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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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缚晟觉得自己这一生实在是太过荒唐，像是大梦一场，十足戏剧又甚是无聊，简直可笑。
只是连累了沈闻那样好的人……
沈闻……
“唉！医生呢医生呢医生呢！快给我哥处理一下伤口！”
“她妈的崔哲这个贱种！居然敢对我堂哥出手！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崔家完了！”
“这个畜生，这家人真是不要命了！他家祖宗最好在底下保佑沈闻哥没事！操！”
就在白缚晟陷入悲观情绪的漩涡中无法脱身时，白时一惊一乍的叫骂和沈闻的名字勘勘将他唤回了神，等思绪重新回到身体，脑中开始转动，彻底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一切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沈闻已经脱困被推进去抢救了，而自己正染着满身脏污血迹的坐在抢救室前的椅子上。
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白缚晟败犬般无力的垂着头，涣散失神的瞳孔紧紧盯着身上染上的那几片猩红，眸中唯一映照出的画面就是抢救室那一抹刺眼的红光，原本光滑干净的手此刻遍布着道道划痕，满是血污和泥泞，正因为脱力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白玉生瑕，叫人看一眼便要心生惋惜，给他处理伤口的护士都下意识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的似的怕他疼，唯独这双手的主人对此反而不甚在意，因为此刻他混乱思绪中唯一的清明就是这双手上的阵阵疼痛带来的，无比清晰鲜明的提醒安抚着白缚晟空落无措的心。
他没在做梦，他确实把沈闻救出来了。
…………
淅淅沥沥的雨滴裹挟着寒意从天上落下来降临在这片世界中，二月中旬，新年的第一场雨，这寂静又充满生机的空气里，雨水和阳光交织在一起，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一切变得模糊而神秘。
白霆岩自白缚晟接电话后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手机对面传来的巨大声响和一阵杂乱的声音，好像人群开始尖叫着说些什么，心下顿时重重一跳，忙唤了几声白缚晟的名字，却再没得到回复。
当即心便高高的提了起来，坐立不安的在家中等待手下的消息，就在这时伺候多年的保姆端着一碗百合莲子乌鸡汤上来了，老爷子年纪大了，近年来为了温养身体一直有喝药膳的习惯，养生安神，但他此时压根没有心情喝，只随意摆了摆手让放下，便继续焦急等待着消息。
“放下吧，我现在没心情！”
不知为何保姆却没有第一时间退下，神色奇怪的顿了顿，张了张嘴似又要劝导老爷子喝药，结果被白霆岩语气烦躁的打断了，随即只好脸色难看的退出了房间。
白霆岩等的心浮气躁，不断在屋内来回踱步，眉头皱得死紧，看着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连带着心中都越发焦躁难平，情绪上下起伏。
正觉得心血上涌，就看到窗边小桌上摆着的那碗汤，正端起打算一饮而尽时手机伴随着震动忽然剧烈的响起来。
“老爷子，少爷无碍，沈闻挡在少爷身前受了伤，现在正送往急救室抢救！”
白霆岩手上一个泄力，碗就掉到了地上，接起电话还不等他询问耳边便传来了手下条理冷静的报告声，当即二话没说转头出了门，坐上早早就候在别墅门口的车，带着手下就开向了医院。
时间流逝，天色渐暗，太阳全然消失藏匿起来，原本细密的雨越下越大，云层内夹杂着闪电和雷声从天空中翻滚而来，遮天蔽日。
车窗被蜿蜒的水流分割成大大小小的格子，透过模糊的玻璃向外看，路上行人稀疏，车流浅浅，世界被雨幕淋湿，变得怪异而扭曲。
白老爷子坐在车内，多年来修身养气带来的一丝温和全然消失不见，鹰眼内情绪狠绝冷戾，锋芒毕露让人不敢直视，眉间拧成了一个川字，唇角绷直，周身气场低沉压抑，似是乌云和雷电不断汇聚积蓄，风雨欲来。
车内气氛凝重，良久，后座传来老爷子蕴含着怒火的声音，声线冷冽不近人情，正在开车的管家面色愈发沉重，他是白家家仆，从小就被老爷子亲自选中带在身边教养栽培，从白霆岩年轻时叱咤风云纵横商界的狂傲时期就跟在身边，这么多年来跟着老爷子风风雨雨，从青春年少一起变老，在白家地位不俗，也是向来把白缚晟当成自家小辈看的，这次白缚晟出事，他也担心万分。
