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枫叶》茶灯清

8、婆婆的花店

　　校园内食堂外，两旁种满银杏的小道上，辛落卿抬头，听见耳边的风声从枝桠穿过，风中那一瞬暖和而沁人肺腑的味道带过，早晨的鸟儿鸣叫，仿佛他又回到了那个小镇上。
　　果然，爷爷说的是对的，故乡，就是一个人到死都还记念在心头，想要落叶归根的地方。
　　即使他现在还年轻，却也已经想要落叶归根，回归故土。
　　“辛落卿。”
　　辛落卿听到身旁萧池枫的声音，扭过头。
　　萧池枫视线看着前方，似乎喊出辛落卿的名字只是无意之间。
　　辛落卿看着萧池枫的侧脸出神，“池枫，可以，问一下你的伤……”
　　萧池枫敛眸，看向他，又瞥向自己被包扎好的手，片刻后才说：“一位婆婆，人很好。”
　　辛落卿认真的看着他，听他说完温和的眼角轻弯，很淡的笑着。
　　“那要谢谢那位婆婆了。”
　　谢谢，她帮我照顾我的心爱之人。
　　萧池枫眼睫垂下，眼底闪过一丝奇异，眸光微动。

　　下午的时间一晃而过，上完课程后，辛落卿拒绝了许泽宁和莫玖权去公园打篮球的邀请。
　　走在校园一侧公路边行道道上，萧池枫今天说的婆婆，让辛落卿想到了他在这座城市的另一个牵挂之人。
　　也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婆婆，人很好。
　　因为喜欢花，所以来到了辛落卿在的这座城市开了一家花店，陪着他孤独的身影。

　　沿着一侧行道路旁走，绿化带中的绿化植物即使在这炽热的天气中也依旧生机勃勃的枝繁叶茂着。
　　似乎连冬天也从来不见他们枯萎的身影，一年四季都是一如既往地绿意盎然。
　　柏油马路上极速行驶而过的汽车此起彼伏摁响的鸣笛声，商贩们的大声吆喝声，有力地穿透街角每一处缝隙。
　　蓝楹树长出的嫩芽，在茁壮的枝桠中冒出嫩幼的身影。
　　络绎不绝的人们在街道上各行其是。
　　辛落卿沿路走着，丝毫不觉疲惫的走了一个小时，在前方一处拐角处左拐穿过一条小巷，终于来到一处较为僻静而鲜有人来的一家花店前。
　　抬头看去，花店的门面上挂着“阿婆花店”的字样，花店外门可罗雀。
　　辛落卿现在仅仅只是站在店外就可以闻到店内阵阵芬芳馥郁而往外透露着清幽的花香味，勾动着他的嗅觉，鼻尖轻动。
　　闻着这些浓郁的花香，辛落卿身心倍感愉悦的笑着走进店内。

　　“婆婆！”辛落卿抑制不住心里高兴的大声喊了一句。
　　少年的声音透过门窗，却没有得到往常应有的回应。
　　辛落卿疑惑着抬头看向店中，在看到店中央站着的一个人后，瞳孔瞬间震惊的放大，脚步也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池枫……同学？……”

　　萧池枫站在花店中央，身上系着一条颜色艳丽的花围裙，手里正抱着一盆盆栽。
　　而整个人看上去好似被彻底从头到脚打理了一番，比今天早晨更清爽帅气了几分。
　　头发不再那么乱糟糟，而是在头顶柔软的蓬散开，身上的衣服也变了样。
　　辛落卿站在原地有些怔愣的看着萧池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萧池枫看了好一会。
　　呼吸停滞的瞬间心脏在胸腔里频率加快一倍的跳动，在萧池枫感到不适前撇开视线。
　　却看到萧池枫身上穿的那件蓝色卫衣，十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裤子也是。

　　“买花吗？”
　　辛落卿愣了几秒，抬起头才发觉是萧池枫在问他。
　　“啊，嗯，买花。”
　　“什么花？”
　　“星辰花。”
　　“嗯。”
　　萧池枫听他说完就把手里的盆栽放到了旁边的货架上，转身去取星辰花。
　　“需要包装吗？”
　　辛落卿有些讶异的看着他，显然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包装。
　　“可以。”
　　萧池枫去柜台处拿出包装纸后认真的包装起来。
　　辛落卿看他系着花围裙，认真包装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可爱。
　　这简直和以往那个冷冰冰满身戾气的少年可以说是是天差地别。

