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俗归》山柰

104、有样学样

　　十二点二十，房门被敲响。
　　陈鸣从肉垫上起身，收回环住脖子的手，拉起躺在座椅里的少年，叉掉电脑里40多分钟的视频。
　　“还没复完盘呢，这么快吃饭了。”陈鸣小声嘟囔着，“你这张嘴就哄人的时候话最多了。”
　　“还肿不肿？”
　　“你都拿冷水洗那么久脸了，早消了。”
　　“哦。”
　　“吃饭要不舒服了，你记得踩我脚，我妈她拦不住要做一桌子菜，还爱问东问西的。”
　　“嗯。”
　　两人并肩走下楼梯，陈鸣盯着那抹胖胖的身影道：“爸，你回来吃饭了啊。”
　　“你不是带一安来家里么，面馆有阿姨在没事。”陈爸朝着高大的黑衣少年眯着眼睛笑，“一安！快坐快坐！叔叔今天还第一次见你呢，上回下大雨接楠楠想顺路带你回去都没看见你。”
　　“叔叔。”付一安礼貌地回了个淡笑，“上次邻居叔叔来接了，就先走了。”
　　白色长方形餐桌八个菜，就三个菜有辣椒放的还不多，放平时红辣椒要盖满，一半辣椒一半菜。
　　陈鸣嘴角抿起，这付一安来家里待遇跟过年似的，一家四口单独过年也没吃八个菜啊……
　　他妈真就这么喜欢付一安么？
　　旁边的少年看着餐桌上的菜，心里直冒汗，这是进饭店了？
　　清蒸多宝鱼、菠萝咕咚肉、莲子百合瘦肉汤、清炒藕片、清溜虾仁、小炒牛肉、麻辣手撕鸡、酿皮辣椒。
　　陈鸣仅是扫着身旁少年紧绷的表情就知道，把人整得不好意思了。
　　陈爸起身拿了三瓶啤酒立在桌上，给两个少年一人发一瓶，“喝点？后边不够还有。”
　　付一安看着眼前的玻璃瓶，眼神闪过一丝震惊，他没看错？一瓶就立他面前了？
　　临川人一点不避讳？
　　陈鸣伸手拿过玻璃瓶俯身放在椅边，“他不喝酒……”
　　“大白天的，晚上还上课呢。”陈妈白了眼男人，“又不是过年过节的，别喝醉了课都上不了。”
　　“喝啤的跟喝水一样，酒量是需要练的，在家里练好了，出了社会还能被灌倒？”陈爸用开瓶器撬开盖子，淡淡道，“在家里喝酒是最安全的，不用担心其他问题，临川小孩过年过节谁不喝几口？楠楠都能喝两瓶。豆豆那小子还只喝白的，啤的都不放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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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年过节是这样，平日里酒量好的大人拿酒下饭，小孩平日里喝的少。”陈鸣侧头解释，“豆豆我表哥，特猛。”
　　付一安微微颔首，抿唇不言。
　　“一安，别听叔叔说，有果粒橙。”陈妈起身拿过少年面前的玻璃杯倒了八分果汁，“不够和阿姨说哈，千万别客气。”
　　少年局促地接过杯子，“谢谢阿姨。”
　　陈妈回到对面坐下，张罗着动筷：“吃吃吃！尝尝阿姨的手艺。”
　　陈鸣压低声音：“付一安，你吃香点，不然要被她劝饭了，特恐怖，一套连环拳打得你无力招架。”
　　少年拿起玻璃杯，放到唇边遮挡住，小声呢喃：“我现在挺慌的……”
　　对面的女人眼神期切地催促着少年：“一安！动筷啊！”
　　少年抿了一小口果汁,微微颔首，“好。”
　　付一安见陈爸动筷子，伸手夹了筷虾仁塞进嘴里细细咀嚼，称赞道：“好吃。”
　　陈鸣抿唇，这种时候不能说好吃，只能说“挺好吃的。”
　　“好吃你就多吃点哈！用勺子舀！”陈妈热情地起身拿着勺子舀了一勺往少年碗边伸，“来，拿碗接着，不要客气，当自己家一样，想吃什么夹什么，够不到就站起来夹哈。讲客气，饿自己啊～”
