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影》北珵

23、第二十三章

　　今天没有上晚自习，放学后就骑车回家了。
　　有点累，打算歇会儿再吃饭。
　　打开门的时候李向宛已经在往餐桌上端菜。
　　“遥遥回来了，快，妈妈饭都做好了，快洗手吃饭。”

　　今晚的菜很丰盛，满满一桌子。
　　牧遥刚想出声问咱们两个是不是吃不完这些的时候，楼梯下来了一个人。
　　是牧劭民。
　　牧遥放下书包，转身走进了厨房。

　　餐桌上跟往常一样，基本上听不到任何说话的声音，这次也不例外。
　　在吃到一半的时候，牧劭民发声了，“过几天你过生日，我订了餐，到时候一起出去吃个饭。”
　　是命令式、不容置喙的语气。
　　牧遥没有理他，继续埋头吃东西。
　　“那天放学我让助理去接你，你到时候在校门口等着。”
　　牧遥刚要出声，被李向宛打断了，“到时候你张叔叔去接你，你注意着消息。”
　　看着李向宛的眼睛，牧遥点了点头。

　　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没有可以拒绝或者反驳的那一刻，总是在所有人的安排中进行自己的人生。
　　这种感觉糟透了。
　　牧遥其实挺反感过生日的，从不知道那一刻开始。
　　或许是看到牧劭民另一幅嘴脸的时候开始。
　　没有心情看书，带回来的试卷就那样摆在桌子上，被月光浸透着。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关掉灯，拉开窗帘看外面，没有月光天黑的时候，皎皎白月照耀着的时候，都是。
　　不一样的感受罢了。

　　靠在椅子上，就那样盯着窗外，盯着月亮，思绪越飞越远。
　　“遥遥宝贝，来看爸爸，笑，对，”他坐在旋转木马上一圈一圈的转着，牧劭民拿着相机抓拍他，李向宛也在一旁记录着他们俩。
　　“今天开不开心，”牧劭民怀里抱着他，一下又一下的丢起来，他喜欢这样，像飞一样，被丢起来的他怀里紧紧抱着小火车，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穿透了游乐园的每一处。
　　“爸爸我下次过生日还要来游乐园，好不好，”小牧遥在他怀里撒着娇问道。
　　“好，”牧劭民笑着回答的同时又把他高高举起，“以后每次过生日都带遥遥来游乐园。”

　　那个场景真的遥远又温馨幸福。
　　他曾经过得也很幸福，让很多人羡慕。
　　为什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呢。
　　牧遥用手掩着眼睛，外面的月光有点刺眼，眼泪顺着指缝，淌过脸颊，流向了脖颈深处。

　　天气越来越冷了，早上穿着棉服都挡不住寒意。
　　再加上狂风的加持，天气显得愈发诡异。
　　刚一出小区门就被一阵冷风刮得呼吸困难。
　　看着电动车坐垫上的那一层白色的霜，牧遥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干脆收起钥匙，走出小区门朝公交站牌走去。

　　平常坐的四路公交没有来，六路公交一个急刹停在自己面前，得多绕几站，天气又有点冷，算了上吧。
　　站台上大多是穿着校服的学生，他走在最后，上车之后基本上没有空位，打算扶着杆站着的时候，旁边一个奶奶拍了拍他，指着最后角落里的位置，意思是可以坐在那。

　　他上车的时候其实就看到那个位置了，旁边坐着一个人，卫衣帽子拉的老高，基本上遮住了一整张脸，头靠在窗户上面，一动不动。
　　本来不打算过去，但是老奶奶跟他说了，也不好意思拒绝老人家的好意，就点了点头谢过老奶奶，缓缓的朝后面走去。
　　对方外面还穿着一件厚的夹克外套，拉链敞开着，里面是他们学校的校服。
　　原来是一个学校的。
　　虽然看不到脸，但感觉还是挺帅的，牧遥心里面这样想。

　　车走走停停一路，这个人都没有动哪怕那么一下，牧遥都有点怀疑是不是睡着了。
　　眼看着附中站马上就要到了，他还在考虑要不要叫他，万一坐过站了的时候，那人缓缓的抬起来头。
　　没忍住看了一眼，原来是老熟人。
　　应该算是老熟人吧。
　　毕竟上周六放学前刚选他做同桌。

　　辰阳把帽子从头上摘下来，右手扶着脖子转了两圈，起身下车的时候才看了眼牧遥。
　　牧遥就那样直溜溜的盯着他看。
　　“到站了，你不走吗？”看着坐在车上一动不动的人，辰阳出声问道。
　　牧遥收回目光，哦了一声，转身下了车。

