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既来之则安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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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梵音寺回来，楚卿颐一直在家宅着，今日又在书房待了大半日。
楚卿颐住的听雨轩位于楚府东侧一个独立的庭院，前连府内花园，后接楚翎的春景苑，东侧是一片翠绿幽深的竹林，竹林与前院花园相通，环境清幽，位置极佳。
西侧靠楚府正堂，乃太尉大人与夫人的居所，后堂与前院相隔甚远，人少安静，是楚卿颐祖父母的住所，楚府东侧则是客房，供前来探亲、拜访的亲友留宿之用。
楚卿颐的听雨轩占地颇大，除了日常起居之所，还有独立的小楼供读书休息之用，现下楚卿颐正在小楼一楼的里间书房，完成那幅意义非凡的画作。
日上中天，下人们开始忙活起来，清净了半日的书房有了人间烟火气。
“公子，先用午膳吧。”
丫鬟绿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身后跟着几个手持托盘的下人，脚步轻盈地迈过门槛，态度恭敬有礼。
“东西放那儿，你们先下去吧”，绿萝指着书房外厅的圆桌，下人们手脚麻利地将菜肴、餐点摆好。
绿萝又看了看菜品的摆放，将栗子糕和凉拌白菜往前挪了挪，自家公子怕热，爱吃凉拌素菜，近些方便公子够着，公子习惯左手用筷，随后把筷子摆在左手边。
三荤三素一汤，一小碟糕点，一碟水果，摆盘精致，颜色搭配好看又营养，绿萝满意地点点头。
抬眼便看见楚卿颐从书房里间走了出来，她连忙走到窗边面盆架，拧了拧毛巾递上去。
楚卿颐忙了一个上午，闻到饭菜的香味，顿时感觉饿极了，放下手中之笔，来到外间净手，接过绿萝手中毛巾擦了擦，忽然想起一个上午都没看见自家拿傻兮兮的书童，随口问道：“怎么没看见明竹？”
“公子您忘了，昨儿您吩咐他今日上街买话本的”，绿萝一边说着一边给楚卿颐盛了碗汤。
“嗯”，楚卿颐坐下，端起眼前的汤就喝了起来……小半碗汤下去，既解暑，胃也舒服起来。
“你也去用膳吧，过一阵子再来收拾。”
楚卿颐不喜欢有人在自己跟前晃，无论是在书房看书、作画，还是沐浴、用膳，他都习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
很快用膳完毕，吃饱喝足，楚卿颐很满足。他胃口不大，每样吃一点点就饱了，对吃什么也没有太高的要求，在现代饮食就比较随意，而且偏清淡口味，所以身量一直偏清瘦。所幸原主饮食习惯跟他很相似，所以这具身体能适应。
说起来，他跟原主在很多方面都有相似之处，这可能也是自己能穿越到原主身上的原因吧。要不是好好看过这具身体，他还以为这身体就是他自己的呢。
用过午膳后，楚卿颐又回到了书房里间，不似中年人的书房那般沉闷，满屋子的书籍孤本，原主的书房只有正对门口的那面墙放置书籍、箱柜，画轴、笔墨。
进门两侧是两盆怒放的君子兰，色泽鲜艳的花骨朵垂靠在伸长的枝叶上，迎接主人家。
书房靠窗一侧的装扮与卧房一模一样，同样摆着一方软榻，供主人随时休息所用，另一侧摆着几把楠木扶椅，颜色暗沉，与桌案、书柜成套，赏心悦目。
扶椅后的一方天地，被原主用来放置收藏的各种小物件，有些凌乱，却又散发出一丝欢愉与童趣。
桌案上摆放着楚卿颐刚完成的画作，他把这幅画取名为“梵音入梦”。
从梵音寺回来，楚卿颐就对穿越之事释怀了，故而作画一幅以示了结。
楚卿颐眼神落在画卷上，渐渐地出了神，似乎能透过画面看进画中光景。
那是一幅没有题字，也没有署名，连日子期都没留的画卷。
一扇形似书页古色古香的大门上，“梵音”二字异常醒目，两扇门页朝内打开，像似在迎接什么人。
