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星指引》瀛梨

4、吟游诗人

　　林屿星的视线被赵帅的叫声吸引了过去，在他看到岸上一脸傻笑的中年长发男时，也跟着“我艹！”了一声。
　　那男人就这么站在岸上没动了，由于穿的很厚，海水从他衣服上不要钱似的一股一股滴落下来，氲湿了一片沙地。
　　“你知不知道刚刚那样很危险啊！这么大个人了有什么想不开的！”本来因为昨天车被偷就有点生气，今天更是碰上这人莫名其妙像搞自杀似的行为，林屿星感觉自己被耍得团团转。
　　那男人比他高了很多，但愤怒的情绪占了上风，林屿星上前一把抓住那男人的衣领。衣服又厚又湿，滑溜溜的，他第一下还没抓住。
　　“......你一天到晚到底想干嘛？！”

　　“可我还是学不会骑车，妈妈。”那男人呆滞的眼神忽然变得悲伤起来，话还没说完，眼眶里就蓄满了一池海水。
　　“我只会游泳，可游泳什么都做不了......我每天都好冷好冷......”
　　林屿星与赵帅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他发问：“你......什么意思？”
　　那男人却再也不开口说一句话了。
　　靳迎不知何时从坡上下来了，他观察着这男人的模样，很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可能有点精神方面的问题。”

　　不多时，附近的民警就来了，他们一看到比这三个孩子还要高出一截的男人时，都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以后不能再这么乱来了知道吗，海边很危险的。”有个警察叔叔专门教育了他们几个随意下水救人的危害，苦口婆心。
　　“可是那时候他看起来要有生命危险了，也不可以救吗？”林屿星大胆发问。
　　“可以找附近的大人们帮忙呀。”
　　“可是附近没有大人，而且他们游泳可不一定比得过我们呢。”听起来还挺自豪。
　　一个女民警给他们三个一人拿了点零嘴，又给林屿星和赵帅这两个下了水的人一人端了杯热水，她笑得很明媚:
　　“你们都很厉害很聪明，清楚自己的能力再努力去帮助他人的人，都很勇敢哦！”她又摸了摸林屿星的头，“不过下次去那么偏的地方，还是要带个大人一起，知道了吗？”
　　“记住了，姐姐。”看起来很乖巧。旁边的警察叔叔简直哭笑不得。

　　“可以问一下吗姐姐，你们来的时候说‘又是他’，是他经常这样做的意思吗？他玩什么要这样做？”靳迎有些不解。
　　被问到的那个姐姐似乎有点不忍，她很轻地吐了一口气，说：“他叫湛清，他看起来不太年轻是吧？其实他今年才三十一岁。自从十五年前他母亲去世后，他就变成这样了。”
　　十五年前，湛清也才十六岁。那个时候他和母亲已经搬到这一片三四年了。
　　十五年前这一片更是人烟稀少，交通十分不便。他母亲其实是被小渔村的人给赶出来的，为了生存，迫不得已带着孩子来到仙女山脚下定居。那时候还不叫仙女山，因为这一片景点还没被开发过。
　　“为什么要赶别人走啊，谁这么坏。”林屿星听到这里有点生气。
　　“十五年前嘛，那时候人们还没现在这么开放。”
　　至于湛清的母亲为什么会被当时的小渔村人赶出去，有人说是因为她违背了村里的规则，有人说她害死了村里的人。反正众说纷纭，十五年前的事儿，谁还说得清？
　　据说，湛清这孩子从小水性就好，每天都拿报纸钻研体育板块，特别是游泳比赛。
　　看到xxx获得奥运游泳金牌会高兴地在整个村子里通风报信，即使其他人觉得他在做不切实际的梦。
　　“我们学游泳不就是为了多出海抓鱼吗？这个比赛有什么用嘛。”
　　每每听到这种话，湛清都要反驳，“为国争光懂不懂！”
　　“哈哈哈半大小子还为国争光上了，你知道怎么进游泳队吗就去为国争光。”
　　即使后来娘俩被赶出小渔村，湛清也总花时间在研究游泳上，可惜这注定只能成为一种爱好了。
　　湛清十六岁那年，母亲生了重病，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家里有一辆破的不能再破的自行车，湛清一直想骑那辆自行车载母亲去村里的诊所看病，只是他一直学不会。
　　难道这就是他水性好的代价？失去畅游陆地的资格。
　　终于在某一天，母亲病重，必须得去诊所看病了，可他怎么蹬也蹬不走那辆破自行车，更别说载一个人了。
　　说到这里，民警忍不住潸然泪下，言语未尽，可在场的三人却仿佛已经身临其境，替十六岁的湛清补完了剩下的故事。
　　十六岁是潮湿的阴雨季，是属于湛清一个人的回南天。

