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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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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要杀了我吗?”方清禾温柔的笑着,一如初见时那个纯粹的少年。可那双眼却幽深诡异,叫人探不到底。
虞弋握紧手里的剑,迟钝的眨眨眼,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将手抬起。她迟疑了。
暮色渐深,风凄厉的在耳边怒吼着。一切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境一般,让虞弋心中的空洞愈发大了些。
她仿佛听到脑海深处传来质问,都是你太弱小,都是你太迟钝,真是一个无能的人啊!怎么会连朋友都护不住呢?
识海深处,澜轻轻的笑了,快点,再快点吧,这世上所有的权利都可以给你。快些成长吧,曜!
“噗嗤!”利刃入肉的声音将虞弋惊醒,她涣散的瞳孔聚焦起来,看向前方。
只见柳依依被长剑刺穿心脏,甩了出去,正向下坠去。
她下意识的想去救人,可却被一柄带血的利刃拦住。在她愤怒悲哀的注视下,方清禾彻底放弃掩饰自己。
“背叛我的人,都该去死。”他冷冰冰的说道,“哪怕是你!”
虞弋焦急的透过缝隙看向坠落的柳依依,只见她张唇说着什么,声音太微弱,她读唇语才明白过来:“方清禾他疯了,他要献祭五大主城,救...救救他们!”
“你要献祭五大主城?”闭了闭眼,虞弋还是问了出来。
“那又如何。”方清禾倏地走进两步,邀请道:“一起!飞升机会可不多见。”
“我看你会先被雷给劈死!”虞弋悲哀而愤怒的用全身修为和对方交起手来,一时间风云被搅散,整片空间只剩下割裂空间的呜呜声。
“铮——”又是一声长鸣。
随着时间的推移,虞弋发现自己竟落入下风,她狼狈的躲开袭来的利刃,拉远了些距离,这才注意到整片城池都泛着隐隐的红光。莫非,献祭已经开始了。
“方清禾,你真的...真的要将满城百姓都献祭吗!”虞弋嗓音微微颤抖,她始终不敢相信人怎会变成与本人完全相反的模样。
“如你所见。”方清禾悠然的走近,凉薄的说道,“还剩半炷香的时间,送你上路大概是足够了。等魔尊到了,我也送他上路去陪你,好叫你不那么孤单。”
再次狼狈的躲过一道剑气的虞弋踉跄着跌落下去,她摸索着躲避,正好发现不远处是柳依依。
待踏着血色泥沼飞奔过去,她苦笑着发现,果然人已经完全死去了,唯有那一双合不上的双眼死死看着她。
她强大的神识感应到方清禾已经到了身后,可她只是伸出手,将柳依依的眼睛轻柔的合上。
“噗嗤!”
