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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完结】筒子楼与二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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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筒子楼,我有一千万。
可惜一千万被骗走了。
现在对方回了国,我要去拆穿他的嘴脸,让他还钱。
骗子不肯还,要拿一只二狗抵债。
我不想要,没成想是强买强卖!
一
10月30号,S市有一场大型金融峰会,会直接影响明年的经济市场走势,听说许多上市公司的老总都会参加,其中包括近几年突然闯入公众视野的亚亚公司总裁吴询。
现场邀请多个平台同步进行直播,且记者提问仅有提问数量限制,无提问内容限制。
可想而知,记者同志们的内心蠢蠢欲动,邪恶地提问已经话到嘴边,报名记者多如过江之鲫。
我叫王澜澜,我不是个记者,我是今天来搞事情的。
我来找一个叫吴二狗的人。
金融峰会在CBD大楼中心会议室,面积有足球场那么大,足以容纳上千人,现场人头攒动,根本看不清对面都坐着谁。
现场的记者都被安排了小板凳,乖乖排排坐,发果果,啊不,发会议议程。
我仗着年轻速度快,抢到了前三排的位置。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旁边一位男士遗憾收手,只得落后一排。
“承让!”
我跟对方点头示意,只见对方疑惑地说:“你没有挂记者证?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迅速回头,没想到此人竟如此不懂事,专门往人弱点上戳,不要搭理他。
会议很快开始,现场嘈杂地人声也渐渐平息下来。
高端地会议,往往说话更加通俗易懂,其中一个大佬说:“......金融市场中最简单地例子,投行,什么是投行?有个笑话,一个商贩有一些烂水果,他打算把这些烂水果打折卖掉,但是另一个人说:切掉不要的部位,你把它做成水果拼盘,或许可以获得几倍的利润,这就是投行的形象......”
我叹为观止,虽然我不懂金融,但是我懂冷笑话,这位讲笑话的大佬是个中高手。
我问旁边的人:“请问现在发言的这位是谁?”
旁边的人一脸惊诧,不断写字的笔停了下来,他握着密密麻麻地记录本说:“他就是亚亚公司的新总裁吴询啊,你竟然不认识?”
是他?我更加震惊,吴二狗现在已经混到总裁的身份了?
记者会提问很快开始。
我旁边的哥们第一个举手问:“你好,我想问一下吴总裁,您看好明年的经济形势吗?”
吴询正经地坐在主席台上,对于问题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说:“现在看明年的经济形势也是不准确的,就金融行业来讲,我认为还是比较有机遇的......”
后面陆续又有几个记者问了一些刁钻地问题,但我想,肯定没有人有我的问题刁钻。
在主持人说:“好,有请下一位记者。”时,我勇敢地举起了手。
也许是我举手太快,又或者我站的太高,这次话筒终于到了我手上,我掀开一直带在头上的鸭舌帽,露出完整的脸,抓着话筒大声问:“吴二狗,你欠我一千万,什么时候还我钱?”
二
台上台下因为我刚才的话一片哗然,窃窃私语打电话的,拍照的,怼脸提问的处处都是。
“吴总裁小名竟然叫吴二狗吗?”
“太让人惊讶了。”
“喂主编,金融会场出了大新闻,吴总裁欠钱不还。”
而我因寻衅滋事被保安抬了出去。
“等等!”吴询叫停的话甚至喊了两遍保安才听见。
我被夹在两个保安中间,两个肩膀骨头都要断了。
现场人太多,吴询被记者阻拦着,他焦急地喊:“等等!等等啊!”
你是小朋友吗?只会喊等等,我翻个白眼给他。
吴询说着就要过来,主持人都懵了,连忙上前拦住他:“吴总,咱们现场直播呢。”
吴询一把推开主持人,拿起话筒就说:“各位不好意思,刚刚这位好像是我正在找的未婚妻,请允许我现在离场,我要去追我老婆。”
两个保安一脸不可思议,不知所措地松开了我。
我趁机抽回手揉了揉胳膊,暗暗蓄力。
吴询跨过近千双干巴巴地眼睛,终于挤到我面前。
我朝他微微一笑,一拳捶在他膀胱上!开会到现在将近三个小时,我相信他的膀胱一定很有张力了。
吴二狗脸色发绿,一句话说不出来,捂着下腹部腰都弯了。
“吴二狗,这个重逢礼物你喜欢吗?”我轻轻在吴询耳边喃呢道,“这是一千万的利息,我先收走了。”
有个记者非常胆大,他递上来一个录音笔,“请问这位女士,你说吴总裁欠你一千万,你有证据吗?”