门前三尺外，站着一位身穿异服的年轻公子，他一头短发与画风格格不入，却在缓缓走近。
大门内则是一派荣华非凡之象，一看就是富庶的官宦人家。
气派的府邸前两尊高大的狮子石雕威严矗立，高墙内层层院落、屋脊沿着中轴主线建筑两侧排开，错落有致，主人家按辈分亲疏分而安居，丫鬟仆人各司其职，有条不絮地忙着，尽显生机勃勃的繁荣之象。
穿越过来后，楚卿颐虽表面从容淡然，但他的心其实一直都飘着，如无根之水，无法落地。
穿越后去梵音寺前的那很长一段时间，他时不时在想，为什么穿越，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别人，什么时候能回去，这些困扰一直在他头顶盘旋。
轻尘大师的一番话如醍醐灌顶，令他脑中的那团迷雾烟消云散，或许大师说得对，不管来自哪里，他现在是有血有肉、能呼吸会说话实实在在的人，脚下是大梁朝坚实的土地，身后是楚家一家子亲人的关心和支持，既来之则安之，多想无益。
收好画卷，楚卿颐将它放进身后的木箱。这木箱是原主用来收藏心爱之物的，里面有不少童年小玩意，毽子、风筝、皮影等，还有些印章、玉佩，最大的物件除了方才放进去的画，就是一把翠玉色短笛了。
楚卿颐从杂乱的记忆碎片中找到了笛子的由来，原来是外祖父送的开蒙礼，这笛子一并放在此处，而且保护得很好，可见原主非常喜爱，异常珍重。
笛身光滑清透，触感舒适，冷硬的翠青色玉笛上，几条氤氲莹白把青翠割裂，仿若附在绿叶上的皑皑白雪，纯洁，散发出生命的气息。
实非凡品，不知原主的外祖从何处得来。
正好手上缺了个物件，拿来装饰，闲时用作消遣，不错！
了却了一大心事，楚卿颐整个人轻松许多，寻思着该活动活动了，余光瞥见软榻之上，桌面静静躺着的茶叶。
茶叶用泛黄的陈纸包裹起来，打包有些许凌乱，两个纸包错开层叠，纸面折痕斑斑，绑在纸面的细绳长时间反复使用，颜色暗淡，身上绒毛散开。
粗陋的茶包，挡不住散出的茶香，朴实茶农的一片心意。这是楚卿颐外出带回来的，来自梵音寺后山脚下，那对农家老夫妇的馈赠。
货源、水源都有着落了，只待物色合适的地段与铺子，先把茶馆开起来。
母亲初步知晓，做生意想法形成的第一时间，楚卿颐就同母亲提过，楚夫人爱子深切，楚卿颐想做的事，都会支持。
父亲那可能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楚太尉仕途出身，性格稍固执，思想略保守，对楚卿颐这个二儿子虽然疼爱，但也是寄予厚望的。若要征得太尉大人的同意，怕是困难，不过有母亲的支持，父亲终究会点头的，只不过要多费些功夫。
哥哥肯定没问题，毕竟楚翊护原主跟眼珠子似的，断不会做令楚卿颐难过的事。
祖父祖母那儿，还是要知会一声，正好去看望两位长辈。
带点什么合适呢？
楚卿颐站起身，抬手拉开身后的抽屉，未雕刻过的印章、上好的玉石，满满一抽屉，接着又打开旁边一扇小巧的柜门，里面也摆放着不少文房用品，楚卿颐一眼就看中了其中的一方墨色石砚。
他伸手将石砚从柜子取出，沉甸甸的。那是一方面上雕刻兰草的方形石砚，色泽暗沉，质地上佳，送给祖父正合适。
送给祖母的东西，楚卿颐心里已经有数了。
回到卧房，楚卿颐立刻唤道：“绿萝……绿萝……”
不一会儿，兰香急匆匆赶来，道：“公子，什么事呀？绿萝姐姐被夫人喊去，还没回来呢！”
“嗯，兰香你现在去找个盒子，将书房桌上的那方石砚装起来，我要送给祖父。我记得前些日子买了一支玉簪，你一并找出来装好，我要给祖母送去。”
说完，越过屏风进了内室，一边走一边吩咐道：“我睡一会儿，睡醒后去看祖父祖母，无事不要进来打扰。”
兰香撅了撅嘴，道：“是，公子，奴婢明白。”
未时三刻，楚卿颐带着兰香打包好的两样物品，穿过后花园廊桥，来到后院正房，此时楚老夫人午睡刚起，在前厅喝茶。
“祖母，孙儿又来看您了！”
对于慈祥的老人，楚卿颐一向敬重，何况在原主的记忆里，楚老夫人对他这位孙子甚是疼爱。