虞弋毫不意外的看着从胸口破开的利刃,她是个无能的人,只能拜托另一个人出面了,哪怕是再体验一次死亡的痛苦。
剑被拔出,虞弋单膝跪地,控住不住的咳出血来,她的大脑慢慢的有些眩晕,而面前出现了一双黑色长靴。
就在她以为自己醒来一切都结束时,修复的力量却已经蔓延到了她的身体里。好痛,骨头血管好像都在痛。这一场比以往死亡更像酷刑的疼痛,让她疼得恨不得下一秒就真的死去一样。
“曜,别装傻!既然你知道了我的存在,那这力量还是由你自己做主吧。”识海深处传来一道轻柔悦耳的女子声音,她恍惚着,却仍听得分明。
又是一道利刃带起的风声由上而至,虞弋稍一动作,便轻松地闪了开来。
她脸色苍白,挺直脊背站在那里,木面具搏杀时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可即使满身满脸血污,也丝毫遮掩不住那绝世的风华。
方清禾可惜的摇了摇头,眸中却仍是毫无感情的样子:“可惜,我得杀了你,才算道心圆满啊!怪就怪,方清禾他放不下你。”
阵法已经趋于完善,此时的方清禾已经接近化神大圆满,而五城年老体弱的人已经一批批的死去。
虞弋仿佛听到了城外的哀嚎,风带来不详的信息。
“你该死!”她平静的宣告,那隐藏其中的愤怒悲哀却不再表露半分。
“呵,未免太自不量力!”方清禾召唤出城主金印,以多重阵法加持,欺身上前,要将人斩杀于此。
而此时的虞弋,神色空茫,只觉得眼前人的一切动作都放慢了千百倍,宛若小儿拿剑玩耍一般。
所以,她只轻飘飘的挥出了一剑。
方清禾还未近身,便发现那道剑气以摧拉枯朽的姿态将他的灵剑湮灭为粉末,而他的胸膛出现了巨大的断痕,整个人几欲断成两截。毫无疑问,他输了。
从莫名的状态退出来,虞弋掐着手心大口大口的喘气,空气中的血腥味又令她想要呕吐。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看着眼前之人的惨状,她从未如此深刻而痛苦的意识到,杀戮的可怕。如果她更强的话,就可以控制住对方了,她这是一剑杀了两个人啊。呵,弱小的自己竟然妄想拯救呢!
一直以来,她并不想做虞弋,而是想做于忆,为什么,为什么感觉回家这件事越来越遥不可及呢!
“别哭了!我很...抱歉!”微弱的声音传到耳朵里。
她连忙擦干眼泪,可眼角的红痕一时间却无法消退。
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方清禾旁边,她蹲下来,难过的看着。
“你是...方清禾吗?”
“这不重要!”方清禾用尽全力露出一个微笑,艰难的请求道,“我死后,请帮我照看一下五城百姓,我...是个罪人。”他微红的眼中满是歉意,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却终究是不甘的失去了生息。
看着那双眼中的自己的身影,虞弋战栗着,涌起了陌生的感觉。她再次伸手,亦是将友人双眼合上。
当日深夜,一把灵火将周府点燃,无声无息。次日,所有百姓都惊愕的发现周府只剩下被烧成灰烬的焦黑土地,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魔尊悄无声息的站在周府对面街巷角落的阴影里,遗憾的感叹道:“可惜,还是来晚了!”
远离周城的一座陡峭险峻的野山上
虞弋静静地站在悬崖边,看着下方翻腾的云海。白雾凝成露珠挂在她的发上,衣衫上。她却恍如一个木偶,双眼漆黑空洞,半天都不动弹一分。
直到耀眼的金红色阳光透过云层照射过来,将虞弋的脸庞也照的生动起来,她这才微微回神。
阳光,好温暖。
虞弋眨了眨眼,露珠进到眼里,仿佛她又流泪了一般。
她用冰冷的手将背上的包裹解下来,略显僵硬的动作着,笨拙的将打得太死的绳结解开。里面竟是周府所有死者的骨灰。
下一秒,她迎着微风将骨灰洒落出去,神色迷惘彷徨。
“再见了,我的朋友们!”
“再见了,我所不曾认识的无辜之人!”
