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已是上上签》先声

1、除妖司

　　北历265年7月22日。
　　在这一天，原本湛蓝的天空被乌云肆虐。
　　就当众人以为不过是寻常变天，正欲收拾布衣、谷物之时，一道幽蓝中孕育着黑色的光线横穿天野，撕裂了层层密布的云，光线不断地扩张，宛如一道撕裂了天空的深渊。
　　恍然间，悲怆悠长的梵音回荡于耳边，黄昏降临，走兽警觉，飞鸟惊起，弥漫着末日终临的恐怖惧意。
　　长安皇城司天鉴，一位身穿道袍的老者站在观星台处，神色惊恐的盯着天空中不断纵向蔓延的天幕异象。
　　老者口中喃喃自语道：“生死往复，瘟疫错行……！”
　　天师话落，转身踉跄奔向皇城最高的太极殿直言面圣，随后太极殿门紧闭，直到次日老天师才步履蹒跚地走出宫殿。
　　这一天，太极殿堂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在这不久之后，这座曾被认为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太极殿殿宇突然爆发一场大火。
　　这火来势汹汹，举城兵官都来不及扑灭。
　　一座曾经辉煌了整个长安的太极殿便从此化为了灰烬。
　　老皇帝因此感叹命数将尽，撒手人寰。
　　不过片刻，当朝皇后转身拥护年幼的皇子登基，垂帘听政，一揽政权，以一己之力稳固了朝堂局势。
　　此番天象异变，人世间开始不断涌出各种诡雅异俗之事，就如白日大街众目睽睽之下，竟有一人化为了一缕黑雾消散不见。
　　如此诡谲的一幕在众口纷纭间流传于整个坊间。
　　直至二十年后的今天。
　　……
　　长安城，永乐坊。
　　街道上人员密集地堵在永乐花巷里头，虽说永乐花巷是长安城内最大的一处花市。
　　只是今日并非什么特殊节日，常理来说一般不会出现如此众多的人聚集在此才对。
　　忽闻街坊一角私语。
　　“我跟你说，昨晚永乐北街那座千巧花坊有人遇害了，死样凄惨，像是被什么东西撕碎一样！浑身血肉模糊的，骇人得很！”
　　“天爷，这得多大的仇怨啊。”
　　“谁说不是呢！据说昨晚皇城司连夜搜寻了整个长安所有入境在册的大型兽类，可过去了这么久都未曾发现有什么异样，眼下这个杀人的凶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不可能呀……如今的长安城防可是森严，即便是夜里打更的，这都是皇城司的官兵，寻常夜里随便叫喊一声，官兵都能快速赶到此地探寻一番。”
　　“所以啊……现在很多人都认为这是灾印作祟……嘘，噤声，除妖司果然来人了……”
　　随着人们的视线望去，街道正中迎面走来一人。
　　此人身着金丝描边的黑色锦缎，此锦行走间似有流光回转，腰间悬挂着一枚纯白的和田玉，玉环中央雕刻着一个字，一个鉴字。
　　只见黑衣男子直径走到被官府包围的千巧花坊门前，对着身旁的守卫，亮出一枚腰间的玉饰说道：“除妖司，宋毅。”
　　守卫者皇城司人青百，似是刚及冠的俊朗少年。
　　且应是在职不久，言语中还掺杂着稚气，闻声道：“您可终于来了，此处封锁太久早已引起了上头的关注，里边我们头儿做了初步排查，具体情况我带您了解一下吧。”
　　宋毅点头示意，踏入封锁区后随意折断了周边的树枝，口中叨念着听不懂的语言，树枝的表面竟是缓缓浮现了一层蓝色光膜，随着树枝在空中一晃，这一层光膜竟又开始变紫。
　　“确实是灾印的污染痕迹。” 宋毅神色异样，单手把玩着手中的枝干，自语道。
　　自天幕异象后，人世间频发诡谲之事，这种异变往往是由一种类似于能量体的物质所引发，这类物质如烟雾般，只有在夜间之时会有着淡紫的痕迹。
　　为方便归纳相关事件，后被统称为灾印。
　　心念自此，眼下事态可就十分严峻了。
　　根据长安城防布置的情况来分析的话，长安就像是完美无瑕的蛋壳，这只苍蝇是如何做到避开所有安保还能悄无声息的进入其中。
　　若是深究起来，这座安宁了十几年的皇城可就热闹了。
　　而且首当其冲的必然是他们除妖司！
　　“死者身上存在多处伤口，但只有一处是致命伤，是洞穿了心脏的伤口，根据头儿排查，应该是一根空心的铁管，从正面刺穿了身体。”青百适时开口说道。
　　“几时死的？”宋毅问道。
　　“仵作检验死亡时间大概在丑时。接到打更人报案时已经接近辰时”青百回答。
　　“也就是一整完都未有人发觉。”宋毅眉梢一挑。
　　“是的。”青百尴尬的笑了笑。
　　“先进去看看。”宋毅说。
　　“好的，这边走。”青百立刻回答。
　　随着逐渐临近凶案点，宋毅取出怀中一个银框特制镜片。
　　此物名为阴阳镜，可通过镜片直接观察到周围残留的妖物气息，是巡猎灾印的通常手段之一。
　　透过镜子环顾四周，视线当中有一处地方隐隐弥漫着些许红雾，随着红雾追踪不过百余米，此红雾痕迹竟然原地消失了。
　　宋毅陷入沉思，自语：“根据气息残留的痕迹来看，灾印并未过久逗留此处，近乎是凭空出现，再凭空消失……是一次具备目的性的猎杀。”
　　就在这时，案发地所在的花坊内走出一名身着红色官服的男子，此人是皇城司使郑钧，一双狼视般独特的眼睛，让人难以过目即忘。
　　青百顿时立身说道：“头儿！”
　　郑钧摆手迎面朝向走来，招呼道：“怎么样？宋兄有看出什么端倪没。”
　　宋毅点头示应，回答：“根据现有的信息，属实是灾印作祟。”
　　郑钧顿时开怀大笑，笑声道：“那这事就不归我们管了，你们除妖司自求多福咯，没想到呀，你们这帮家伙竟然也能出这等纰漏，我估计你们师傅准备得去觐见圣上了。”
　　郑钧口中的师傅自然是指老天师。
　　随着诡谲之事不断，太后当即一手创建了除妖司，广招天下能人异士，并交由老天师管理。
　　说起来，司天鉴还是除妖司的上级部门。
　　“死者你们处理了吗？”宋毅没有接话，收起手中的阴阳镜后忽然问道，言语间手指一直揉捏着腰带上的那块玉。
　　“没有，此人死状异常，考虑会存在灾印作祟的可能性，所以我们的人都没有擅自处理，尸体还保留在原地等你过来鉴定呢。”郑钧回答，伸手指向屋内的东南角方向。
　　“死者为女性，姓名陆月。户籍档案记录内有说明此人年龄二十一岁，未婚，父母信息无，曾以流民身份在此定居，后在永乐花坊经营花店为生。”青百见势出声说道。
　　“并根据街坊邻里中打听的信息来看，此人性格温婉，无仇家、无纠纷过往，遇到街头的狗都会给点吃的。”青百说
　　“身上伤口类似大型猛兽撕咬所致，故此昨夜我们连夜派人排查了所有记录在案的相关动物，并没有一个复合作案条件的。” 郑钧在一旁不时提上一嘴。