　　陈鸣撑着头扶额，他妈已经开始了。
　　付一安微微起身端起碗接下，余光扫着旁边的少年，餐桌下踢了踢陈鸣。
　　陈鸣转头瞥着那碗里的一勺虾仁，站起了身，顺着他妈接下来要干的事情，抢先一步。
　　陈鸣拿着勺端过桌边的小碗盛了半碗莲子百合瘦肉汤放在少年面前：“一安啊！平时学习太累了吧！尝尝我妈这汤，可鲜了。外边吃不到的，她拿手好菜！你多吃一点哈，安神补脑，对身体好的。我笨得很！学习还得靠你帮衬帮衬，多操操心呢，你一定要把脑子养好了。”
　　付一安看着眼前的陈鸣发讷，嘴角轻扬一丝弧度又立马压下憋着笑。
　　陈鸣扫了眼那白花花的虾仁，拿着勺子舀了勺倒在碗里，“一安啊，爱吃虾仁就多吃点，千万不要客气，他们都不爱吃的！虾仁有营养的，高蛋白！”
　　“好。”
　　少年侧身夹几筷子藕片塞到付一安碗里：“藕片，你爱吃！别嫌多！现在长身体要多吃一点，男孩子不要为了耍帅减肥！多吃多运动！你看我吃的多运动也多身体倍好！这点你要向我学习！一定要把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学习！才有力气动脑子！”
　　付一安垂眸看着这满满的爱，嘴角咧开：“好，谢谢谢谢，够了。”
　　“诶～一安啊！是不是看不上我妈手艺？鱼都还没夹呢…这多宝鱼！没刺的，我妈洗的干干净净，去腥了，又鲜又甜！多吃鱼！聪明！你看我姐从小就爱吃鱼，这成绩也还不错还凑合吧。”陈鸣咂舌，伸长筷子从大圆盘中央夹下一块紧致的鱼肉盖在满满当当的小山上，催促道，“赶紧吃！千万别客气！就是些家常小菜的！你千万别嫌弃！要是不合口味了你就扔给我！我都能吃的！什么都不挑！”
　　陈妈脸臊红，立马伸手示意陈鸣坐下，“行了行了！你别吓着人家！你赶紧吃饭！”
　　陈楠懂得不能再懂陈鸣这什么意思，偏着头乐地肩膀两抖又不敢笑出声来。
　　陈爸怔在原地，筷子捏在手里迟迟不动，碗里夹的一块咕咚肉放凉了。
　　陈鸣坐下抽了抽椅子，转身拍着少年的肩说道：“咕咚肉就不夹了，我妈不知道你菠萝过敏！都怪我都怪我！你有忌口我都没和她说，我真是不会做事！幸好发现了，不然过敏吃出问题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对不起你！哎呀！你第一次正式上咱家吃饭，真是照顾不周！照顾不周了！见谅哈！”
　　付一安强忍着笑，回道：“没有没有，挺不错的，我不做客的，我吃什么夹什么。”
　　“哎呦！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真大方，不像现在有些孩子吃个饭还扭扭捏捏的需要劝！你这性格好啊！将来能成大事！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将来混得好了可不要忘了我这个老同学，我俩现在玩的这么好，知根知底的！用着放心！将来有机会我跟着你混，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带带我，多帮衬帮衬兄弟。”
　　陈妈看着耍宝的少年呵斥道：“陈鸣！你吃不吃饭？”
　　陈鸣转回头来，筷子夹了块鱼放进嘴里，称赞道：“哦呦！这么好吃！妈，你这手艺绝了，上哪吃的到这口啊！我多吃点！聪明！待会好跟一安学习学习！”
　　付一安左手放在下边比了个“6”，这套要是陈妈给他来一遍，他饭都得哽嘴里，越劝越不好意思动筷吃饭。
