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后醒》烤饼子

52、第 52 章

　　一行人吃饱睡足后下午才下山。

　　“你明天几点的车，我去送你。”

　　南山没让徐六送到家门口，两人在离宋随家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下了车，马上要近一个月见不到面了，南山不想浪费一丁点能跟宋随独处的时间。

　　南山问：“真要去送我？我看到你就不想走了，那该怎么办啊？”

　　含在嘴里的薄荷糖中透着浓浓的葡萄甜香，宋随垂头盯着路面，步子迈得很小，“又不是不回来了，等你回来着我再去接你。”

　　“真的？”南山弯下腰去找宋随的眼睛，手插在口袋里贱嗖嗖地直笑，“那我走了你想不想我？”

　　宋随脚步一停站在原地，南山也跟着他停下来，手还插在口袋里没拿出来，似乎有些期待他的回答。宋随勾勾手，面前人俯身贴过来，竖着耳朵等他回答。

　　南山咧着嘴角以为能听到什么“想，会想你，很想你”之类的话，结果只等来了四个字：“别太自恋。”

　　作完就跑的宋随还没跑两步就被人拎住书包带子拽了回去，南山挑眉看着不自量力的某人笑道：“宋小随，你好像忘了你哥之前是练体育的。”

　　“……”大意了。

　　两人闹了一路，宋随被半威胁半胁迫地说了72遍“想你。”

　　“明天一......”

　　“宋随，你家门口有辆车。”

　　话被南山打断，宋随抬眼看去，遥见家门口停了辆熟悉的白车。

　　他只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重新落回地面，说：“我妈来了。”

　　南山不自然地把搭在宋随肩上的胳膊拿下来插回口袋，两人默契地拉开了点距离，都没再往前走，一时无言。

　　“干嘛呢。”南山伸手在宋随面前打了个响指，“别跟我说你在想领着我回家见你妈妈哈，我这个人腼腆还没做好见丈母娘的准备，起码得等我腰上挂的钥匙拖到地面了我才有底见你妈妈，不然我还真没脸去。”

　　腼腆？

　　宋随被他逗笑：“腰上挂那么多钥匙真不怕把你裤拽下来。”

　　“嘿，这可不是你该操心的。”南山作势要弹他个脑瓜嘣，胳膊抬到半空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改为了拍他的肩，“我就不送你到家门口了，晚点我们手机上聊。”

　　宋随点头：“好。”

　　一直等到宋随进了家门，不远处那道影子才转身离开。

　　那辆白车是宋静的，不知道杨元齐来没来，宋随抱着扑上来挠他裤脚的三爪进屋，看见鞋柜上多了双女式高跟鞋。

　　“怎么把狗抱进屋了，多脏啊快把它抱出去。”宋静踩着拖鞋从二楼下来，宋随抬头叫了声妈，鞋子还没换又关上门回了院子。

　　三爪从宋随怀里跳下来围着他打转，宋随摸摸它的头转身进了屋，在宋静的注视下用肥皂洗了两遍手。

　　想起刚刚在二楼看到的一幕，宋静手里拿着纸巾问：“刚刚送你回来的是一起爬山的同学吗？”

　　“嗯。”宋随接过纸巾擦着手，低垂着眉眼应了声，没问她怎么提前过来了。

　　许是知道自己儿子话少，宋静也没注意太多，自顾自地说：“明天你杨叔叔生日，吃过早饭我们就回去。”

　　宋随擦手的动作微微一顿，接着细细地擦干净手指将卫生纸扔进垃圾桶，语气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好，知道了。”

　　南山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遥见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走过去看了眼，是宋随发来的消息。

　　“明天送不了你了，自己注意安全，等你回来。”

　　在知道宋随妈妈来了后，南山就已预料到这个结果了，但此时看到这条消息心里还是有点空落落的，不过去不了了也好，不然看到宋随，自己还真就不想走了。

　　南山扔了手里的毛巾刚想回个消息，就看到对话框下面又弹出了一条对方发来的新消息。

　　宋随：“会想你。”

　　-

　　第二天一早，宋随拎着书包在院子里等宋静和姥姥告别。

　　院子里三爪围着他打转小爪子扒着他的裤脚不放，宋随拆了根火腿肠蹲下身喂给它吃，手撑在膝盖上弯着眉眼看它。

　　从应城到榆城走高速近三个小时的车程，基本是宋静问一句宋随就答一句，话少得可怜。宋随自小话就少，越长大性格越内敛，情绪越来越不外露，很多时候她都看不明白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宋静还记得一年前某天放学，宋随脸上带着伤回来跟她说：“妈，我想换个学校。”

　　初中高中是校园欺凌的高发地，宋静处理过不少这种事情，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孩子身上。

　　许是过的时间久了又许是她潜意识内不想回忆起当天，现在她细想起来只觉得模糊看不清，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宋随穿着皱皱巴巴的校服顶着脸上的伤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语气平稳的一遍遍重复：“妈，我想换个学校。我保证去了新学校后成绩不会掉，不过我腰伤了，短时间内跳不了舞了。”