这也是楚卿颐羡慕原主的地方。
原主虽说身体不好，但家人对他都很好，从小长在爱的浇灌下，可以说是娇生惯养。不像自己，虽然孤儿院的院长妈妈对他不错，张教授和师母也待他如亲人，但毕竟不是真的亲人，无法像真正的家人一样，在他们面前无所顾忌，肆意邀宠撒娇。
有时候他也会感到幸运，庆幸自己没有穿成乱七八糟的炮灰，小可怜，而是成了这位集宠爱于一身的楚二公子。
听到乖孙子的声音，楚老夫人立刻笑起来，笑意牵动脸上松弛的皮肤，拉出深深浅浅的褶皱，是岁月的加成，也是阅历和见识的沉淀，更是对孙子的偏爱。
“颐儿来了，快过来让祖母看看，诶呦，想死祖母了！”
楚老夫人不是那种保守严厉的内宅老太太，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愈发可爱，性子似孩童一般，跳脱，爱玩闹。
楚卿颐无奈上前，双手搭上老太太的手臂，微微掺扶着，生怕她出点什么事，“祖母，您慢着点！”
这是楚卿颐第二次见这位老人，对她有些了解了。还记得第一次见的时候，老太太的热情、慈爱，差点把他给吓着。
“不碍事，祖母高兴”，老太太轻轻拍了拍楚卿颐的手背。
“颐儿在忙什么呢，这么长时间才来祖母这儿”，老太太似嗔怪道。
楚卿颐连忙解释道，“孙儿不是担心祖母嫌孙儿闹腾么，这才多等了些天过来看望您老人家”。
“祖父呢，怎么没看见他？”
楚卿颐果断转移话题，怕老太太再说点什么，招架不住，他对这种亲密的人际互动，一向不太懂得如何处理，怕尴尬。
“不在家，上街去了，不用管他。”提起楚老大人，老太太口气就随意多了，还带点嫌弃的口吻。
楚卿颐曾听说过，楚老大人夫妇俩从年轻时就经常拌嘴，一直到现在也还是如此，但两人都是关心对方的，况且楚老大人武将出身，心胸开阔，装的都是大梁江山的稳固，子民的安居乐业，只是习惯与楚老夫人拌拌嘴，实际上都是让着对方的，因此也就造就了楚家家庭关系融洽和谐的传统，楚父在这方面也随其父的性子，堂堂太尉大人家里都是楚夫人做主的。
“颐儿，来，坐下喝杯茶”，老太太招了招手，丫鬟连忙倒了杯热茶递给楚卿颐。
“谢祖母”，楚卿颐浅浅抿了一口，味道难以言喻的怪异，就还挺特别的，顺口就说了出来，“祖母您这的茶，果然与众不同！”
“诶，你这小鬼头，还打趣起祖母我来了”，听到楚卿颐的赞叹，楚老夫人也明白他的意思，“怎么样，喝得惯么？”
“还不错，祖母您老人家喜欢就成，不过这是什么茶，孙儿以前从来没尝过……”似茶非茶，花茶也不像，奇怪得很。
“你才多大呀，祖母这么大岁数了也是头一回喝，这是你二叔北方经商带回来的，说是有凝神助眠之效，祖母觉着不错，就时不时喝上几杯。”
“二叔是想着您呢，不远千里也给您带回来。”
楚老大人没有三妻四妾，只有老夫人一位妻子，而楚老夫人就生了两个孩子，大的就是楚卿颐的父亲楚萧，读书人出身，参加科举，平步青云；小的就是楚卿颐二叔，从小聪明，就是不爱读书，对做官也没有兴趣，就喜欢四处闯荡，结识不同的人，好在如今也出人头地了。
楚卿颐还一直没见过这位二叔，既然决定走经商的路，还是找个机会尽早拜访这位二叔。
“对了祖母，这是我特意给您挑的墨玉簪子，您看看？”楚卿颐将早就包好的锦盒打开，从中取出一只色泽透亮，浑身墨绿的玉簪出来。
楚老夫人脸上又笑成了朵菊花。
楚卿颐起身，走到老太太跟前，“我给您戴上吧！”说着就把簪子插到她发髻上。
又从梳妆台上取来铜镜，递到老太太跟前，“您看看，喜欢么？”
老太太左瞧瞧右看看，满脸笑意地连连点头，“我孙儿的眼光怎会错，好极了！”
从楚老夫人那儿出来后，天色已暗，楚卿颐直接去了父亲母亲居住的院子，蹭饭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既来之则安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