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后醒》烤饼子

24、第 24 章

　　南山脸色一变，出了门立马往南边跑，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给徐六打电话。

　　“宋随电话打不通，应该碰上绿毛了。三中后面美食街，速来。”南山挂断电话给徐六开了位置共享。

　　台球厅里暖气足，徐六看了眼正在不断移动的位置，外套都没来得及拿，穿着短袖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就要往外跑。

　　“急什么。”玫瑰跟着起身，不紧不慢地扯过一旁的风衣穿上。她看着徐六火急火燎的模样又好心地给他捎上了件外套，“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沉不住气。”

　　徐六看她一副铁了心要去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接过玫瑰手里的衣服利索穿上，最后还是干巴巴道：“待会儿你别动手。”

　　后街巷子错综复杂，南山站在人潮中第二遍拨向了从别人那里要来的手机号。

　　“喂，南山，找不到人着急了？”

　　绿毛像是知道南山会打电话过来，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不遮不掩，那贱兮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还带着几声笑。

　　绿毛那边的声音稍显杂乱，南山能清晰地听出拳脚相加在人身上的声音和几声不易察觉到的闷哼。南山脸色愈发的阴沉，握着手机的手上青筋尽起，他停在几条巷子中间不确定该往哪边走，一旦走错耽误了时间，那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绿毛他们几个下手没个轻重，他是知道的。

　　“咱俩之间的恩恩怨怨牵扯到别人没必要吧。”南山极力克制着自己声音。

　　“呵。”绿毛在那头嗤笑一声，“你打了我兄弟我打你兄弟还回来不过分吧，不过你这兄弟倒是识趣，连手也不还，给我省了不少麻烦。南山，你要一开始跟你这兄弟一样识趣的话，就没今儿这些事了。”

　　“来南山，听听你兄弟的声音。”绿毛粗暴地拽起宋随头发拍拍他脸示意跟电话那头的人打声招呼。宋随头皮被人扯得生疼，毫无血色的嘴唇被他咬的鲜血淋漓，他阖着眼睛倔强地不肯出声，若不是还能听见他略显沉重的呼吸，绿毛都觉得这人像个死物。

　　电话两边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南山的心被人吊到了半空紧攥着，他屏着呼吸隐约间听到了一声声叫卖：“来来来，现烤现卖好吃干净的手抓饼喽……”

　　手抓饼？

　　南山眼神一顿，拔腿就往右边巷子里跑，与此同时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声痛苦的闷哼。南山咬了咬牙心脏一疼，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孙新，你他妈找死。”

　　优秀，光亮，孤立，嘲讽，欺凌，黑暗，无休无止。

　　“哪有男孩子学跳舞啊，还穿裙子，你不会是个女孩子吧？”

　　“第一名又怎么样，他们学艺术的圈子不都很乱吗，谁知道他这第一名是怎么来的。”

　　“宋随！跟同学道歉！哎这位家长不好意思啊，孩子小不懂事，我回去教育他。”

　　“金奖？金奖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跟只狗似的趴在我脚底下……就这样的还敢跟我还手呢，一身贱骨头，就是欠收拾。”

　　“我的好弟弟，你都不知道你穿这身衣服有多迷人，从你刚刚登上台子跳舞时，我就想这么干了……”

　　身处浑浊之间，唯一的白就成了异类，人与人之间的恶意是没有理由的，视线相对的下一秒拳头就有可能落在自己的身上。他们把欺凌别人当成乐趣以满足自己扭曲的心理，试图掌控别人来掩盖自己面具下的极度自卑。

　　拳脚落在身上宋随不觉得疼，反而生出了一丝快感。他笑自己身处黑暗久了，一点点的光亮照进来他竟开始贪图那丝温暖。

　　漆黑一片的舞蹈室门窗紧闭，弥漫在空气中的铁锈味与难以描述的腥咸味混在一起恶心到令人想吐。房间里的黑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跑出去，门打开的瞬间坠入的却是另一片黑暗。

　　黑影站在无边无际的墨色中想，要不就这样吧。

　　反正无论过程怎样变化，结果一直都是这样。

　　紧护着头部的胳膊缓缓松开，人体脆弱的地方毫无遮掩地展露在危险面前，脆弱的小兽不再反抗像是在对命运妥协。

　　一道疾风闪过，身上的桎梏松了。刚一脚踹在宋随肚子上的人被一道大力猛地踹了出去，后背撞到墙上发出了一道沉重的闷响和人的痛呼。

　　南山手持短棍背光而站，身上的戾气浓到令人感到压抑。与平日里漫不经心的姿态不同，宋随头一次在南山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南山骨子里的凶狠因子在听到那声极力抑制的闷哼时，便再也无法压制，所有的顾虑，警告和理智都被阵阵烈火烧了个一干二净。手上的短棍变成了利器，下手又重又狠到令人心惊。混战中，南山腿上背上皆挨了几棍却丝毫不受影响，反而愈战愈凶，压低的眉眼中透着匪气，痛呼哀号混成一片。

　　“孙新。”南山蹲在地上拎起绿毛的衣领，一拳重重地砸在他脸上，咬牙切齿的声音里像是浸着血，“我说了我要你死。”