　　-

　　宋静从回忆中脱身出来看了眼正望着窗外发呆的人，试探着问：“这段时间跟同学相处得怎么样，还适应吗，要是学校环境不好的话我问过你杨叔叔了，七中可以借读。”

　　“不用了。”宋随看完南山上飞机前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暗灭手机道：“现在挺好的，还可以多陪陪姥姥。”

　　车子停在楼下，宋随从后备箱拿出事先订好的蛋糕跟在宋静后面拎着上楼。房门没关像是特意为他们留着门，站在门口能听见从客厅里传出来的电视机声。

　　“元齐，我们回来了。”宋静关上门在玄关处换鞋，厨房里油烟机声音大，杨元齐在里面炒着菜没听见。宋随从鞋柜里找出拖鞋，蓦然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静姨，弟弟也回来了吗？”

　　宋随换鞋的动作猛然一顿，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起的一层薄汗还没消，客厅里空调开的温度低，一冷一热，薄薄一层汗紧紧附在身上变得黏腻，宋随厌恶这种感觉，只觉得胃里翻腾恶心想吐。

　　“哎小炎，你什么时候来的，昨天不是还说要跟同学出去旅游回不来吗？”

　　“啊，这不是想给我爸一个惊喜吗，去旅游时间还来得及，况且我跟弟弟也好久没见了，见个面吃个饭再走就行。静姨，我不打招呼就来没打扰到你们吧，饭不够的话我再出去买。”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就是添副筷子的事……来小随，我去帮你杨叔叔，你陪你哥说说话……”

　　宋静还在跟杨炎说着什么，宋随却一概听不清了。如果宋静回头的话就会看到宋随脸色苍白额上冒着冷汗，如果再细看的话会注意到他保持这个换鞋的动作已经很久了，拆鞋带的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太恶心了。

　　耳边声音由模糊变得清晰，宋随听见厨房门被人打开又被人关上，厚重的玻璃门隔绝了里面两人的说话声。玄关处这一狭窄的空间内只剩下他跟杨炎两人，宋随背后是关上的铁门，面前是笑看着他的人。

　　窒息。

　　宋随压下胃里的翻涌换好鞋直起身漠然地跟他对视，一秒后，前者冲进厕所抱着马桶将今早吃的饭吐了个一干二净。

　　“咳咳咳……”胃里一阵痉挛，直到什么都吐不出了宋随才起身漱口，可不管他漱了多少遍口，嘴里还是有股淡淡的苦味。

　　宋随靠在门上听见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宋静跟杨炎的对话声。

　　“哎小随呢？”宋静问。

　　“他好像有点晕车，在厕所吐了。”

　　“晕车？没听他说啊。”

　　宋随擦干脸，随后厕所门被敲响，宋静隔着门板问：“小随，还难受吗？妈妈给你倒了水，待会儿出来喝口会好一点。”

　　门内传来抽水马桶声，过了几秒宋随拉开门看到宋静拿着杯水站在门口，见他出来，胳膊往前递了递，“怎么还晕车了，之前也没听你讲过啊，是不是天太热了。”

　　“谢谢妈，”宋随接过杯子抿了一口，脸色有些苍白，“没事，就是今早吃多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杨元齐有一手好厨艺，从宋随跟着宋静搬进来后，他便没再见宋静下过厨房。六菜一汤外加一个蛋糕摆了满满一桌，杨炎就坐在宋随对面，一抬头总能看见那人脸上挂着的笑。宋随话少只低头吃饭，偶尔提到他就回答那么一两句，基本上都是在听杨炎讲大学里发生的事。

　　“弟弟看着比之前胖了一点，看来新学校饭菜还不错啊。”杨炎说着往宋随碗里夹了块排骨，小肋排被炒得色泽红亮表面泛着层油光，宋随看着面前多出来的排骨只觉得胃里又一阵翻涌，听他继续道，“不过还是太瘦了，别只吃青菜多吃点肉，够不到的话别不好意思跟哥说，哥给你夹。”

　　宋随没动那块肉，挑了碗的另一边吃了口米饭说：“不用了，刚吐过胃里还不舒服，吃不了油腥。”

　　杨炎吃过饭就要走，宋静留他住一晚说明早再送他去车站，杨炎看了眼旁边的宋随，脸上的笑意味不明。

　　就在宋随以为他会就此答应时，杨炎笑着婉拒了，礼貌的倒真像是个好哥哥，“不了静姨，我跟朋友约好了今下午就走，就先不打扰你们了，等有空了我再来看我爸。”

　　客厅的手机响了，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宋静看上去好像有要事要处理让宋随出门送送杨炎，杨炎这次没拒绝，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正午的阳光很毒，宋随站在楼道内看他迈出门口后停了脚。这栋楼的隔音不是太好，他站在楼道内都能听到某家炒菜声和某家电视声混杂在一起。

　　“今天阳光可真刺眼啊。”

　　宋随看杨炎在门口外停下，十指张开从指缝中迎着阳光眯了眯眼。杨炎转过身看向宋随，凝视着他那双长得极其漂亮却充满冷漠的眼睛笑着道：“日光耀眼，把眼睛用黑布蒙起来就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