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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在流放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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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秋淮紧紧扣住那人的手腕,往上一拽,水上漂浮的枯荷枝叶猛地抖动了一下,原本均匀的流波声激情变速,水下的男人像一条半死不活的鱼一样被甩到了石桥上。
两人谨慎地后退了几步,和石桥上左右扭动的泥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他浑身被黑泥染了个遍,像从黑夜最深处走出的影子,只见阴影与轮廓。
“哎哟哟哟哟,疼死我了……”
听到这人的呻吟声,耿秋淮和可乐都愣住了。
“哥,你觉不觉得很耳熟?”
“我也刚想问你。”
“我觉得有点。”
“我也是。”
两人稍微放下些戒备,朝着那人走了两步。
那人吵嚷着向耿秋淮伸出手:“耿秋淮,拉我一把呗。”
那人叫了出耿秋淮的名字,耿秋淮这才恍然大悟。
“弗卡?”耿秋淮试探道。
“是我,哎哟哟哟疼死我了。”弗卡连声叫唤。
耿秋淮和可乐连忙把他扶了起来,让他靠坐在石桥旁的石墩子上 。
“你怎么在河里?”耿秋淮扒了一丛野草给弗卡擦了擦脸上的泥,露出污泥掩盖之下白净的脸庞。
“快别提了。”弗卡叹了口气,大有一副要畅谈一番的样子,“你推开门之后,我就感觉什么也看不见了,过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竟然在河里。还好我会游泳,游了老半天才游到这儿来。”
弗卡累得气喘吁吁,胸口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大幅度起伏着,他停了一会儿才接着说。
“然后我就看见你俩了。”弗卡的眼里冒出了一丝幽怨,“叫了你俩好一阵都没人应,我就想伸手跟你们打个招呼,结果被你来了个过肩摔。”
耿秋淮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干笑了两声。
“你俩走这么快,急着去哪儿呢?”
耿秋淮用极为简洁的话语描述了一下他们的经历以及接下来的打算,并邀请弗卡和他们一起去防沉迷大楼找线索。
弗卡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好像在思考什么,接着他说:“我可能见过你说的那个流放地。”
耿秋淮有些意外:“在哪儿?你游过来的路上吗?”
弗卡指了指身旁的河:“在水下面,咱们现在下水看看,说不定我还记得往哪儿游。”
耿秋淮有些迟疑地看了眼河流,小河很窄,看起来最宽处不超过两米,水很清,看起来也不深。刚刚之所以没看见弗卡,是因为石桥挡住了视线,再加上两人着急去防沉迷大楼,没太注意脚下。
这样的一条河下面,竟然藏着所谓的关押着上百万犯人的流放地吗?
尽管耿秋淮有些怀疑,可眼下这是唯一的线索,再加上弗卡信誓旦旦地声称自己看到了犯人在河下,耿秋淮决定一试。
可乐把身上穿着的耿秋淮的研究服脱了下来,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一棵树下。
“你会游泳吧?”耿秋淮问可乐。
可乐点点头。
弗卡拍了拍胸脯,保证道:“跟着我来,准没错。”
三人来到一处近岸的水边,弗卡自告奋勇要在前面带路,一个鲤鱼打挺跃进了水里,奋力摆动着双手往前游着。
“你先下去,我在后面跟着你。”耿秋淮对可乐说。
“好。”可乐回头望了一眼那棵树,确认了好几次外套依旧安然无恙。
接着,可乐沿着河岸下水了,游出几米之后沉入了水下,他的动作弧度很小,河面平静得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正当耿秋淮准备下水的时候,一道黑影闪过,K出现在耿秋淮面前。
和前几次出现时不一样,这次K脱下了斗篷,换了一身纯黑的长袍。他戴着一张金色面具,整张脸被挡得严严实实。
不过这些都被耿秋淮抛到一边了,因为K的头发吸引了他九成的注意。
死神K竟然有着一头长至肩膀的红色长发,发丝有些凌乱,发尾微微卷曲。
“你的头发……”耿秋淮愣住了。
K的嘴唇一开一合,冰冷生硬的声音从他的嘴里蹦了出来。
“现在你明白她为什么会被流放了吗?”K冷笑了一声。
听见K这样说,再看见K挑衅的眼神,耿秋淮怒从中来:“你也太无耻了。”
“随你怎么想。”K耸了耸肩,并不把耿秋淮的话放在心上。
“就因为这个,你流放了一个无辜的女孩?”
