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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贵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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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心中唏嘘,也不敢大意,将丹珠的话原原本本地转告了王若兰。
王若兰犹未大好,听了这话,心里十分难受,向王夫人哭道:“女儿既要受苦,又何必要嫁?不若让我出家去了吧!”
王夫人心中也自难受,王若兰的婚事,原是王天官与她千挑万选的,原以为千好万好,再料不到有此一说。只是阴司之说拿来做退婚之故,是万万不能的。王若兰再说要去出家,真真像是拿刀割了她的心一样。
娘儿俩抱在一起痛哭,闹得玄清反不知所措了。他挠挠脑袋,劝道:“夫人和小姐莫急着哭,那狐狸说得分明,原是前生注定的,你纵今生不嫁他,这一笔仍是记在账上,说不定来世还有连本带利讨回来的时候呢!”
这话说出来,王夫人与王若兰的哭声便是一顿。玄清继续道:“小姐若是能出家,清静修行,终身有功,阴司自是能准了消债的,就怕你修持不深,舍不得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六根不净,中途变卦,反而更加深了罪孽。”
王若兰听了这话,不由得怔了。王夫人拭泪道:“我的儿,你自小吃不得苦,爹娘俱在,如何能舍得你出家去?”
玄清又道:“莫若听那狐狸的话,你且忍耐一下。今日得遇贵人,今后便多多亲近贵人,教住即住,教去即去。”
一语点醒了母女二人,忙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贵人是谁。
玄清笑道:“今日幸得卫大姑娘的援手,才送走了那两只狐狸,她可不就是你的贵人了?再说那狐狸都抢着要她的笔墨,可见她来历非凡。你们日后多多亲近她,也能得些好处。多听着她的话,应是不错的。”
母女俩十分欢喜,当下对玄清谢了又谢。那边厢王天官也备下厚礼,答谢院判及玄能,又送了厚礼谢清泉观清虚道长。三人俱谢过了主家,方各自回去了。
王天官一家只顾欢喜,便忘了将卫炜的话说与玄能玄清二人听,玄清性子耿直,一回观里,便对清虚道长一一回禀了所见所闻。
清虚道长虽见识远比玄清广,却也不曾听说过这般奇闻。狐鬼追债,却不稀奇,稀奇的是狐鬼欲要修成鬼仙,却求生人之笔画成洞府。更奇的是,这生人不知是何来历,听那狐鬼的语气,与她亲近,竟是能消灾解难,连前世冤孽都能消解。
清虚道长就道:“我等修行,虽说是顺应天道自然,却也很讲究随缘所至。你这次有缘得遇,焉知这卫大姑娘不也是你的贵人?日后可多加留意此人。”
玄清听了,恍然大悟,连忙答应了。
过了几日,便有平日认识的走无常的人来做法事,恰是玄清接待,见那人走得一瘸一拐的,不由得问道:“朱大叔,你这是怎么了?”
朱大叔苦笑道:“小天师,这事说起来就冤枉啊!我素日里受阴司里差遣,走着无常道,你也是知道的。”
玄清点头道:“这事难道跟走无常有关?你莫不是耽搁了差事,挨了罚?”
朱大叔连连摇手道:“不是不是,我领了差事这么久,何尝出过差错?我说与你听,你好歹替我荐告上神,饶恕我一遭儿。”
玄清好奇,便问究竟何事。朱大叔道:“那日我领了差事,往城外去完了差事,便往回走。不合我走着走着,觉得累了,往人家柳树上去歇息,就冲撞了卫探花家的大姑娘。那卫大姑娘病后身子弱,受了阴气,就坐倒了。我唬得飞跑,被她家门神追上来抓住,问我冲撞之罪,便要将我打杀。我挨了两鞭,痛不能忍,大叫冤枉,幸而有同僚经过,替我分说,实是无心之错,我又是生魂,那神君才放我家去。虽得了命,那神鞭何等厉害?我到今日才下得床来。”
玄清一听“卫大姑娘”四字,便触上心来,忙问道:“她家门神也这样厉害?”