坐在副驾待命的是老爷子的心腹，也为白家效力多年，极度忠诚，此时听到声音浑身一震，自从老爷子退休，开始放权，整日不问世事后，身边人已经很久没再见过这样威严发怒的白老爷子了。
“崔家人拿下了吗。”
“老爷子，第一时间就控制住了。”手下垂着头，沉声恭敬的答道。
“崔哲呢，还活着吗。”老爷子声音低沉，听着情绪更冷了些。
“重伤，还剩一口气。”
“治，别让他死了。”
“是，属下明白。”
老爷子又问：“事情压下去了吗。”
“是，底下人第一时间就把舆论压下去了，保证传不出去。”
“背后的人查的怎么样了。”
“…有些头绪，但还不够查出幕后黑手，属下无能。”副驾的头垂的更低了，心中直跳，额上布满了冷汗，满脸羞愧的吐出这句话来。
“知道无能就继续查。”
“是。”
白霆岩没再说话，静静的阖上眼，只听着雷雨声，脑中思绪翻滚。
瓢泼大雨中，几辆车在前方开道，老爷子坐的车被手下的车包围在正中间，形成一个护卫防守的架势，严密谨慎，车队飞速疾驰在马路上，划开雨幕，溅起一阵水花，引得街上的行人纷纷侧目。
一到医院，白霆岩压根等不及下属来替他打开车门，自顾自推开门就下了车，雨滴落下化在身上，管家连忙拿起伞和外套就给老爷子撑上了，一行人浩浩荡荡身着黑色西服簇拥保护着老爷子急匆匆涌进医院，那架势把医院内聚集的人纷纷惊到，四散着让出一条路来。
“那边怎么说，伤势适合转院吗？”
事故是在市中心地段发生的，来的救护车是离的最近的市中心第一人民医院的，第一医院是a市最好的公立医院，但比起白家的私人医院还是差了些。在路上的时候白霆岩就吩咐人联系了院方，了解沈闻的伤势情况看看适不适合转院。
“院方说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伤势，最好是做完手术看看具体情况再转院。”
“沈闻现在怎么样。”白霆岩听完话沉了沉眉心，又问。
“具体情况还在了解，只知道目前传来的消息是没有生命危险。”
“嗯。”
电梯终于到了六楼，门一打开白霆岩就大步迈出去，穿过走廊刚走到抢救室前的拐角处，就听到了白时压低声音的骂声。
“操，崔家这一家畜生，真他妈够狠的，这车都撞报废成这样了，要是没有沈闻哥挡那么一下，我堂哥岂不是必死无疑，操他全家的狗东西！”
白霆岩把话听在耳朵里，眼中情绪越来越重，心中怒火愈演愈烈，五指紧攥成拳，越过拐角就看到白时身边围绕着一群人，环伺一圈没看到白缚晟，全是自己派出的手下，看到他都低下头，白时正站在抢救室门前垂着个头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咬牙切齿神色难看的紧。
白霆岩知道他看的是什么，来的路上他也一遍遍看过那事故现场的照片，那两辆车的惨状无声的昭示着如果没有沈闻舍命相护，白缚晟将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十几年前他唯一的儿子和儿媳就去世在一场大型连环车祸事故中，肇事者当场死亡，那时他的悲痛无处发泄只能沉湎于心，却没想到十几年后还有人如此恶毒的试图以同样的方式带走他的独孙。
白霆岩压抑多年的惊痛隐怒被彻彻底底的激发了。
“白时，你堂哥呢？”
白时正对着崔家八辈祖宗骂骂咧咧，耳边突然响起老爷子冰冷含怒的声音，吓得他一激灵差点跳起来，一抬头就看到老爷子脸上狂风骤雨般的神色，当即头皮一麻条件反射的开口道：“爷爷！堂哥刚刚去走廊尽头窗户那抽烟去了！”
“知道了。”
老爷子得到答案，抬手制止了身边人有意跟着一起的动作，一个人缓步走向走廊尽头，去寻白缚晟了。
医院走廊内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头顶的排灯将夜晚中的医院照的大亮，周围忙碌的医护人员来回穿梭，处处嘈杂，唯独抢救室前的过道里站了许多人，却一片寂静无人出声。
夜色浓重弥漫，走廊尽头的窗户此时开了一道细缝，外面电闪雷鸣，暴雨瓢泼，滂沱雨雾中窗外一片朦胧，水汽裹挟着冷意从未关严实的窗缝中扑进来。
男人背对着光，脸上面无表情晦暗不清，模样颓丧，手上的伤口简单处理过包了纱布，只修长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根烟，火舌舔过烟头带来一抹明灭红光。
白霆岩看到他的眼神，那双向来笃定的眸此刻脆弱晦涩，青白的烟雾丝丝缕缕从那失血苍白的薄唇中溢出，模糊了侧脸，飘渺的白烟缭绕升腾到空气里，淡淡苦涩夹杂着潮湿将白缚晟整个人环绕其中，窗上的雨水滑落，若隐若现映在脸颊上，像是白缚晟流下的眼泪，连绵不绝，凄苦悲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