　　校门口这会儿人很多，熙熙攘攘的，牧遥就跟在辰阳身后。
　　本来打算去买杯豆浆，看了眼摊位前挤满的人，又看了眼走在自己前面丝毫不减速的人，算了。
　　然后紧几步跟了上去。

　　快走到楼底下的时候牧遥突然开口问道：“你是每天都会坐公交过来吗？”
　　辰阳在确定这句话是在问自己之后，回了句，“嗯，天气冷了，骑车冷。”
　　牧遥听到这句话后缓缓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辰阳看到对方放缓了脚步，扭头问道：“怎么了？”
　　“没事，想到点东西，快走吧，要上课了，”说完就快步走了前去。

　　到教室的时候两人的桌子上已经摆了很多吃的，各种零食，还有酸奶啥的。
　　李端转过头来拍了拍桌子，“不用太感动，吃吧，牧遥你今天怎么这么晚，都跟上辰阳的脚步了。”
　　说完猛地转回去，躲过了辰阳的一记眼神杀。

　　两人的东西都堆在中间堆成一个小堆，没有分别放在各自的位置上。
　　然后两个人都坐下来了，谁也没有动那堆东西。
　　开始早读，一直摆在那也不是一回事儿，李燃一会进来看到又得挨骂。
　　但是人家没动，他也不好意思给收进去。
　　“这些东西是不是得收起来，一会燃姐进来了，”牧遥开口说道。

　　辰阳听到后看了一眼，“先收进桌堂吧。”
　　牧遥摸了下自己的桌堂，“我里面放衣服，没地方塞了，塞不下。”
　　辰阳看了一眼那堆零食，开口道：“塞我桌堂吧，我的里面是空的。”
　　“那你斜一下，我放进去。”
　　辰阳往过挪了挪，牧遥抱着零食全部都塞进了辰阳的桌堂。

　　数学课上完，讲的立体几何，难度不小，尤其是引申的那道题，班里时不时能听到一阵一阵的叹气。
　　“大家下去再好好看一下这道题，有不懂的再互相讨论下，咱们下节课还是这部分的内容，会继续巩固。”数学老师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老师，说完之后刚好下课铃响。
　　老师走出去之后李端立马拿着试卷草稿本转过来，“快，大神，救救小弟的命，我是真听不懂啊，脑子完全跟不上。”
　　钟灵灵也转过来，满脸的绝望，“数学你杀死我吧，立体几何你砸死我吧。”

　　牧遥收起笔，“第三问我也不太懂，得再看看，你们哪里不懂。”
　　“第二问的这一步，怎么就垂直了呢，这不是120度角吗？”李端把草稿纸转了个方向递给了牧遥。
　　“我也是这一步，”钟灵灵附和道。
　　“这里，”牧遥把图重新画在草稿纸上，指着四边形和菱形的交界处，“从这里画一条辅助线，然后在这个小三角形的延长线处作一天辅助线，两个内错角，所以得出这两条线平行，前面那条线垂直于这个四边形，这条线在这个面中，所以这两个四边形垂直。”

　　牧遥说完把草稿纸推过去让他们两个看，“哪里不懂的我再说。”
　　说完突然想起来什么，把手伸进了旁边人的桌兜里，掏出包虾条在那吃了起来。
　　对方若无其事的在那坐着玩手机，没有任何反应。

　　“我看懂了，”钟灵灵说着就转了回去，拿起自己的笔画了起来。
　　“原来还有一条辅助线，把这个给落下了，原来问题出在这个地方，”李端边点边说道。
　　他自己在那又顺了遍过程。
　　虾条很快就吃完了，又伸手去拿。
　　李端有个地方得确定一遍，刚抬头想问他，就看到这样一幕。
　　牧遥的左手伸进辰阳的桌兜里翻着啥，这个动作使得两个人靠得很近，辰阳居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然后李端就张着一张大嘴巴，在那愣住。

　　终于翻到了一包，他掏出来，边拆边问道：“还哪里有问题。”
　　李端算是回过神来，“不打扰你俩了，你们慢慢来，”说完很僵硬的转了过去。
　　李端最后那个表情牧遥看到了，一副这个世界怎么了的表情，看着有点搞笑。

　　今天这个虾条的味道很不错，之前好像有吃过这个牌子，怎么没有发现这么好吃。
　　吃完后又想吃一包。
　　但是这是两个人的，万一他一个人吃完会不会不好意思，不管了，反正他从来就没有吃过一包，大不了把其他的让都让给他吃。

　　手刚伸过去打算拿，砰的一声，玻璃碎掉的声音，猛地被吓了一跳，被自己给绊了下，直直倒了下去。
　　他本来翘的二郎腿，听到动静后下意识缩了一下，被另一只脚给绊到了，然后就不受控倒了下去。
　　没有摔下去，拄了个东西，给撑住了。
　　但是，这手感，软软的，有点不对劲，好奇怪。
　　辰阳两条腿随意的张开，慵懒的靠在后面的桌子上。看着放在自己裆部的那只手和一动不动的人，开口道：“摸够了没。”