哦,这个人不就是跟我抢凳子的小帅哥么。
我看着他冷漠地说:“没有。”
“既然没有证据,你怎么证明你说的话是真实的?”
“是不是真的不需要你来判断。”
这位小帅哥真的非常擅长戳人弱点,我当然没有证据,如果我有证据的话,就不用当众逼宫,直接拿着欠条去找律师告他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
虽然我无数次后悔过没有让吴询写欠条的事,但让这个记者戳穿,我真的非常难受。
“吴二狗,我现在要走了,你记得还我钱,银行账号没变。”我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给吴询。
保安试图阻拦我,吴询强忍着不适,从牙缝里挤出声道:“让她走。”
三
我从会场回到家,需要转好几趟公交和地铁,基本等于从S市的中心回到S市的郊区。我家住在一栋筒子楼里。
什么叫筒子楼呢,就是一个包租公建立一栋楼,一层6个房间,门对门,一共10层,每间屋子只有几十平方,这就是筒子楼。
我跟爸妈买了两个连号的筒子楼房间,办不了正经房产证的,但也能贷款,两个房间打通大概60平米左右,一家人住非常拥挤。
其实这样的房间还有一个称呼:鸽子笼。
它就像一个四四方方的笼子,束缚住了许多长了羽毛的梦想。
我们家不同,对我们家来说,它是承载我们从现实爬起的网,如果没有这两间筒子楼房间,也许我们的日子会比现在更痛苦。
爸妈看见我回来,先给我盛了碗汤。
“今天回来得早一点,下班早了?”老妈坐在旁边的矮凳上钩宝宝鞋,预备拿出去卖点钱。
我老爸身上全是灰,想必也是从工地刚回来。
我把帽子丢在桌上,抱着汤边喝边说:“我找到吴询了。”
老爸老妈动作都停下来,看着我。
老妈问我:“你怎么找到他的?”
我说:“我去了金融峰会,他就在那。”
老爸问我:“你去找他还是为了那一千万?”
我点点头。
老爸准备去卫生间换身衣服的,他转身把干净衣服放在单人沙发上,自己坐在我对面对我说:“姑娘,老爸要跟你说,爸爸妈妈不怪你,当初借钱给吴询我们是同意的,借出去的钱,我们都有心理准备,就是预备着要不回来,你不要钻牛角尖,要不回来就算了。”
我心里疼得很。
“凭什么!那是咱们家的钱,”我咬着牙,“当初要不是我借给吴询,爸妈你们也不会过得这么苦,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去工地上干活,我妈年纪大了还要钩针线弯腰驼背,我好心想帮帮他,结果我们家遭难,他欠着钱不还跑了。”
“咱出去一看,外面五六十的老头老太太哪个不比你们过得精神,”我的眼泪不收控制地滴进碗里,“你看看你们,五十多岁头发都白完了,我妈那手比人家六七十的老太太还粗糙呢!”
“傻丫头,”老妈摘下老花镜笑着说,“我们家是破产了,日子过得不好,但是这么多年我们债也还清了,就是过点正常普通人的苦日子而已,老妈老了你倒比你爸还嫌弃我。”
苦日子,那日子里都挤出的苦水,我咽不下去。
四
周一我去上班,电脑页面的弹窗首页全都是关于吴询的新闻。
《富家公子欠千金为哪般?》
《总裁欠千万,到底谁在说谎?》
《亚亚集团的老板娘显身金融峰会》
《总裁现场示爱,未婚妻绝情离开》
......
一个正经新闻都没有,我看金融峰会是黄了。
我一个一个关闭小杂志新闻,日常一查银行卡余额,果然,一千万还是没有到账。
过去将近10年里,我每天都在期待也许吴询能够良心发现,把这一千万还给我,可每天都失望,最后渐渐变成习惯,即便知道银行有短信提示,我也习惯每天早上查一遍银行卡余额。
企业通知请及时查看!
