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大家好我们结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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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倒霉的法罗就被他的主人从被窝里头拽起来了：“法罗？醒醒，法罗，今天是你回家的日子。”
法罗一点也不高兴，他怀疑瓦利菲斯的脑子出了问题：“你不是真的要去结婚吧？”
“当然不是，”瓦利菲斯显得很惊讶，顿了一下，“我是去求婚。”
“……哦，我的阿尔瓦弗勒……”
法罗试图甩开他的手并挣扎着下床：“听我说，瓦伦。”他很认真地看着瓦利菲斯的眼睛，“这不是玩笑。你早就应该把那个水晶球丢到一边，它害我们损失了多少东西，难道你都抛到脑袋后面去了吗？”
城池。
财富。
人。
更多的一切。
瓦利菲斯答非所问：“我昨天晚上去找了尤西。尤西说这回准没错。”
尤西是西边森林里最智慧的一只庞蒂克特——古老的种族，拥有短耳朵和占脸部面积一半的眼睛，因为能够看见未来而寿命短暂。
在很多年以前，瓦利菲斯的水晶球开始不太正常，有时候它的预示会出现偏差。为了保证不出差错，瓦利菲斯在决定重大事项时总要把水晶球带过去给他们看看。
“十年前他们也这么说，”法罗仍然没有打消顾虑，“听着，瓦伦，其实水晶球说的也许确实从来都没有错，只是你永远学不会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情，毫厘之差就可能影响未来，于是水晶球就开始变得奇怪。你就应该把它扔掉，该来的总会来，提前看到不一定是好事。”
瓦利菲斯充耳不闻。
有些东西即便已经无法追究，但仍对他无比重要。
法罗很长久地看着他，叹了口气。
“好吧，就当是一次旅行，”他终于妥协，有些自暴自弃地重重地坐在床沿上，“反正我也有点想回去了。”
不管佩尔曼是接受瓦利菲斯突发奇想的求婚，还是拿剑柄把瓦利菲斯拍在地上——就像拍死一只小虫那样，都和他法罗没什么关系，他这么劝说自己。
“你求婚就求婚，易什么容？”法罗看着眼前佝偻着身子的老年版瓦利菲斯，发现自己还是无法理解这位魔王的脑回路。
瓦利菲斯披上巫师袍，指着不远处的佩尔曼庄园振振有词：“我要是想说服他，就必须拿出水晶球给他看看。然而水晶球这种每次使用都需要灌注魔力的魔道具，按理来说，只有拥有魔力的人才能使用。”
法罗想，他难得的动了一次脑子：“看来你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像个笨蛋。”尽管这道理是个有脑子的都知道。
“本来我也不是，”瓦伦——瓦利菲斯有些得意，他坚持要解说完，“然而拥有魔力的人除了阿尔瓦弗勒时代的巫师，就只剩下我这个——呃，魔王。我当然不能让他看出我是魔王——他一定会用那把剑刺我的。
“所以我只能是个活了上百年行将就木的老巫师，夜观水晶球看到了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切，特地前来传达上天的旨意。”他把袍子上的兜帽盖在头上，调动苍老的五官向他的伙伴眨了眨眼：“我该走了，法罗。你站在这里观察情况。再见。”
法罗看着前魔王渐渐走远的背影，绝望地想，待会他就得伺候两个人了。
瓦伦蹑手蹑脚地靠近佩尔曼庄园，隔着开满重重玫瑰的花篱，他看见长发及腰的赫米埃坐在被荆棘缠绕的长椅上，膝边站着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姑娘，两个人正认真合看一本书。
阳光顺着赫米埃略长的刘海一路洒落到他的睫毛，在他白皙的脸上铺上一片扇形的阴影。
瓦伦看得有些呆了——这场面实在令人陶醉。
心中涌上一股复杂的情感，最终浓缩成一句话。他想，他真是长大了不少。
他好像在看见赫米埃的那一刻才突然察觉到，十年是多么长的一段时间。
而这十年能够改变什么？
门口的一串铜铃铛叮里当啷地响着。赫米埃掀起眼皮，朝门口望去，然后再看向莉莉丝：“莉莉丝，真抱歉，家里来客人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莉莉丝有些不舍地拿起书，然后提起裙角，对赫米埃行了一个蹩脚的屈膝礼：“不必抱歉，勇者大人。”
赫米埃僵硬地弯了一下眉毛，转身朝门口走去。他卸下门闩，看见外面站着一个带着兜帽的黑衣人。
是谁？
“你好，”他微微蹩起细长的眉毛，“我想我应该不认识这个国度里的任何一位巫师。”
黑衣人沉默片刻，拉下兜帽，露出一张堆满了皱纹的脸、一张苍老的脸：“勇者大人。”