朱大叔听不出他话外之音,点头道:“我等走无常的,最怕就是得罪神道。小天师,你可得好生替我做这法事。”
玄清满口答应,一边引他说些平日见闻。只那朱大叔平日里与卫家并无来往,那日也是刚巧路过,只恍惚记得卫大姑娘生得单柔,又不及细看便跑了,此时哪里还记得?玄清几番试探,见他再说不出什么来了,好生失望,只得收拾心情替他备办了法事。
再说那王天官家,因得了卫舒助力,心中十分感激,王夫人与王若兰更将之视为救命的贵人,一家子不但备了厚礼谢卫炜,亦备下首饰衣料等答谢王氏与卫舒。
卫炜犹可,推辞了几番,王天官一定不应,便笑道“却之不恭”,收下了。王氏见那首饰珠光宝气,布料颜色又鲜,花样又好,满心欢喜,唤了卫舒来一道挑选,又道要送些给卫老夫人和王老夫人。
卫舒本笑着看她挑选,听了这话,便有些无奈,劝道:“虽是稀罕的东西,合该孝敬老太太们,只是东西有限,哪里禁得住个个亲戚来求?娘也细想想,爹爹俸禄不丰厚,买这宅子还问同僚举了债,好容易才还清了。家里老太太只当爹爹做官大富大贵了,动辄不是替叔叔求官,就是替姑妈们打秋风,你把这些东西往老太太那儿一送,他们只当爹爹发了横财,越发要来问了。不若买些补品之类的,再送回去。”
一语惊醒梦中人,王氏便像头上浇了一盆冷水,清醒了过来,嘴里仍是道:“既如此,我只送给你外婆就罢了。”
卫舒见亲娘糊涂,心里叹了一口气,道:“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千万别在爹爹面前说——外婆得了东西,我祖母倒没有,你让爹爹怎么想?”
王氏心中不悦,到底也知道卫炜是纯孝之人,断然不会答应送东西给岳家,却不给自己父母的,只得嘟哝道:“有好东西都不肯分,你也学得你爹爹一样小气!”
卫舒无语,只看着王嬷嬷。王嬷嬷也是无奈,看看四下皆是心腹之人,也就不理王氏说什么了。卫舒只推身上乏了,起身就出来,往书房去寻卫炜。
卫炜正在练字,听得卫舒来了,也不停笔,等卫舒进来,请了安,才不抬头就说道:“你不与你娘看首饰布料,来做什么?”
卫舒笑道:“我来学学爹爹养气之道。”
卫炜忍不住抬头看她:“你娘又说了什么?”
卫舒道:“娘想匀些首饰布料给祖母和外婆,虽是一片好心,我却怕不患寡而患不均,索性劝她都别送了,等过年过节,另送一些得用的东西还好。”
卫炜放下笔,冷笑道:“你这话虽不大好听,却是实话。可惜你娘听不得。”
卫舒笑道:“横竖我把话说开了,听不听的,不是还有爹爹作主吗?”
卫炜道:“我瞧你病了这些时日,笔力差了,合该这几日要好好练练。那日看了你画的梅花,实在不忍直视。”
卫舒脸上一红,答应了。
夜里卫炜回房,对王氏说道:“王家送来那些东西,你瞧着喜欢,自己收几件做体己便罢了,其余的都收起来,以后给舒儿做嫁妆。”
王氏一怔,勉强笑道:“舒儿的嫁妆,不是……”
卫炜看着她:“原该是你我替她预备。这本来就是王家送给舒儿的谢礼,留给她做嫁妆,再合适不过了。”
王氏道:“那老太太那里……”
卫炜道:“自然该是用我的俸禄孝敬。哪里用得上孙女儿得来的谢礼去孝敬!”
王氏见他语气渐渐不悦,便不敢再说了,心里可惜这样的好东西,不得送些给娘家了。
于是往后几日,卫舒都不往王氏跟前凑了,每日早起练字练画,饭后稍息一会儿就往院里去溜达,等卫炜回来,才到上房陪爹娘用饭。卫炜又将院判那日说的保养之法记下来,吩咐王氏和卫舒照着做,不过一个月,卫舒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
这些日子,王家常常派了下人来送礼,卫舒都借王氏之手给了回礼,两家俨然像是通家之好。
王若兰也调养好了起来,与王夫人说道:“我还没见过卫大姑娘,好歹请她一见。”
王夫人道:“她既是你的贵人,咱们便该将身段放低些。要请她上门,咱们须得挑个好日子,摆个宴席,请她们娘儿俩一道来乐一乐。”
王若兰点头道:“如此甚好。南苑里那些芍药花开得好,就在那边敞轩里摆上一桌,请个女先儿说书唱曲儿可好?”
王夫人笑道:“很好,我再叫你三妹妹来陪客如何?”