一封邮件弹出,我点开内容:今日亚亚集团总裁吴询先生莅临我司,请各位同事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工作,展现我司积极向上的工作状态。我司与亚亚集团签约在即,望各位同仁互帮互助,共同创造新的业绩巅峰。
谁?我以为我看错了,吴询来我们公司?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吴询的亚亚集团来我们公司,就像飞翔在草原上的雕,要来看鱼怎么生蛋。
这是在胡闹吗?我匪夷所思。
更没想到的是,我很快就见证了这个不可能的事。
我眼睁睁看着吴询从我们公司大门口跨进来,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再从我面前目不斜视走过去。
人事经理端着杯咖啡正在我这里偷偷看热闹。
“吴二......吴询他来签什么合同?”我问人事经理。
人事经理一脸神秘地说:“你不知道吧,听说小吴总要来我们公司锻炼。”
“什么鬼?他不是总裁吗?”我不能理解。
人事经理靠过来悄悄说:“你知道昨天金融峰会的事吧?听说小吴总是来找他老婆的。”
谢谢,我们不约。我满头黑线,谁是他老婆,我是他债主。
五
事实证明甲方永远是爸爸。公司也得在钱面前低头。
吴询真的开始在我们公司上班,拿着一个月三千的工资,开着小金人的车,坐在我对面,摆烂。
受公司领导示意,我每天早上要给吴询带个好。
我反抗了,反抗无效,被金钱封印,公司给我加一千块一个月的工资。
我职业假笑:“吴总好,吴总欠我一千万。”
吴询这时候总是会带着很虚伪的开怀笑容,回我一句:“三丫,早上好啊!提钱伤感情。”
拜吴询所赐,整个公司都知道我的小名叫三丫。
吴询经常会给我投喂点东西,比如今天他带了一溜港式早茶,一样一样摆在我桌上。
“三丫,我给你带的,一大早去买的,快趁热吃,我也吃点。”
我只觉得甚为无语,“吴二狗,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这个点我应该在工作,而不是在吃早茶。”
“行行行,你认真工作,我挪到我桌上,你边干活边吃,想吃哪个我给你拿。”
吴询跟个二愣子似的,一点也不像个总裁。我们以前一块上学的时候他就这样,带一堆吃的,堆桌上我们俩分着吃。
有时我看着带无框眼镜的吴询,一会儿觉得他还是他,一会儿又觉得根本不认识他,不然他怎么会在我家破产的时候,不还我钱还躲着不见我呢?
我有点冲动又想揍他,但在公司,我不能太过分。
“吴二狗,你有时间赶紧把我钱还了,别在这装相。”
吴询慢条斯理地给我夹个蒸饺,慢悠悠地说:“钱嘛,我是没有,人嘛倒是有一个。”
“怎么?吴二狗,难道你准备一千万把你自己卖给我?”我不敢相信吴二狗真的赖账。
“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愿意啊。”吴二狗贱兮兮地笑。
我虚伪假笑道:“请问您脑子还正常否?是否需要返厂维修一下呢?”
“你给我维修,别的师傅技术不好,不如你修得快。”
“吴二狗,你能不能好了?还钱然后麻溜地滚,别在这演电视剧。”
“只要你愿意嫁给我,这就不是演,是你一辈子的福气。”
“吴大总裁,您真的闲着没事吗?来我们公司,让我陪您在茶水间喝茶聊天?”
“这不就是正事吗?”
人事经理路过的时候还特地笑话了一句:“澜澜,你跟小吴总关系处的不错嘛。”
我扶额叹气,我是债主,我只想要钱。
六
想当年,我们家也阔过,吴询跟我是令居,我们俩住在富城花园——俗称土豪别墅区。后来我们家破产了,只能搬出来,我睡过桥洞,住过棚户区,最后搬进了筒子楼。
我跟吴询邻居十几年,当初只看出这小子可能有那么点调皮,现在我只能说他真的是脸皮很厚。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打听到了我现在的住处。
现在正堂而皇之地坐在我家的单人沙发上,看着古老的电视剧。
我回到家时,除了震惊就剩下无处掩藏的自卑。
我家可以说比蜗居还不如,斑驳的墙皮,陈旧的二手家电,破旧的衣柜,脏兮兮的楼道,每一处都显露出我现在的窘迫。
跟以前的别墅想比,这里只能成为垃圾堆。
我可怜的自尊,在吴询看过来的那一刻碎成了渣滓。
“谁让你来的?”
