路舟声音没什么起伏，“能有什么感觉？”
　　江念念在旁边忍不住插嘴，“路舟什么时候回来上学了啊？”
　　她和路舟本来是一起上的一中，不过路舟是走后门进来的。想到这个江念念就忍不住咂舌，成绩这么差还非要上好学校，这不是拖学校后腿嘛。不过路舟上了没到一个月就被他爸送部队了，江念念只知道他和他爸打了一架，没想到路舟现在又回来读书了。
　　听到她又直呼路舟的名字，江行之也懒得纠正她，只说，“都上了一周了对吧阿舟？”
　　沙发上的人点点头，没吭声。
　　不过他是十班的，江念念不知道也正常。
　　路舟又打了几把游戏就走了，他本来打算直接回公寓，江行之路上撞见他，非拉着他过来喝酒。
　　后来也没喝，明天他还得上学，江行之都开了一瓶酒想到这个就又放回去了。
　　“咱们路少辗转半生到头来还是个高中生哈哈。”江行之笑得恨不得在地上滚几圈。
　　路舟踹了他一脚，骂了句“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