这很显然是一个陌生人。赫米埃面无表情：“无用的客套我想还是不必了，请直接说明您的来意。”
“那么，冒犯了。”老巫师从袍子里摸出一枚水晶球，赫米埃看着那水晶球，拧紧了眉头。
水晶球意味着预言，意味着可知的未来。
老巫师向水晶球中注入魔力，水晶球缓缓亮起，一幅画面浮现出来。前勇者弯腰凑近，用力皱紧了眉头：“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看到水晶球上，他和一个长得酷似他曾经的敌人——瓦利菲斯——的人，在玻璃彩窗下甜蜜相拥，似乎有一场以他们为主角的婚礼正在进行。
这到底是什么？一个低俗的玩笑？他绷紧脸看向老巫师。
老巫师面色凝重地收起水晶球：“正是您所看到的这样。老夫昨日夜观水晶球，您将会和您的，宿敌，也就是魔王瓦利菲斯，结婚。要知道，这是古——阿尔瓦弗勒的旨意。”
瓦伦想起法罗给他念的那些报纸，那上面说，勇者赫米埃打败魔王是预言的应验。
预言即宿命，那么他和赫米埃就是宿敌——宿命中的敌人，没错儿。
只是这帮人类是怎么知道预言的？瓦伦脑子转了转，几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八成是抓了一只庞蒂克特。
赫米埃没有说话，沉默着站在原地。瓦伦刚要开口询问，他眼神竟是一凛，突然拔起腰间的佩剑往前一挥，剑风划破了瓦伦的长袍：“你这是做什么——魔王瓦利菲斯？”
瓦伦没有后退，微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总是要卸下伪装的，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了一点，因此他并没有表现得十分慌乱，只是将那件黑袍彻底脱下甩到一遍，然后恢复了年轻的瓦利菲斯的外表：“你好，赫米埃·佩尔曼。事情就是这样。”
赫米埃没有放下剑：“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瓦伦勾起嘴角重复了一遍，朝着赫米埃略略欠了欠身，“预言显示，您将会在不远的未来，与我——前，魔王瓦利菲斯，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赫米埃依旧举着剑，并退后了一步：“这不可能。请你不要耍我。”
“这不是玩笑。”瓦伦看向银色长发的前勇者笑了一下，然后缓缓跪下了右膝，“我是来向您求婚的。”
赫米埃愣怔在原地。
场面凝滞片刻之后，他手中的佩剑“咚”地一声掉在了地上。他意识到瓦伦没有说谎。这家伙是认真的。
在一个如同十年来每一天的、宁静的早晨，王国的最东边，有一位来自最西边的魔王单膝跪地，头颅低垂，右手放在心脏的位置，向十年前打败过他的勇者发出了共度一生的请求。
赫米埃冷眼看着他，不为所动：“不行。”
瓦伦抬起头看着他，左手打了一个响指，一束鲜红的玫瑰凭空落入赫米埃的怀里：“为什么？”
赫米埃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花园，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是觉得这个行为很好玩：“……我不缺玫瑰。”
他有玫瑰，满园的玫瑰。
哪怕是欺骗，这算什么筹码。
再回头，瓦伦已经托着一个酒红色的戒指盒：“订婚礼物。”
赫米埃看着那枚戒指，上面的钻石在阳光下呈现出璀璨的色彩：“……如果我想，我可以有很多戒指。”
瓦伦说：“我可以送你一整排山洞的钻石，作为求娶你的聘礼。”
赫米埃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松动，尽管他本人并没有察觉。
瓦伦乘胜追击：“一排十个山洞。”这只不过是他资产的三分之一，而且还无法直接变现，它们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堆烂石头。
赫米埃岌岌可危的底线还在坚守：“瓦利菲斯，魔王，你要知道，你，和我，是两个男人，两个男人是无法……”
可惜的是，这个问题对瓦伦来说简直轻而易举：“你知道的，严格来说，我并不能算是人类——再加一排，如何？”
赫米埃再也无法提出任何问题，他警惕着一步步挪近瓦伦，目光对上他的眼睛。瓦伦的眼睛和他本人不同，是澄澈的碧绿，一眼能望到底。
继母命令他去抓鱼时，曾说过，水越深的地方，看上去就越清澈。
这一刻他有些莫名的恐慌，迅速撇开了视线。
“这么看来这的确是天意。上天的旨意是不能违逆的，那么，好吧。”他这么喃喃道，弯下腰拈起那枚戒指，长发从肩上滑落。
瓦伦看着他垂着银色的长睫，将那枚戒指很慢很慢地推到无名指的根部，感到一种完成任务的轻松：“那么，亲爱的赫米埃·佩尔曼先生，我能有幸从这地上起来，并邀请您与我共同乘坐前往王都的马车么？”