　　“哇——虽然他莫名其妙偷我车，但是他好可怜啊......”林屿星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倏倏’往下掉。
　　眼见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哭成泪人了，靳迎看着林屿星的小花脸，毫不留情不带感情地说了一个字：“收。”
　　林屿星的哭声戛然而止，只是身体一抽一抽的，看得靳迎心里也跟着变得柔软起来。

　　从警察局出来再吃过晚饭已经是傍晚了，霞光照在郁郁葱葱的仙女山上，像开满了漫山的金穗。
　　彩虹桥不知何时也热络了起来，原来是许多游客慕名来观赏最美落日了。
　　“我们也去看看吧。”
　　海风徐徐地轻抚海面，掀起阵阵涟漪，昏黄的落日余晖眷恋地亲吻着海面。潮汐温柔地呼吸，应和着岸边牵着手的情侣暧昧的心跳声。
　　陆止于此，海始于斯。

　　与赵帅告别回家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北岛的海滩上依旧热闹着，今天一整天太累了，林屿星决定奖励自己不去摆摊。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没做摆摊的那些东西，做不完根本做不完。
　　林屿星在床上躺尸，睁眼望着天花板，一声又一声地叹气。
　　“唉——唉——唉——”
　　曲星本来只是想来房间跟俩小朋友送点水果过来，结果一进门就听见一阵长吁短叹。
　　“小宝，又怎么了？今天又犯病了吗？”曲星赶忙放下托盘，去摸林屿星的额头。
　　“没发烧啊，难道是又复发了？”
　　林屿星又重重“唉——”了一声，“妈妈！我以后一定好好学车。”声音还带点哭腔。
　　曲星一头雾水，“哦哦，好啊，等你成年了去学驾照就行了呗。”
　　“妈妈，你以后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毫无预兆地，林屿星扑上去给他妈妈了一个熊抱。他眼眶也红红的，还使劲吸了吸鼻子。
　　曲星拍了拍林屿星的背，“到底怎么啦我的小宝，跟妈妈说说。”
　　“这是我成为真正的男人的必经之路，妈妈你别问了。”
　　等曲星一头雾水地关上房门离开的时候，她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学车会成为林屿星成长为真正男人的必经之路。

　　靳迎递了一瓣橘子给继续在床上躺尸的林屿星，“你妈妈说......又复发是什么意思？”
　　难道林屿星没心没肺的表象下，其实是一副透支又充满伤痛的身体？
　　没听到林屿星的回答，靳迎觉得大概是自己冒犯到了别人的隐私。他也是关心则乱，居然都没考虑到林屿星可能不会想回到这方面的问题。
　　“对不起，是我冒犯了，你不想回答就算了......”
　　林屿星嘴巴张开又闭上，欲言又止，脸上可疑地泛起了红晕。
　　“你发烧了？”靳迎想上前摸摸林屿星的额头看看烫不烫，但考虑到刚刚他才冒犯过人家的隐私，他反而不敢直接上手了。就这么把手悬在了空中，进退两难。
　　“没有没有！我只是......有点不好意思回答你的问题。”林屿星的脸更红了。
　　靳迎：“......”你脸红个泡泡茶壶！
　　靳迎就坐在床边，等着林屿星继续说下去，他也不催林屿星说，就这么默默地坐着。
　　但林屿星觉得这比催他说还吓人！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好了——”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那天，我同学本来要借我当时最新款的游戏机，但他失信了。我躺在床上生无可恋地叹气。”
　　靳迎突然有点不祥的预感。
　　“我妈关心我但我肯定不会告诉她原因。”
　　“后来——几天后的风雨交加的夜晚，我的同学又失信了。我实在瞒不过我妈妈，于是我就骗她......”
　　“其实我要变身了，我怕我变身后会忘记他们，所以每天都很伤心。”
　　靳迎：“......”变身？风雨夜变成吸血鬼吗。呵呵。他合理怀疑曲阿姨刚刚说的复发是在调侃林屿星。
　　“所以阿姨信了？那后来你没......额变身你又怎么跟她解释的？”
　　林屿星把平躺换成了侧躺，背对着靳迎，小声说：“我说，因为我对他们的爱感动了上天，上天给我了变身和不变身两种选项，我为了和他们在一起，选了不变身......”
　　“噗——”靳迎想笑但实在忍不住。
　　“你想笑就笑吧，我知道我当时很蠢。”林屿星声音更小了，看来是真的很不好意思。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当时的话很蠢啊，看来也不完全傻。靳迎心想。
　　“不过我妈现在还信呢，说明我还是有点编故事的天赋嘛，嘿嘿。”
　　靳迎又默默在心里收回了后半句话。
　　有些人的傻是天生的，后天纠正不回来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