“滚!你给我滚呐!”
我疯狂把吴询推出门,怒斥他:“当初卷款逃跑的时候怎么不来?现在来做什么假好心!赶紧还钱!滚!”
我妈很担心我,试图安抚我,可是我已经被自卑冲破了心房,对吴询的怨怼达到了顶峰。
“吴询,你看到了?这就是我现在过得日子,你满意了吧!从前的大房子现在变成了鸽子笼,连个新物件都没有!你够了吗?啊?”
“你为什么不肯还我钱!你还钱啊!”
“你知不知道一千万当时能救我们家命啊!你带走了,你把我的钱带走了,连个电话都没留给我,你吃人血馒头你!”我愤怒地大吼。
吴询双眼通红,他突然爆发:“王三丫,你讲点道理!你家出事的时候有谁跟我说过一句?我从医院出来,你们家早就人去楼空,你让我上哪找你?这么多年一点音信都不给我,我是天上的神仙吗?掐指一算就知道你在哪?”
“你没还我钱就是你的错!”我朝他大喊,“吴询,我们家成为今天这样有你一份功劳!我恨你!”
“我家破产啦,你借走我的钱,你知不知道我们当时多么期盼那一千万救命啊。”我沙哑着嗓子,心痛得直不起身。
我妈抱着我,“没事没事丫头,丫头咱们过来了!”
吴询傻了,他站在我家门口,帅气刚毅的脸木木的,高挑的身材佝偻下去。
“叔叔阿姨,丫丫,对不起。”吴询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冷冷地看着他,“吴询,你不用这样假惺惺,把钱还我,我们两清。你那些把妹的手段也不需要用在我身上,我们两个不是一路人了。”
吴询怔神,“王澜澜,你别这么说......”
“你是大总裁,我是小老百姓。很多事你要求了,我只能受着,你想让我陪你喝茶,我就得陪你喝茶,想让我陪你吃饭我就得陪你吃饭,想让我陪你聊天我就得陪你聊天,咱们之间关系已经不对等了,你不比我明白吗?明天早上我要见到钱,不然我会告你。”我关上了门,不想再看见吴询的脸。
七
夜里我收到了来自吴询的转账,一千万,全部到账了,附带了一句附言:吴询归还王澜澜欠款一千万。
那一刻,我感觉到头顶有一层灰蒙蒙的纱终于被拂开,爸妈一千万我终于要回来了。
我眼泪像打开了水龙头,怎么都止不住,我跟吴询,终于两清了。
情绪太激动,我第二天直接请假了没去上班,我以为吴询应该已经结束了少爷的体验生活,没想到等我回去时吴询仍然在公司,只是他正经了不少,没有在肆意玩笑,开始正经处理一些事物,大部分都是他自己公司的事。
吴询第一次这么久没有主动跟我搭腔。
我每天看着他标准严苛的坐姿,陌生感日渐浓郁。
我跟吴询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各干各的活,互不打扰。
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说话,有一天我要去洗手间,出乎意料的是那天吴询问了我。
吴询抬头,“你去哪?”
我冷漠地说:“我去卫生间。”
吴询有一会停顿,我没管他,冲到厕所洗了洗脸。
“三丫。”
“谁!”
突然有人从后面叫我的名字,我一惊,猛地回头,原来是公司的赵部长。
赵部长笑呵呵地说,“没想到你的名字这么可爱,王三丫。你跟吴总是旧识?”
我微微松了口气,勉强笑道:“算不上旧识,只是认识而已。”
“哦~”赵部长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笑着说:“三丫,那你能不能帮我美言几句,就说......我劳苦功高,能不能让公司安排个副总给我?”
说着赵部长竟然想把手往我肩膀上摸。
“到时候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我被赵部长逼到墙角,眼看着逃无可逃。他身形魁梧,我肯定是打不过他的,卫生间的位置又偏僻,这个时候怎么没有一个人过来?
“赵部长你想干什么,你不要动手动脚。”我强忍着恶心,“你之前发给我的短信我都留着,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保证你明天会进公安局。”
这个赵部长之前就发过骚扰信息给我,我一直忍着没说,今天竟然被他堵在了卫生间。
赵部长脸色一瞬间变得阴沉,直接抓住我的肩膀,恶心地上下搓揉,我根本挣脱不开。
“王澜澜你别不识好歹!你好好跟我,我们俩都有好处,你要是敢反抗,咱们走着瞧。”
赵部长整个人都贴在了我身上。
“你干什么!”