　　宋毅这才看向指向之处，当即面色一沉。明眼就能看出若非部分生前特征符合，恐怕都无法认定这个人就是陆月。
　　收回目光后，宋毅取出阴阳镜直接递到郑钧身前，说到：“要是查到就见鬼了。”
　　郑钧接过镜子，熟练的放置眼前，透过镜面一看，此人伤痕位置处正散发着深邃的红色妖气，如同鬼魅般摇曳。这是灾印残留的特征。
　　“方才我用‘占象’检验过，此处污染程度不到半厘米，应该是杀了此人就销声匿迹了。”宋毅忽然提及，无神地双眸似在一瞬间曾有过变化。
　　郑钧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说道：“有点意思，这个叫陆月的女子若按照生平轨迹来分析应该不至于招惹到这种东西。”
　　宋毅轻声细语的说：“那说明这个人或许有另外的身份，或者携带有某种吸引灾印的物件。”
　　郑钧摸了摸下巴，略微思考起来，回答道：“这么说也合理。”
　　只是不管怎么分析，如今却已证实长安城内混进了灾印，不管出于何种缘由，都是除妖司的失职。
　　“尸体旁边遗留下的脚印应该是大型兽类的，根据痕迹以及残存的印记来看，这个灾印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屋内以及花坊的后院，然后消失了，此妖应该已经具备了思维意识。”宋毅分析道。
　　说着伸手拿回了郑钧手中的阴阳镜，慢步走向房屋破损的窗户看向后院的花丛，无论是窗户上，还是花丛沿迹踩踏的路径都有着些许高温灼烧后的碳化现象。
　　这是被灾印感染后所诞生的能力之一。
　　看完回身，宋毅仔细的翻查起死者的衣物，无论是钱袋还是内袋都探查了一遍。
　　结果除却那道淡红色的灾印痕迹之外，并未发现其他特殊物品或者什么痕迹。
　　“不在身上了么……”宋毅自语。
　　思索片刻后，立于原地的宋毅忽然让郑钧、青百都感受到了一股生人勿近的奇异气息。
　　在郑钧眼中，宋毅的脖子处开始生长着一道道黑纹，扭曲蔓延、疯狂生长，直至覆盖全身，下一秒黑纹突兀地消失了。
　　郑钧的视线早有预料的看向了眼前人的右手食指，其指尖之处一滴墨般的水珠凝聚，再滴落。
　　墨珠落地，融入地表的瞬间幻化成了数不清的黑色纹路开始疯狂四窜！
　　随着黑色纹路的走向看去，大部分都聚集在了死者陆月的背部。
　　郑钧二话不说挑起剑鞘就把陆月整个人翻了个面。
　　这才发现陆月身后雪白的肌肤上竟然有一个特殊的疤痕，就像是一朵扭曲的菊花一般。
　　“进入此地之前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只是一直没明白是什么东西，原来是它。”宋毅开口说道。
　　言语间，地面上乱窜的那些个黑纹像是接到了指令一样，同步化烟雾散尽，仿佛从未出现。
　　此时的郑钧已然是面色冷冽，惊道：“飞花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