　　陈楠还是没忍住笑出鹅叫，几人视线齐刷刷落在她身上，少女捂着嘴把头埋下肩膀又憋得两抖。
　　陈爸颇为欣赏地看着陈鸣，笑道：“你这套真是学来了哈，有这口才以后也饿不死你了。”
　　陈鸣点点头垂头吃饭，付一安坐在一边小口小口吃着，局促不安的情绪被陈鸣这么一逗一扫而空。
　　餐桌上安静一会后，陈妈又开始发力。
　　“一安啊，你还打耳洞了？上回来家里阿姨都没注意。”陈妈抬眸盯着少年右耳看，“在学校开家长会那天我好像也没注意到。”
　　少年咽下一口菜，淡淡回道：“刚打一个月。”
　　“你们这个年纪小孩都这样，小鸣初中那会打耳洞说了他好久，你家里人没说你？”
　　少年摇摇头，“我妈没说什么，她很少管这些就问一嘴而已。”
　　“那你妈工作应该挺忙的吧，你爸也没说你哈！陈鸣刚打那会，他爸真是看着他都来气又无可奈何，比女孩子还爱打扮！”
　　付一安淡定地回道：“我妈挺忙的，我爸离婚的他不管这些。”
　　“哦～离婚孩子作孽，不离大人遭罪哈。”陈妈点点头，又道，“那你爸妈对你应该还挺好的吧，把你教这么好，又优秀又礼貌。”
　　“挺好的。”
　　陈楠回道：“他妈我们班班主任，老师，人上课挺幽默风趣的，又负责！她教的班语文成绩都挺好的。平日里对我们也很关心的，给我们分小组抓学习，当自己孩子似的，天冷加衣下雨带伞嘱咐一句没少，在女寝还给人掖被子，东西坏了还帮忙修东西，就聊学习挺严肃的，其他时候挺好相处的。”
　　陈妈大为惊喜：“付老师啊！怪不得一安你学习这么好！从小耳濡目染的。”
　　少年点点头，夹着菜又往嘴里塞。
　　“那你爸虽然离婚了，平日里也关心你吧？生活上得和你妈分一分吧，你一看就是疼大的，又自信又大方。”
　　“他算关心吧…不在一个城市…就给生活费买点东西寄过来……”
　　“你爸经常出差？”
　　陈鸣怔住，越听越不对劲，这不查户口了嘛……
　　“诶诶诶～妈，你干什么？我上他家吃饭他妈还只问我的事呢，他上咱家吃饭用不用报他爸妈身份证啊？”
　　陈妈摆手，神色自若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就关心关心一安，随便聊聊天啊。”
　　“……”
　　陈鸣刚想开口，付一安摇了摇头，淡淡道：“没事，正常聊天。”
　　付一安淡淡回道：“他住苏城，就画点画糊个口。”
　　陈妈缓缓咀嚼，轻声道：“画画这多难啊，那你妈不是特辛苦，临川老师工资普遍不高，生活处处要花钱的。”
　　付一安抬眸掀起眼皮瞥眼女人，镇定道：“他生活费给挺多的，够用。”
　　陈楠好奇道：“我妈一个月给1000，你爸也给，付姐她也给，那你岂不是拿双份，那你活脱脱小富翁啊！小金库是不是满满当当的？”
　　陈鸣头疼，一个全是心眼，一个全是八卦。
　　“我爸给的我妈存卡里了，我妈给1200，挺够的。”
　　陈楠眼睛亮着，转头偏向陈妈，“妈，涨两百呗，人家都给1200！”
　　“不可能，1000很多了。”
　　陈鸣瘪嘴，付一安这一千二也不多，要充饭卡，周末还要买菜做饭，买七七八八的东西和出去玩也用的这钱，开销大着呢。
　　哪像他家零食牛奶水果都是家里买，早餐晚餐能去面馆吃，买书买资料还能报销，1000绰绰有余，节假日去面馆帮忙发工资，加上寒暑假那些钱，他都花不完。
　　陈楠能花无疑是她追点星，氪金。
　　陈鸣他钱大多花在吃和穿上，打游戏都不充钱抽奖，直接薅别人的号玩，谁不在线就玩谁号。
　　陈妈问到想问的了，时不时催几声夹菜也没再问人家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