　　等萧池枫包装好，递到辛落卿面前时，辛落卿竟有些不敢接了。

　　星辰花又名勿忘我，花中情种之一，代表着爱侣之间的热恋，而此刻却是萧池枫递给自己。
　　“花，不要？”萧池枫看他犹豫着，便疑惑的问他。
　　“要，怎么会不要。”辛落卿心里激动，但面上却只是笑容淡淡的接过了萧池枫手中包装精美绝伦的花。
　　萧池枫有一双好看的手，将花朵包装的也很漂亮，花束最外包围着一层白色的薄纱，半长的坠落在空中，像新郎送与新娘的结婚花束一般，热情且张扬。
　　“小阿糯又来买花了？”一位老婆婆步履蹒跚的从里屋走了出来。

　　头顶夹杂着些许黑色的长头发盘在脑后，证明她已逝的年华。一件布料柔软的橙色短袖妥帖的穿在身上，因为身上没什么肉，个子也不是很高，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瘦小。
　　辛落卿看到婆婆后笑的不再那么拘束，神情也变得更加有色彩起来。
　　迎着婆婆的身影走上前去伸手扶住婆婆。
　　婆婆看着辛落卿又瘦了些的模样，心疼的颤抖着手去摸辛落卿的脸颊。
　　“阿糯啊，什么时候来，也不和婆婆说，豆子他们都放寒假，怎么就不见你回去……”
　　辛落卿看着婆婆浸满泪水的眼眶，心里也不免难受，伸手轻拍婆婆放在自己脸颊上枯老的手背安慰。
　　“好啦，对不起婆婆，去年有好多比赛，我没办法回去，是我错了。”
　　婆婆脸上纵横的皱纹皱在一起，眼眶中的眼泪一瞬没忍住的夺眶而出，“不怪你，不怪你……怪婆婆老了……”
　　辛落卿鼻子一酸，也差点和着婆婆哭起来，一手扶着婆婆的手肘，一手轻拍着婆婆的背，让婆婆靠着自己。
　　萧池枫在旁边看着他们互相哭诉的样子，有些不解的皱了下眉，转头去拿水壶给花浇水了。

　　“不回家也要和婆婆说一声，豆子他们问了也不说。婆婆担心你，这好不容易见了一面，过个年我们小阿糯，反倒瘦了。”婆婆忧心忡忡的和辛落卿说着。
　　辛落卿不做反驳的只点头。

　　萧池枫不爱听别人私下聊天，浇完店内的盆栽又走出店外去浇外面的盆栽。
　　他昨天才来的这家店，那时店前挂着招收员工不限资历的招牌，然后他就来应聘了。
　　当时婆婆还在店里细心的给花保养，转头看到他满身伤痕的站在店门口时，老年人爱替人操心的毛病又上心头，当即跑过来拉着他一阵嘘寒问暖。
　　“孩子，受人欺负了？和婆婆说说，看着可怜的紧啊，满身是伤，还是和家里人闹矛盾啊？怎么不说话啊这孩子，没事，不怕啊，婆婆带你去医院啊。”
　　说完婆婆就要毫不犹豫的拉着萧池枫去医院，萧池枫拒绝道不用，但老年人不管那么多，觉得有伤就要治。
　　后面拉着萧池枫去医院把全身检查了个遍，一个小伤口都没放过的全包扎了起来，还全做了防水措施。
　　做完这些后婆婆又拉着萧池枫回到花店，但萧池枫却不想再接受的毅然决然走了。
　　今天还回到这里，是他觉得至少要还婆婆带他去医院的治疗费。
　　但是婆婆在再次看到他时，萧池枫以为她会生气自己昨天的断然离开，但婆婆只是什么都没说的给他接了热水。
　　还拿了辛落卿留在花店的那套新衣服给他换，淡蓝色的圆领卫衣和一条宽松阔腿的牛仔裤。
　　由于萧池枫比辛落卿高许多，他一米□□，而辛落卿才一米八三，所以穿时，卫衣是宽松的，还勉强能穿，但裤子倒是短了些。