突然一声怒吼,赵部长来不及反应直接被一拳砸在后脑,“敢动她,你活腻了你!”吴询把赵部长狠狠砸进地板,一脚踹在他心窝。
吴询像个暴怒的雄狮,一拳一拳砸在赵部长的脸上。
“喂,喂!吴询!够了!”
“吴询,别打了!”
我看着赵部长脸上的血迹,吓得手脚发软,拉都拉不住吴询。
有人听见了声音,跑到厕所一看吓得大喊,赵部长已经昏迷不醒。
吴询还要打,我死命拉住他的肩膀,这家伙这么多年过去了,真的沉了不少,我都拉不动他了。
吴询放开赵部长,甩了甩手上的血迹,“三丫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
吴询抽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老子把赵德富这个人送进公安局。”
“什么为什么!他骚扰我老婆!”
吴询对着手机一顿怒吼。
警察来了,公司兵荒马乱。
吴询的话让我心脏蹦蹦跳,好一阵没有恢复。
“吴询,你为什么来我们公司?”我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吴询迟疑了片刻说:“我其实......”
“你别说你是为我来的,我不会信。”我说。
吴询闭上嘴,许久之后他才笑着说:“我来谈业务。”
我心里松了口气,心想:我该找个男朋友了。
八
男朋友的人选有很多,因为我爸妈早就迫切的想要让我相亲。
自从我那天开口说愿意相亲了,爸妈高兴地晚上多喝了二两酒。
很快就有了第一个人选,我们约在中午去某个简餐餐厅吃点东西见个面。
见面前我才得知对方也姓赵,这个姓氏让我想起赵德富,顿时有点反胃。我喝了两杯柠檬水,勉强坐下。
赵男士开始自我介绍:“你好王澜澜,我姓赵,叫赵海,是家里的独子,现在就职于某企业技术部,年薪30万,家里想找个能聊得来的人。”
我对相亲不太熟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只好说:“我叫王澜澜,是家里独女。”
赵海问:“你家有房子吧?介意结婚后跟公婆住一起吗?是这样的,我们家虽然没有房,但是我年薪在这里,我爸妈虽然没有养老保险和退休金,但他们人很好,都是非常节约的人,我想我们一定能过好。”
我甚至来不及说话,就有人接过话茬,“哟,凤凰男是吧?年薪30万很多吗?我年薪几千万我也没炫耀啊。”
吴询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屁股坐在我旁边,指指点点道:“还没房啊?没房你出来相什么亲?想吃绝户是吧?仗着人家小姑娘一个人,还想带着你爹妈一起来蹭房子是吧?怎么想的这么美呢你!”
我瞠目结舌。
赵海脸色顿时红得发紫,握紧纸巾道:“不可理喻!王小姐,有男朋友就不要出来祸害人。”
“我,不是......”
赵海拔腿就走。
“快走快走,再不走里子都掉完了。”吴询大声嘲讽赵海的背影,赵海狼狈得落荒而逃。
我看着吴询,想张嘴骂吴询,又觉得吴询说得解气。
吴询毫不在意,“不用感谢,这种垃圾多看一眼都侮辱你。来,我们吃饭,今天就吃这家菠萝饭。酸酸甜甜的你爱吃。”
菠萝饭是这家店的特色,果然味道不错。
吃到一半吴询突然问我:“好端端的,为什么相亲啊?”
我又想起那天他说我是他老婆的话,心脏跳得不太规律。
吴询见我不答,踌躇片刻道:“实在不行,考虑考虑我呗,咱俩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
“我吃饱了,你慢用。”
我推开碗碟,先走一步。
九
S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熟人总是能碰面的。
我跟着公司一起去CBD商场做快闪活动,活动现场定在一楼入口处,这里有高奢店,也有金银首饰店,更是入口必经场所,20万一个小时,20平方的活动场地。我们布置起来很快,门口吸引了一大批人。
我缩在背景后面摆弄赠品和介绍,没想到这都能碰见熟人。
“王澜澜?你是王澜澜吧?”突然一个修长的、做着黑白美甲的女人拉住我的肩袖,“真的是你啊!”