“好的……等等。”赫米埃越过瓦伦的头顶看他的身后，然而并没有什么马车，“马车在哪里？”
魔王有些诧异——这家伙似乎有点傻。他刚刚差点以为要被质问了。
这场表演简直漏洞百出，而此人居然只在意接亲的马车。
“我想，您需要先去收拾收拾行李，”瓦伦冲着花篱上面探出的一个金色鬈毛脑袋眨了眨左眼，“还有一些必要的告别。”
赫米埃刚刚跨进庄园的大门，腿就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他低头一看，是园丁的侄女：“莉莉丝？你在这儿做什么？”
莉莉丝扬起洋娃娃似的小脸，蓝眼睛里汪满泪水：“老爷，你要走了吗？”
佩尔曼老爷想了一下，对小女孩说：“莉莉丝，我马上就要结婚了。现在我要去收拾行李，带着它们前往王都举行婚礼。你愿意让一下吗？”
莉莉丝像是被吸盘蔓的吸盘固定在了原地：“阿尔瓦弗勒大人啊……”
天知道，勇者大人不过是去迎接了一位客人的时间，就多了一束玫瑰和一位妻子！
佩尔曼庄园的管家是一位厚道而和蔼的女士，并且大多数时候都波澜不惊。然而听闻这个消息时，她的惊讶一点儿也不比九岁的莉莉丝少：“这么说，我的老爷，您已经订婚了？”
她原本还打算将一位熟朋友的外甥女儿——一位卡列斯公爵家的千金，拥有姣好的容貌和贤淑的品德——介绍给这位年轻的老爷：“请原谅我冒昧的询问，但这位小姐，她是谁家的千金？要知道，一位像您这样的年轻人……”
“……呃，”赫米埃顿了一下，因为瓦利菲斯不仅不是什么“千金”，甚至都不是一个女人，他只好描述魔王其他的一些特质，“他拥有数以万计的钻石与魔矿石……”
管家的眼睛瞪大了一圈。
赫米埃接着说：“……并且他的家族还拥有取之不竭的魔力。”
管家立马就忘记了卡列斯。一位拥有矿脉的，巫师世家的小姐！这位厚道的女士，她终归还是将老爷大人的幸福看的更重。于是她立马回身拿起一把蓝色话筒，从大约三分之一的位置把它扭开，开始吩咐卧室的女仆：“玛拉，现在把老爷的衣服装进箱子……要多少？越多越好！”她往地上撒了一把蓝色粉末，很快，一只巨大的箱子就摇摇晃晃地自己滚过来了。
“玛拉这姑娘……”厚道的女士叹了口气，“算啦，不拿推车也行。我的老爷，那位小姐什么时候来？”
“马车估计已经到门口了。”赫米埃回答，“太太，我得走了。”
“哦，等等，老爷，我们去送……”管家把蓝色话筒从中间拧开，准备叫上仆人房里的所有人，恭送他们的老爷前去迎娶贵女。
“不用了。”赫米埃已经拎起箱子，闻言回头僵硬地弯了一下嘴角，“他的身份有些……不太方便。”
管家不明觉厉。
要知道，赫米埃在心里说，这世上恐怕没有第二个人的未婚妻是一个男人，同时还是一个魔王。
瓦伦坐在双轮轻便马车里，把头从窗子里探出去向外看：“法罗，他们在用导向粉。”
法罗骑在拉车的白马上，闻言偏头看向庄园，一名侍卫正往庄园门口撒下蓝色粉末：“我们不需要那玩意也能让东西自己过来。我不会给你买的。”
意图被看破，瓦伦叹了一口气瘫回椅子里。
法罗依旧看着庄园：“你的未婚妻来了。他可真是长大了不少。我还没问你呢，你到底用了什么让他答应你的？”
瓦伦看上去并不是很激动：“我给了他十个山洞的钻石和魔矿。”
“他喜欢这个？”法罗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但这不应该。”
瓦伦想到过这个问题，但他无暇深思。
“也许时间过太久了，”他看着赫米埃已经打开了大门，迅速跳下马车，“不管是什么都会变的。他来了，我要去接他了。”
法罗在马上小声提醒：“易容！”
瓦伦把右手伸到背后，五指张开摇了摇，意思是没问题。
赫米埃看到少年从马车上跳下来，有些惊讶。
魔王瓦利菲斯拥有漆黑的长发与碧绿的眼睛，瞳仁细长，像是某种常见的猫咪；然而面前的少年却是一头参差不齐，比下巴略长的灿金短发，湛蓝的眼睛大而圆润，给人友好开朗的第一印象。
少年向他伸出手：“您好，我是瓦伦。”然后迅速地眨了眨眼，示意他上车。
赫米埃通过熟悉的表情判断出他就是魔王瓦利菲斯。于是他从善如流，握了握瓦伦的手：“好的。”
风吹动他的长发，于是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他的玫瑰，长椅，向日葵，意识到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不会再见了。
勇者就这样提着他的行李，登上魔王的马车，踏上了前往王都证婚的道路。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大家好我们结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