　　“咳咳。”绿毛偏头吐出一口血沫，咯咯地笑了，“南山，你有种你今天就打死我，你要打不死我下次就弄死他。”

　　绿毛被揍得鼻青脸肿，笑起来有种鱼死网破的神经感。所有的理智，行为都被怒火驱使，南山抬手又是一拳，闷重的一声听起来十分骇人。

　　蓄满力的拳头再次扬起，却在落下之前被人紧抓住了胳膊。

　　失去了理智的人往往是最危险的，一切生物在他眼里皆为平等。疯狂，危险，凶狠等各种不可控的因素紧紧环绕在两人之间，身体感知危险的本能在提醒着宋随此时应该迅速远离。但宋随没走，他停在原地一次又一次地违背了自己的本能。

　　南山的力气太大，宋随害怕又倔强地紧握着他的胳膊不松手。他紧抱着南山的胳膊拉至自己胸前，仰着脸望向对方，语气近似乞求。

　　“别打了南山，别打了。”

　　紧绷着的肌肉松了点力，南山有些机械般地转过头，在看到宋随嘴角处渗出的血丝时心脏一紧，接着便像是有一万根银针在扎，痛得他喘不过气。他从一开始就刻意不去看宋随的样子，痛恨，内疚，心疼混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困住了他，隔在了两人之间。

　　他不敢看，不敢碰，更不敢去想他给宋随带来的痛苦。就连自己的那点旖旎心思也被这突发事件打散得无影无踪了。

　　“哈哈哈南山，我知道了。”

　　“这小子长得这么好看你不会喜欢他吧，看来那传说中都是真的啊哈哈哈……玩男的是什么感觉啊，爽不爽。我跟你说，你今天要打不死我，明天我就找人把他给弄了，这白白净净的滋味应该很不错。”

　　绿毛神经质地大笑着，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大骂，南山眼底的最后一丝清明也变得猩红。宋随暗道不好，手底下的胳膊隐隐又在发力挣脱他的控制。

　　“南山，你别听他的话，我没事，你别听……”

　　胳膊被用力抽出，南山骇人的目光死盯在了绿毛脸上。

　　“南山！”宋随惊呼，扑过去奋力去抓他的手。

　　下一秒，南山整个人被一道大力向后拖去，脊背重撞在了墙上。

　　徐六一手肘横在南山胸口将人死死地抵在墙上，一手紧握住了他带血的右手。

　　“行了，还想让我去里面捞你啊。”

　　南山喘着粗气直视着面前人，眼里的凶狠还没退去，横压在他胸前的胳膊上青筋凸显，对方显然是用了不小的力。

　　徐六面上云淡风轻的与南山对视片刻，感受到后者被紧握住的右手慢慢卸了力。

　　徐六握了握南山拳头，松开，捂住了他的眼睛，“别这么看我，怪吓人的。”

　　南山偏头拍开徐六的手，去看宋随。之前受过伤还没好透的腿刚又挨了几棍，怒气上头时还不觉疼，现下平静下来了才回过味来，疼得刺骨。他刚走了两步膝盖一软，眼看就要跪在地上，徐六眼尖掺了他一把才没让他跌个狗吃屎。南山甩甩被徐六搀住的胳膊示意自己没事，索性也不站起来了，半跪在地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包湿巾，垂着眼小心翼翼地拉过宋随脏兮兮的手擦干净，整个过程南山都没敢抬过头。

　　徐六表示没眼看，挥挥手催着他俩快走，“行了行了，大晚上的我饭都没吃呢。你俩快走，完事了我还得去吃饭呢。”

　　把俩人赶走了才好干活。

　　徐六在绿毛身旁蹲下，两根指头捏着他脸左右看了看，在心里啧了声，南山这小子下手还真重，不过也没啥事，养个十天半月的就差不多了。

　　绿毛瘫在地上被打得没了力气，任徐六在他身上扒拉。玫瑰抱着双臂站在一旁，冷眼看他扒拉完绿毛再去扒拉那几个。

　　徐六跟在菜市场挑大白菜似的，扒拉了一圈最后还是挑了开头那个个头最大叶子最绿的。

　　“现在都是法治社会了，凡事讲究个以和为贵。你们这伙人怎么还在打打杀杀的，还搞上了欺凌同学这套。”

　　“我开始还纳闷你怎么就盯着南山不放了，原来你之前跟的是耗子啊。你说如果让耗子知道了你的真实想法，他会怎么看你呢。”

　　巷子里没灯，徐六的影子在月光下拖成了长长一片，站在他身后的玫瑰换了个姿势，姿态懒散地斜倚在墙面上，有淡淡烟雾从她嘴中吐出。徐六轻拍了拍绿毛被揍得青紫一片的脸，在月光下笑的单纯无害。

　　“来，”徐六摊开手，玫瑰自然地把手机放在他的掌中，宽大的屏幕上显示着正在通话，顶上是一串令绿毛烂记于心的数字。手机在自己眼前晃了晃，他听见徐六笑道：“来跟你的好大哥说说你是有多喜欢他，并为此付出了多大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