“你怎么就知道她无辜?经由我手的流放判决不会出错,被我流放的人也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我不知道她到底犯了多大的罪。”耿秋淮瞪了一眼K,“可我觉得你们所谓的高压线实在是太荒唐了。”
“我说过了,这是时代病室的规矩,轮不到外人品头论足。”K的声调低了几分,听起来有些生气。
耿秋淮不打算再和K争下去,他现在只想快点找到流放地。
K好像看穿了耿秋淮的意图,说道:“你和不祥之子都被骗了。”
闻言,耿秋淮脚步一顿。
“死神大人,你又想怎么为难我?”
“信不信由你,反正,流放地不在这条河里。”
耿秋淮依旧没搭理K,脱掉靴子准备下河。
“我能带你去流放地。”K这一句话,又让耿秋淮的动作停住了。
“为什么突然决定带我去?”耿秋淮的语气里有些怀疑。
“只是因为无聊。”
K带着耿秋淮来到一棵树下,这棵树平平无奇,只是周围众多树木之中普普通通的一棵,只要转过身去再回转过来就很难再认出。
K伸出手,用食指和中指轻扣了一下树干某处,接着一扇被白光笼罩着的窄门逐渐现出本貌来。
“跟我来。”K淡淡地看了耿秋淮一眼。
眼前一道白光一闪而过,耿秋淮跟着K进入了流放地。
传闻中的流放地,并没有耿秋淮想象中那么阴森可怖。他们来到了一道走廊上,四周空无一物,面前只有一扇木门。
“咚——咚——咚——”清脆的铃声响了几下。
“谁又进来了?”
耿秋淮听见四周传来议论声,可却看不见发出议论的人。
“不知道,我看不清。”
“好像有两个人。”
“有个穿黑衣服的。”
一阵沉默过后,突然有人爆发出一声尖叫。
“死神来了!”
窸窸窣窣的声响传了出来,接着又弱下去,四周归于平静。
一个身形佝偻的男人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向K问好,同时怯生生地看了一眼耿秋淮。
“K大人,您这次来这里是……”男人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来找人。”K的语气十分平淡,不曾分给来人半个眼神。
“是谁不长眼冲撞了K大人?”男人唯唯诺诺地问。
K不语,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耿秋淮。耿秋淮会意,对男人说:“我想找一个红头发女人,编号是9438000。”
“9438000,红发……”男人重复了一遍,低头思索了一阵之后,茫然地摇了摇头,“来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好像对她没什么印象。”
“那就查查接收9438000的负责人的记事册。”K吩咐道。
每一个到流放地的人都会被分配给相关人员进行管理,他们负责记录被流放者的日常以及改过情况。
男人的头低得更下去了,他支支吾吾地低声说了句什么,没有人听见。
“你说什么?”K的语气里听起来有几分笑意,“你好像对我很不满嘛。”
男人倍感惊悚,猛地甩头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人多事杂,我得先查查具体的负责人是哪位,然后再回禀K大人。”
K下巴微扬,冷声道:“还不快去。”
男人灰溜溜转身,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虽然K的样子看起来很吓人,但耿秋淮还是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笑什么?”K似笑非笑地看着耿秋淮。
耿秋淮摇摇头,反问道:“那你又笑什么?”
“无聊。”K翻了个白眼。
男人一去,久久不复返,耿秋淮百无聊赖地在走廊来回踱步,时而摸摸一旁的扶手,时而碰碰墙上的壁画。
K大概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头发出了短促的“啧”声。
这些都被耿秋淮看在眼里,于是他很识趣地对K说:“死神大人,你要是有事儿的话就去忙吧,不用管我,反正你已经把我带到流放地了,就不劳烦你陪我继续等了。”
K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在思考什么,随后,他不声不响地一挥衣袖,消失在耿秋淮面前。
耿秋淮松了一口气,K在的时候他难免有所顾忌,现在K走了,他不用束手束脚,转头把目光投向面前的木门。
他很好奇这扇门后会是什么地方。
“啪嗒。”耿秋淮搭上门把手,往下一按,木门应声而开。
屋里空旷且明亮,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床,雪白的被子鼓起一团,随着被子下面那人的呼吸而起伏。
耿秋淮小心翼翼地走到床头边,试探性地拍了拍那团凸起。
那人的反应很大,尖叫着甩开了被子,大声喊道:“滚啊——我不要听你唱歌!”
耿秋淮被吓了一跳,后退三步立住不动。
这人的长相实在可怖,左半边脸烂的不成样子,露出了血肉之下的白骨,左手的情况也差不多,森然白骨之外无所覆盖。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不要唱歌……”他疯狂地撕扯着自己所剩不多的头发。
耿秋淮被病人的尖叫声吵得耳鸣,他微微捂住右耳,偏头等着他冷静。
捂耳朵这个动作吸引了那人的注意,他从床上蹦跳起来,眼里流露出一丝期待,说:“你也不想淋雨对不对?”
耿秋淮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淋雨,但为了不刺激他,只好顺着他的话说:“对啊,我也不喜欢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