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风》棠梨衣落

11、倾照10

　　因为连日病在榻上，此刻我穿在身上的还是宽大的衣袍。

　　落子间衣袖会随着我的动作而滑落至手肘处，此时已是日暮，季春的天依旧有丝丝缕缕的凉意。

　　我贪恋这份凉爽，这本没有什么。只是举手落子间，指尖至手肘处似被蛇盯住一样，黏腻缠绵，好像被谁在反复舔舐。

　　我心下有些猜测，脸上却并没有显露半分，只将手放置在小灰的脊背上抚摸，袖袍覆盖在我的手臂上，我终于不再感受到那股极其热烈的缠绵了，虽然总还觉有人在暗处盯着我。

　　“欸呀，阿照哥哥又要胜了，”满君开口打断我的心不在焉。

　　我瞧了眼桌上的棋子，有几分了然，“明明是满君让着我罢了。”

　　“怎会？”满君一脸无辜，“我已经拼尽全力了，奈何技不如阿照哥哥。”

　　“滑头，”我嗔他，手上落下一子，这盘已无需再下。

　　满君捡着盘上黑子，“阿照哥哥，这不是滑头。阿照哥哥先前心思不在棋局上，我自然也要退让一二，如此才算公平，”黑白子落在棋盒中发出清脆的响声，“方才我不过是按照阿照哥哥本应能落子的位置布局罢了。况且……若我赢了阿照哥哥，……必要敲打我一番。”

　　满君确实聪颖过人，我将棋盘上最后一粒白子拿起来，“满君，我们下棋是我们的事，何必看玥姨怎么说。再来一局，这次你可不能让着我，不然……我还不若去临遥城内找别人弈棋来的好。”

　　满君没有办法，他脸上有惊讶似不认为我会说出这种话来，“阿照哥哥真是，我是怕了你们夫……”

　　我抱着小灰举起它前爪向满君摇，“好满君，别生气嘛。这次你先落子，可不许再让我了。”

　　满君无奈，他脸上有些红，“阿照哥哥别乱说……我不让便是了。”

　　我满脸疑惑，不知道我胡说什么了，不过在看到满君落子后，我也没有多问，只专心于棋盘之上。

　　夕阳愈沉，在风云小院内撒下薄薄一层霓漫的纱罗。院中石桌，有两人撑腮看着桌面，满脸都是凝重。

　　大半个时辰过去，我手上的小灰因我节节败退而被愈搂愈紧，“我输了满君，”我苦着脸，低下头时，怀里的小灰也苦着脸……它被我挤压的皱巴着脸和身体。

　　此时右手得空，我双手抱着小灰埋在它身上，“忘了你了，亲一下做赔偿。”

　　再抬眼时，看见的是满君欲哭无泪的表情，我倾身用指尖戳戳他脸颊，“怎么，赢了还这副模样？满君该高兴才是。”

　　满君抱着小花，他摇头:“阿照哥哥，你不懂……我不能欺负阿照哥哥的。”

　　“这如何能作欺负，不过是我棋艺不如满君。”我猜想大约是玥姨嘱咐让满君好好招待我而不能怠慢的，当下对满君保证，“若玥姨怪罪你，满君尽可找我，如何？”

　　我自以为万事俱备，突然想起，“不过如今只我们二人弈棋，玥姨并不知晓，如何能怪你。而且这不能算欺负的，玥姨是明事理的人。况且我如何使得让玥姨教训你呢。”

　　满君点头，不过脸上却并没有多大变化。正巧此时玥姨款步走了过来。

　　“阿照和…满君弈棋呢，情况如何？”玥姨看了眼棋局了然，“阿照稍逊一筹，满君你……”

　　见状我开口询问:“玥姨，我听说您让满君不要欺负我？”

　　玥姨将视线从石桌移到我脸上，最后才看向满君，她正要开口，手里就被满君将小花塞了进去。

　　玥姨抱着小花点头，“嗯……阿照身体没有大好，我自然要嘱咐满君多关照你一些。”

　　我了然，“谢玥姨为我挂心，不过方才我与满君弈棋，他竟连赢了我都惶惶然，问也说不能欺负我，”我摇摇头，“虽然我如今病弱，但也不至于连输棋也算作了欺负我。”

　　玥姨愕然，忽又笑起声来，她生得秀丽，连笑起来都是温柔动人的。

　　“我想是满君过度解读罢，从前我未嘱咐过他关照旁人，现下和他说了，他大抵是觉得关照便是不能欺负，不能欺负便是万事让阿照先。”玥姨点了一下满君的头，“娘虽然心疼阿照，但能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吗？”

　　满君捂着头呐呐，“美人总有特权。”听罢我与玥姨双双失笑。

　　误会解除，玥姨转头瞧了我一眼，“阿照，我看今日你已吹了很久的风了，进屋坐着罢，等下吃完晚膳再喝汤药。”

　　我还没来得及感动，听到汤药又坐了下去，“玥姨～”

　　玥姨知我心思，抱着小花没看我求饶的表情，“阿照要乖点才好，”她转而嗔满君，“你这小子，该关照时不关照，阿照只穿了这般单薄的衣袍便出来了，你也不知给他拿件大氅披上！”

　　我、满君……

　　我只好起身，总不能让满君替我接受无妄之迁怒，“玥姨，我喝药便是了。满君陪我，我很高兴，他还小，做的已是极好了。”

　　玥姨嗯了声，她单手抱着小花，又用手拽我胳膊，“回屋去，外面凉。”说完又像很满意一样补了一句，“阿照很乖。”

　　当着小孩儿面被说“乖”，我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我从了玥姨的力道和她回屋，还不忘将满君也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