　　语文课有点无聊，闫小骏一直在上面讲着，底下昏昏欲睡。
　　阅读理解听起来就是容易犯困，跟文言文不相上下。
　　李端写了张纸条，从背后传给辰阳，让辰阳递给牧遥。
　　辰阳拿起纸条，用中指和食指夹着，扔了过去。
　　然后那个纸条就孤独的躺着，一直到下课。

　　牧遥的脸烫了一整节课，到现在都没有直视过辰阳一眼。
　　太丢人，太尴尬。
　　都过了一节课了，这节课讲了什么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脑子里嗡嗡的。
　　那个场景就一直在大脑无限循环播放，想甩都甩不掉。
　　手半天都没有知觉，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活了十几年的脸终于被丢尽了。

　　李端本来是想问他要不要去超市。
　　但是直到下课，他都没有等到纸条被传回来。

　　终于熬到了周六，大家情绪都高了起来，没有了平常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课外活动，几个人坐在那聊天。
　　李端手舞足蹈的跟牧遥讲着最近的游戏战绩，牧遥趴在桌上静静的听着。
　　唐欣从外面走进来，喊了声牧遥，“外面有人在找你。”
　　牧遥抬起头来，朝后面看了下，没看到人。
　　“在后面那儿，一个女生，你去看看吧。”
　　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间李端一脸猥琐的看着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牧遥没理会他，走了出去。

　　是林小栖。
　　她怀里抱着一个盒子，靠在墙上，眼睛盯着地面看。
　　看见牧遥出来，她起身走向前去。
　　“生日快乐，虽然你的生日在明天，但是明天我没时间，提早送祝福啦，”说着把怀里的盒子递了过去。
　　“谢谢，”牧遥接过盒子，“其实不用，你知道。”
　　“我知道，”牧遥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又接着说“但是礼物还是该送的，你不收就不够意思了昂。”
　　林小栖说完就离开了。

　　她走过去到拐角处差点撞着一个人，那人就站在栏杆那。
　　是辰阳。
　　刚想打个招呼，不过对方好像没有认出来她，径直走了过去。

　　辰阳从楼梯口走过去的时候，刚好看到牧遥走了进去，就看到了个后脑勺。
　　本来上来有一会了，但是看到教室外面站着的两个人，犹豫了下还是在这停一会。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还是停下了脚步。

　　教室里瞬间混乱了起来。
　　很多人都在那起哄。
　　他一进去就看到李端在那朝他招手，“阳哥快来，有情况。”
　　“快跟我们说说是什么情况嘛，”李端边晃牧遥的手臂边说道：“你们俩是不是谈恋爱了，好多人都看见了，别狡辩。”
　　牧遥再一次把胳膊从李端的怀里挣脱出来，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回了句没有。
　　“那她为啥送你东西啊，”看到辰阳坐下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李端又拍了拍他，“一点都不关心你同桌的情感状况。”

　　辰阳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又转了回来。
　　李端刚想要开口，就听到牧遥出声了。
　　“明天过生日，好朋友而已，别多想了，”他淡淡的回了这么一句。
　　说完还朝另外一边看了一眼。
　　被逼问了许久，这会儿终于给说出口了。

　　周六下午的下课铃，是大多数学生翘首以盼的高中期间为数不多的美好瞬间。
　　像是被关在笼中许久未出的鸟儿，挥动翅膀飞向期盼已久的枝头，昂首俯视着脚底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
　　虽有归期，但是当下何尝不是一种短暂的解脱。
　　但是总有一些鸟儿，不能得偿如愿，笼子的另一头，会是天空吗？

　　牧遥一直磨蹭到教室里基本上没有人，才慢吞吞的收拾起书包。
　　雷打不动的单词本和套卷。
　　单词是每天晚上睡觉前要背的，这个时间段的记忆力最好，第二天早上再巩固下，记下的单词基本上不会忘掉。
　　从桌堂掏试卷的时候，手碰到了一个东西。
　　是林小栖今天送的礼物，应该是一个乐高。

　　她知道他很喜欢这种东西。
　　本来不打算收的，但是当时门口有人，还有一些其它的原因，这个东西不收也得收。
　　装完东西后他把盒子也往包里装，但是奈何盒子太大，拉链拉不了，索性抱在手里走出了教室。

　　下楼梯的时候碰到了辰阳，别人都往下走，他往上走。
　　看到对方的那一刻，牧遥刚想打个招呼问一声，手还没从箱子上移开，对方看了他一眼就移开视线走了。
　　牧遥又看了眼怀里抱的箱子，轻轻叹了口气就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