她特别惊喜地大喊道:“哎姐妹们快来看,那个破产的王澜澜在卖货呢。”
“喂!你差不多得了吧。”我拽回袖子,懒得搭理她,这种人越搭理她越来劲。
“嘿还真是,王澜澜现在这么落魄啦?穿的都是什么垃圾啊?”
“是啊,当初跟吴家那个好的跟什么似的,还不是眼瞎,家里遭难吴家连个屁都不放。”
“这卖的什么东西啊?十几块钱的东西能用吗?”
“哎谁知道,人家现在是工薪阶层,跟咱们这种人可不一样,我们就是米虫。”
几个女孩子在一起笑的不要太张狂,我不想影响公司活动,尽可能地往旁边躲。
“跟谁聊天呢?躲在这里。”我耳边靠近了一个热源,说话声弄得耳朵很痒。
“哎那是谁啊?”
“你不知道?炙手可热的小吴总裁啊。”
“啊,他也姓吴啊?那跟那个吴家什么关系啊?”
“不知道诶,总归是王澜澜有本事呗,可着吴家薅。”
“哈哈哈哈哈”
吴询半搂着我,微微笑着朝耳机里说:“麻烦叫几个保全,把这几个女变态都送出去,不用客气。”
“喂,你不用这样,”我挣脱了吴询的手臂,无所谓地说,“反正就是说几句,不会掉块肉,从我家破产开始,这些话都不知道听了多少了。”
吴询有些强硬,他坚持搂住我,大声道:“我吴询不能让你被别人骂眼瞎,保全,把这几个人都轰出去。”
对面那几个姑娘一开始还莫名其妙,还是那个黑白指甲的姑娘想起来了,“那个吴询不就是骗了王家一千万的人么!”
吴询脸一黑,保全一人一个像拎小鸡似的全部拎了出去。
十
快闪活动广受好评,晚上大家决定开个庆功宴。
老总亲自过来问我:“小吴总有时间过来参加吗?”
我一愣,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看着我,我勉强笑了一下,“我不太清楚,我跟他不是很熟,也许没时间吧,吴总裁不是很忙么。”
人事经理挤眉弄眼地说:“行啦,别装啦,谁还不知道小吴总在我们公司这么久就是为了你呀。”
生产部主管打圆场说:“没事没事,小吴总不在我们也能自在一点,我们聚会面子小,怕小吴总会吃的不开心,下回再单独请小吴总。”
我们的庆功宴定在一个星级酒店自助餐厅。
大家随意聊着工作生活,渐渐就聊到我。
人事经理问我:“澜澜,你之前是不是家里挺阔呀?我看今天那几个女孩子都不是好惹的,没事吧?”
我没想到大家注意到了那个小插曲,我放下手中的蛋糕,“我家之前是有点钱,但是已经破产10多年了,那些都是以前认识的人。”
生产部主管说:“那小吴总也是那时候就认识你的?我看你们关系很铁的样子,每次你出去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小吴总都知道。”
“是哦,上次赵德富那个事,吓死人的,小吴总脾气一贯好得很,那次你被骚扰,小吴总可真是头一次发那么大火。说起来,赵德富辞职了吧?”销售组负责人说。
老总点头道:“那肯定的,这种人再能干也不能用了,心思不正,我们公司小姑娘多得很,不能冒险。”
人事经理突然指指窗外道:“哎,那是不是小吴总啊?”
我回头,二楼的落地窗正好能看见外面一辆黑色奥迪轿车,吴询半靠在车门上,头发松散地搭在额前,点了跟烟,静静注视着我。
我的心仿佛又开始跳跃。
我闭上眼,不想再跟吴询对视。
十一
吴询来接我回家,让我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在开车的路上,我靠着窗对吴询说:“吴询,我想我之前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已经不是一路人。”
吴询淡淡道:“我们一块长大,性格是什么样大家都知道,怎么就不是一路人了?”
我不想欺骗自己,捂住眼镜靠在椅背上,轻轻说:“你知道的,你生活的环境都是名流,我身处闹市,我们接触的层面已经不一样了,我们的人生价值都不一样,走不到一起的。”
吴询沉默了一会,他说:“你是说我过不来普通人的日子?我不知道正常老百姓怎么生活?”