沉寂半月后
五大主城流传起了很多百姓相关的实用书籍,有农桑的,治水,印刷,食谱等多方面的。可是没有人知道著书人是谁,他们只能看到无名氏三个字被印在作者名字的地方。
“咳咳!”虞弋半躺在竹椅上,有些不适的咳嗽起来。她现在在柳城,为了将脑海中不成体系的知识编册成书,已是耗费她极大的心力。她并非不想将自己时代古人的名字写上,可一来记忆残缺,二来怕有人冒领,终是写了无名氏罢了。
看着身侧来人,虞弋强撑着提起精神站了起来。
“明觉大师,为何凡间不能再出现一个帝皇呢?倘若统一,许会安稳的更长久些。”虞弋偏过头去看身侧走过来的人。
那人正是当初抽去温予怀仙骨的和尚,虞弋却是前些时日在普通市集里遇到了。
“天下龙脉已死,如何能出帝皇。”明觉手持禅杖,面容沧桑,一双澄澈通明的眼中满是悲悯,“只是,我佛慈悲,千年后转机自会到来。”
“可是,明觉大师,千年太久了,我怕凡人撑不到那时候,已经被仙人和魔族杀光了。”说道,虞弋嘲讽一笑,在对待凡人上,仙魔本质上又有什么太大区别呢。都是视凡人如蝼蚁,随意予杀予夺罢了。至于龙脉,怕是被阮之骞给霍霍了。
“我想要建立仙凡之间的阵法屏障。大师可有办法?”说道这里,她已经是拱手,深深弯下腰去。
“若执意如此,需三人。”
“请明觉大师赐教。”
“道友本人,九玄的温仙尊以及魔族的魔尊。有施主牵桥搭线,想必此事可成。”明觉欣慰的笑着,“施主心有苍生,实乃苍生之幸。”
虞弋闻言,苦笑:“大师谬赞了,我愧不敢当。”
“道友,不可看轻自己。圣人论迹不论心,何必待自己太过苛刻。”明觉微微摇头,从袖中拿出一物,“这是温仙尊的仙骨,时机已至,还请施主交还于他。”
“明觉大师,本就是...来找我的?”虞弋有些错愕,沉默的接过红桃木所制的木匣子。
“正是,此时了结,老衲便要继续度化去了。”
“可我...并不知道温仙尊现在在哪里。”虞弋眼睫微垂,又想到了温予怀从她眼前消失前的那一幕。
“道友径直往北方去,便能与仙尊重聚。”明觉大师微笑着,不急不缓的指点道。
“大师,可以帮我标记一下路线吗?”虞弋呆了一下,从袖中掏出了一份地图,迟疑的问道。怪只怪她一个现代人,哪怕修仙了,还是不太理解玄学,相遇难道要靠心电感应吗?他们之间连传讯符都没有啊。万一她跑反方向了呢。
明觉大师笑容微僵,并不伸手去接。
两人睁大眼睛四目相对,片刻后,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声音都轻了几分:“我佛慈悲,天机不可泄露,道友出发便是,命运自会给予指引。”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想着门外走去,明明迈的步子看着不大,却转眼已经走到了门边。
虞弋未料大师如此果断,而她正想着最后一句话。反应过来之后,她连忙追过去,嘴里喊着:“明觉大师,那个北方,东北,西北还是正北方!还有,我不识方向啊!”
可她追到门口时,却发现长长的街道零星几个行人,唯独不见大师身影。
几日后
天气渐冷,路上行人也不多见了。在那件五城死伤惨重的大事发生后,因流窜的魔修又死了不少无辜的人,出行的人更少了。行在官道上,甚至几天半月遇不见一个人。
虞弋掰着自己的手指,挣扎的看着眼前的岔路,不知道该选哪条。按理说,作为一个修仙人士,她不该迷路的。可架不住她是半路赶鸭子上架学的。
一没有指路相关的法宝,二不知道怎么从天地感应里找到路。最惨的是,有地图她也不能完全理解,之前还是方...
想到这里,她抿唇,深呼吸了一下,不再多想。将地图随便卷起来扔进袖带里,她抬步便向前走去,就走右边吧。毕竟她在家乡大部分时间都是靠右边走的,也许走右边会有好运呢。
如果不是明觉大师让她“走”,她一定要御剑飞着赶路。虞弋咬牙砍倒前方拦路的攀着树木生长的红褐色藤蔓,哪怕用了灵力,手还是震的微麻。砍下后,她不解又郁闷的将藤蔓踢到一旁,怎的如此难砍,浪费她赶路的时间。
“仙...仙人!惊扰仙人,还请仙人莫怪。”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碎了深林的寂静,惊走了附近的微小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