王若兰笑道:“也罢,薇儿也该学着些儿了。”
母女二人商议已定,便跟王天官说了这事。王天官自然无不答应。王夫人便命人拿了帖子去请王氏母女,王氏心中欢喜,满口子答应。
恰巧那日清泉观来给王天官府上送平安符的是玄清,听下人们闲话里说起,卫大姑娘要来饮宴,便留了心。只是他一介外男,哪怕是出家人,也不得见人家姑娘的面。
他到底不甘心,问明了南苑所在,便开着神眼,在王天官花园中中张望,果见南苑方向,瑞气冲天,金光银光夹杂,一看时,光芒耀目,连他神眼都支撑不住,啊的一声,慌忙闭目,流下泪来。
玄清心中惊慌,不知这卫大姑娘是何来历,连她身上带的功德圣光,旁人都不可直视。正惊疑之间,便觉半空中一股威压凌空将他摄住,顿时不敢动弹。
玄清未关神目,虽不能看那南苑,却能看见其它神鬼妖怪之类。他身子僵直,目光却渐渐聚集在空中缓缓降下的身形之上。
“我道是哪里来的登徒子,原来是个好高骛远的小道士。”
那人衣袂飘飘,竟是一个十分美貌的女子,年约二十余岁,肌肤胜雪,一身白衣不染纤尘,像是雪堆里出来的一样,再看她高髻翘朵,红唇欲滴,又艳媚入骨。她半眯着眼睛,眼中却看不到一丝人间烟火气,冷冷瞧着玄清,说道:“我知道你看得见。”
那声音,柔媚非常,亏得玄清是个自出娘胎就茹素修行的小道士,如今才十一二岁,还不知风月,否则就要把骨头都化了。饶是如此,玄清还是登时滴下来汗,期期艾艾道:“不知哪位仙姑驾到,小道稽首了。”
那女子笑了笑,道:“也罢,你这小道士须也认不得我。我乃天龙上界天圣宫落英山无尘仙子,今日跟着主人来王家赴宴。你虽唐突,却也与我有些渊源,这次饶你一遭儿,下次再莫非礼。”
玄清乍着胆子问道:“仙子的主人是……”
无尘仙子笑道:“你不是正好知道吗?”
玄清恍然大悟:“原来是……但不知我与仙子有何渊源,荣幸之至,还望仙子告知,我回去之后,当为仙子供奉香火。”
无尘仙子摇头道:“我不需要香火。你前日助了两个小丫头,心地还不错,也就不与你计较啦!”
她忽然抬头往空中翻了个白眼,咕哝了一句什么,便道:“我得回去了,小道士,后会有期!”
她衣袖一招,转眼不见了踪影。玄清大大透了一口气,浑身汗湿,脱力倒在地上,好半会儿才爬得起来,也不敢再耽搁,连忙告辞了。
却说那边厢,王夫人领着王若兰、王若薇亲自来迎王氏与卫舒,王氏觉得脸上有光,忙忙笑着上前,就要行礼,王夫人连忙扶住,口里道:“卫太太万万不可!”
那边王若兰与王若薇两个,一人一边拉住卫舒,笑道:“我今日可算见着妹妹了。”
王若薇镇日听说卫大姑娘,心里好奇,便仗着年纪小些,着意打量卫舒。只打了个照面,便觉得她生得绝美,人比花娇。
细看时,才发现她穿着黄衫绿裙,淡雅又不刺眼;尚未及笄,还戴不得许多头面,只插戴了一枝珠钗,两个孔雀翎鎏金簪,项中戴着一串珍珠,腕上各戴一个镂空百福银镯子,手上两个金戒指。也不戴耳环,只在鬓边压发簪了一枝碧桃,衬得她面如芙蓉,身似杨柳。
卫舒似觉非觉,只做怯生生的样子,低眉敛首。王若薇还在暗暗吃惊,王若兰却已笑道:“都说妹妹长得好,我今日见了,方知名不虚传。妹妹几岁了?”
卫舒见她爽快,便也不迟疑,答道:“今年十一岁了。”
王若兰笑道:“我比妹妹痴长了五岁。此是我三妹妹薇儿,也比妹妹虚长两岁。”
王若薇闻言,忙要与卫舒见礼,王若兰笑道:“都是姐妹,别拘礼。妹妹跟我来。”口中说着,拉着卫舒的手不放,引着她跟着王夫人王氏二人便往里走。
王氏今日也是盛装,只是她中人之姿,打扮起来也只增了几分颜色。众人看着卫舒,只觉得十分俏丽,连王若兰与王若薇两个都比下去了。
王若兰自是不在意,王若薇却在心里微酸,又将往日见过的一众女子,都在心里拉出来与卫舒比了一遍,均是不如她,才不得不按下了心思,默默道:纵生得好看,身段总是太瘦弱了。
卫舒浑然不觉众人看她,颇有兴致地跟着王若兰去看芍药花。
王家种的自然都是名品,平日里也有园丁专门养护,这会儿开得正好。卫舒凑近看时,花间还有蝴蝶蹁跹,便忍不住退了一步。
王若兰见状,忙问道:“妹妹怎么了?”