“我是说我配不上你。”
“吴询,我是个从天上掉下来,被踩进烂泥的人,现在我很认命,我穷我认。你跟我早就不是一种人了。”
吴询猛地踩了一脚刹车,把车停在路边,他摆正我的头,目光直视我,“王澜,我吴询只有你能配得上。”
我不相信,也不想解释,日子久了他自然能够发现,我根本不是他所需要的人。
不过第二天上班,吴询没来。
第三天,他也没来。
人事经理通知我,过两天吴询的位置会有一个新人过来,让我带一带她。
我问人事经理:“吴询,他走了?”
人事经理颇为奇怪道:“你们俩吵架啦?他走了你不知道?本来签的合约就是一个月,我们快闪那天就到期啦。”
他走了......我收拾了心情,把他桌子收拾干净,准备新人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感觉工作格外的累,人也非常疲倦。到家之后,我甚至没有心情看父母的脸。
“爸妈我回来了,晚饭我不吃了,你们吃吧。”我跟家人打个招呼就准备回房间休息。
“那怎么行?我特地片了鱼片做鱼汤的。”
是吴询的声音!
我猛一回头,一下子什么情绪都懵住了。
吴询穿着白色老头背心,大裤衩,人字拖,手里还端着一盆鱼片汤,整个人即诡异又和谐。
“你......你这是什么打扮?”我的震惊简直无法用言语表达。
吴询瞅瞅自己说:“挺好啊,做饭热,拖了毛衣干活呢,一会穿上。”
“你这衣服哪来的?”
“你爸的呀,我又没带衣服过来,让你爸拿一套给我换换不行?”
我捂住眼睛,感觉自己看到了一出梦境。
“傻愣着干嘛?吃饭,今天鱼片我做的,你尝尝我手艺。”吴询端着菜上桌,这身打扮跟我们家这个二手市场的装潢十分贴近。
我忍不住好笑,但是笑完了又很难受,“吴询,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吴询用纸巾擦了把脸,笑着说:“你不是觉得我远离凡间吗,女王大人,让您体会一下居高临下的感觉。吴总裁亲自做饭,感觉如何?”
我不知道,很难描述,我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他会不会像当年那样,卷起我的钱就走,这次卷起我的心就走呢?
十二
我爸妈从外面遛弯回来,带回来一大盘烧鹅,这种东西吴询根本就没有吃过,他没有机会吃到这么劣质的烧鹅,但是我爸妈已经被贫穷的生活同化,认为这或许是招待客人的好菜。
吴询吃的很开心,甚至晚上就在我家睡了,我家的沙发很窄,还是布艺的旧沙发,睡一夜我都受不了,更别说吴询一米□□的大高个了。
但吴询在我家住了两个月。
是的,睡了两个月的沙发。
两个月每天他都做饭,带着橡胶手套打扫卫生,穿着可笑的老头衫,有时候跟我爸一起去逛超市买打折菜,在筒子楼门口碰见下象棋的,也会手痒来两盘,就像个普通的工薪族。连我都开始动摇了。
我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习以为常,只能说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靠近年关的某一天我下班,心里突然想带个蛋糕回去,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带了一个。
我回去的时候,吴询正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抽烟,烟灰缸里有许多烟蒂。他穿着亚麻灰的针织长袖,裁剪合身的西裤,带着一副新的无框眼镜,头发蓬松柔软,显然是特地打理过的。
吴询的神色有点疏离。
我突然意识到,也许吴询是要离开了。
“三丫,我要走了。”吴询按灭了烟头,优美的丹凤眼藏在镜片后面,“家里过年有许多事,我爸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得回去帮他。”
我说不出话,只能把蛋糕往身后藏一藏。
吴询站起来,一直走到我面前停下,他说:“这么久,我一直想告诉你:我有钱,只是证明我的生活不用特别为钱操心,并不能代表我的人品一定败坏,一定纸醉金迷,就像你不知道我会片鱼会做饭一样,你不知道我这么多年都爱着你。”
“再见,三丫。”
“再见,吴二狗。”
结局
年三十那天,爸妈睡了,我一个人在客厅守岁,S市过年禁燃禁放,空气中静悄悄的,只有电视上的贺岁晚会热热闹闹放着。
我手机上突然跳出一条短信:吴二狗:三丫,新年快乐。
我不知怎么的,特别想哭。
吴二狗:别哭了小傻子,过来开门,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