　　萧池枫浇花的手一顿，婆婆唤他的声音从店内传出。
　　“小枫！”

　　萧池枫走进店内，婆婆微笑着，牵动着刚刚哭得有些红的眼角皱纹。

　　“你觉得我们阿糯怎么样？”
　　萧池枫听婆婆说完，轻挑眉，眼神瞥向辛落卿，辛落卿在婆婆旁边和他打着口语道：“我乳名。”
　　“婆婆，我和池枫同学这几天才认识的。”辛落卿替萧池枫回道。
　　“啊？不是几年前就……”
　　“婆婆，先回房间休息吧，剩下的我和池枫同学会帮你处理好的。”
　　辛落卿说着慢慢扶着婆婆进了里屋的房间。

　　婆婆进房间后，辛落卿头靠在门板上轻呼了一口气，心里像被一根沾水的绳子般紧紧勒得他浑身都压抑得喘不过气。
　　深呼吸几口气后转过身朝萧池枫看去，萧池枫正搬着盆栽，完全置身事外，也不想多问的旁观者状态。
　　辛落卿走过去帮忙。
　　两个少年在花店里忙碌的身影，没有话题的挥洒着汗水干着活。
　　时间越发长久，空气中就越发透露出令人窒息的尴尬。
　　“辛落卿。”
　　辛落卿正在忙碌着的手一顿，先习惯性地应了一声，然后抬头看向唤自己的那人。
　　“你很喜欢星辰花吗？”萧池枫停下手里的活，侧身注视着辛落卿。
　　“啊？……”辛落卿被问的一懵，“算是吧，嗯……很喜欢。”
　　“你有送过别人吗？”
　　辛落卿一愣，没想到萧池枫现在居然突然愿意和他说话，还问他这些。
　　以为辛落卿有些难为情，不好回答，萧池枫又开口道：“随口问问。”
　　“没有，我买星辰花不会送给别人。嗯……池枫你也喜欢星辰花吗？”
　　“不喜欢，”萧池枫把手里的盆栽放到地上摆好，直起身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所以想看看喜欢星辰花的会是什么人。”

　　萧池枫说完后两边再次陷入了尴尬局面，辛落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辛落卿其实很想问萧池枫最近的状况，想问他有没有人欺负他…………

　　就在辛落卿出神的这一片刻，萧池枫迈步朝着他的方向靠近，直到离辛落卿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他的身前。
　　辛落卿看着眼前那件向他靠近并逐渐无限放大的蓝色卫衣，往后退了几步，却碰到了货架。
　　萧池枫站定在他身前，辛落卿抬头看向萧池枫的那双蓝色眼眸，心脏忽的漏了一拍。
　　萧池枫伸长手臂去拿他身后货架上的小空花盆，无意间垂眸正好看到辛落卿视线灼热的看着他，且眼神中隐隐翻涌而毫不掩饰的情绪都在他眼前显露无遗。
　　萧池枫微微眯起眼睛。
　　辛落卿慌乱的把头瞥向一边不敢直视萧池枫。
　　萧池枫盯着辛落卿看了片刻后转变主意的把手伸向辛落卿的脸颊，轻触上他侧着的半边脸颊把他偏向另一边的头掰正，重新与自己对视。
　　眼神危险的微眯着像抓猎物般紧盯着辛落卿。
　　他明明没有任何攻击意图，辛落卿这人为什么总是喜欢躲他。

　　修长的手指在辛落卿脸颊上轻轻滑动开，把辛落卿脸上蹭到的泥土擦去，谁知轻轻碰了这几下，手就有些舍不得拿开了。
　　辛落卿的皮肤很软，这么热的天摸着却没有任何燥热感，反而是冰冰凉凉的触感。
　　摸着让人很舒适，好像还会让人疯狂上瘾，最后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
　　辛落卿震惊的瞪大双眼看着萧池枫。
　　脸上的不可思议让人一眼便可明显看出。
　　辛落卿在发觉萧池枫又捏又摸自己脸颊后战术性的后退了几步，察觉退不了后僵直了身体，人愣在原地脑子都转不过来。
　　萧池枫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些冒犯后，默不作声的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