卫舒不好意思地道:“我不喜欢蝴蝶。”
王若兰笑着正要说话,王若薇在旁抢着说道:“妹妹莫不是怕它蛰你?不怕不怕,这是蝴蝶,又不是蜜蜂。”
王若兰皱了皱眉,还听不大出王若薇话外之意,卫舒却一挑眉,笑道:“姐姐误会了。我不是当它和蜜蜂一样,我是拿它当扑火的蛾子一样。姐姐不知,我小时候就是个淘气的,瞧这蝴蝶好看,徒手就捉了来玩,不想手上沾满细粉,好容易才洗干净。再看那蝴蝶,已是光鲜不再。不一时我手上起了水泡,又痒又痛,祖母用药敷了好些日子才好,又嗔我去捉蝴蝶,说那东西跟夜里扑火蛾子一样,身上都是细粉,沾着人就中毒。”
王家姐妹听了这番话,再看那蝴蝶时,脸上便变了颜色。卫舒笑道:“横竖芍药花不怎么香,胜在颜色,我等离远些观赏也罢了。”
王若兰讪讪一笑,忍不住瞪了王若薇一眼,王若薇忙低了头。卫舒浑不在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指着一朵开得正好的黄花问王若兰,王若兰忙笑着告诉她了。
正说笑着,那边请的女先儿来了,先请了安,众人分宾主坐下,王夫人笑着向她道:“柳月儿,你唱个‘闲来竹亭赏’给卫太太品度。”
王氏见那女先儿穿着紫色衫儿,挑线月白细褶裙子,插戴着银簪,生得不胖不瘦,涂得白的脸儿红的嘴儿,抱着一把琵琶,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妇人,青布衣裳,拿着一副牙拍,施了礼,便笑着应道:“这个我有,请太太、姑娘们品度。”
说罢,坐在婆子端来的绣墩上,叮叮当当调了调琵琶,顿嗓开喉唱道:“闲来竹亭赏,赏极蕊珠宫。叶已尽馀翠,花才半展红。媚欺桃李色,香夺绮罗风。每到春残日,芳华处处同。”
她唱得婉转,琵琶也弹得动听,王氏赞了两句。王夫人便让王氏点,王氏谦让道:“我并不知许多词曲,只听他们常说什么红杏枝头春意闹,但不知小娘子能不能唱。”
柳月儿笑道:“卫太太放心,我肚里也有几百上千首词曲呢,这个我有,等我给你唱。”
于是又拨弄琵琶,细细唱了一首《玉楼春》。王氏又赞了几句,赏了一枝银簪子。
柳月儿谢了赏,众人递了一回酒,王氏还罢,卫舒不敢碰酒,便以茶代酒。柳月儿又请王若兰点,王若兰摇头道:“让舒儿先点。”
卫舒又让王若薇,王若薇忙笑道:“你是客,当是你先点。”
卫舒只得向柳月儿道:“既如此,你唱一个‘暗淡轻黄体性柔’罢。”
柳月儿道:“这个我有。”于是又唱了一个《鹧鸪天》。
别人还可,王若薇心中甚是不悦,因词中“自是花中第一流”之句刺心,偏又不好露出来,撑着酒阑宴罢,才推身上不好,便回房里去了。
王夫人还不知,与王氏宾主尽欢,送了王氏母女出去,又拿尺头银子打发了女先儿,才知王若薇不在跟前。
王若兰也生气,一五一十跟王夫人说了王若薇的做派,愤愤道:“我原以为三妹妹是个懂事的,却原来也是个上不得台盘的。”
王夫人怒道:“这小蹄子,不愧是小妇养的,却原来都是做作得懂事的样子哄我!她死了的亲娘倒比四丫头亲娘强上几分,不料她一星半点儿都没学着。”
母女俩生了一场气,自此便不给王若薇好脸色看。王夫人故意抬举四姑娘王若菱,王若薇吃了几番排场,跑到王天官跟前哭诉,王天官初时还替她说了几句话,被王夫人问到脸上,也觉无光,就不管后院的事了。
却说那日王氏母女回家,卫炜已经下值回来了。王氏笑着说起酒席上的事,滔滔不绝,卫舒笑道:“娘且歇歇,脸上都红起来了。”王氏闻言摸摸脸上,果然发热,忙命人熬醒酒汤来,又叫拿醒酒石。卫炜等她往里屋去,才笑着问卫舒王家如何。
卫舒笑道:“王太太与王大姑娘十分殷勤,请的女先儿也好,就王三姑娘不大喜欢别人比她出色。”
卫炜想了想,道:“你不必理会她,王太太未必真的看重她。”
卫舒奇道:“爹爹怎的连这个都知道?”
卫炜笑道:“既是通家之好,他们家让谁来陪你们,我也是知道的。这三姑娘是王太太跟前人养的。”
卫舒恍然,点点头,笑道:“那她碍不着我什么。”
卫炜道:“慎言。”
卫舒接道:“其余,则寡尤。”
卫炜瞪了她一眼,卫舒吐了吐舌头,说声回去换衣裳,就一溜烟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