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俗归》山柰

144、聊开

　　“我知道你为什么怕耽误我，你家庭情况不会放任你跟我在一起的，我能感觉到的，你家有一大家子人，他们都很爱你，他们对你有期望。你让我想到那画面我也很难不动摇。但我没有这个顾虑，我和我妈都是不会为对方牺牲的人，她能接受最好，不能接受你让我改我改不了，我就只能做到不让她看见。”
　　“我是天生的，我知道你不是，你的启蒙和我的启蒙不一样，你要是真的喜欢一个人，你都能接受。让你想太深，归根结底还是我缺爱，还是我自己的家庭原因。我总说以后要怎么怎么样，要上好大学，要买小房子，要有自己的家。你怕我俩没结果，你怕就算我俩在一起很多年也不可能会真的成家对吧？”
　　空气凝固，陈鸣快要不能呼吸，前所未有的心慌恐惧使他控制不住地发抖战栗。
　　“我…我……”少年面红耳赤，嘴唇发白，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
　　“我可以接受一切结果，未来太渺茫，我只要当下就行。”付一安轻轻顺着少年的背，目光逐渐深邃暗沉，“要是我们真的分开了，你以后要结婚生子，你不要骗她就好。我爸和我妈相爱，小时候他爱我，他爱我妈不是装出来的，但他绝对没一开始坦白，他瞒我妈了。离婚或多或少也跟这有关系吧，你要是以后碰上喜欢的女生了你不要怕失去或是觉得无所谓又或者怎样不说，免得结婚也得离，得不偿失。”
　　……
　　话音落下，陈鸣眼泪也跟着簌簌地掉，付一安眉头紧锁，一手顺着少年的背，一手揭过鸭舌帽扣在少年头上往下压。
　　“我知道是我性格的原因，一开始就起的头，一开始就想要未来，让你想很深。不然怎么的高中也不会想这些事情，不会让你掉这滴眼泪。但没办法，你碰上的是我，我也没办法控制大脑不去描绘一些蓝图，幸福的时候不自觉地就幻想以后，不自觉地期待以后。你跟我在一起谈恋爱确实没有其他校园情侣轻松。”付一安轻轻顺着抽泣少年的背，从口袋里摸出纸巾轻轻擦着滚烫的泪水，柔声安抚道，“好了好了，我想说的说完了，你先缓缓。”
　　绿茵场边散步的三个少年，老早就发现了看台最上边的两人，付一安嘴巴说个没停，陈鸣耷拉着脸神色怪异难看。
　　“我靠，哭了！”李君拽着李艺其惊讶道，“还是付一安狠，安慰人失恋把人安慰哭了。你说这是释怀的眼泪还是被戳到痛处的眼泪啊？”
　　“哭总比他憋着好吧。”李艺其回道，“幸好付一安看不清咱，光明正大地偷看。”
　　“他这么喜欢他前女友吗？”贺子栩蹙眉抿唇道，“这都半个月了，还走不出来。”
　　“呃…你没有发言权，把你嘴闭上！”李君愤愤怼道，“你不会还贼心不死吧？你最好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他就是走出来了，也没你的戏。”
　　“……”
　　看台上，一抽一抽颤抖的少年强压下哭意，咬紧牙关憋着，而后均匀地呼吸吐气，好一阵才缓好一点。
　　陈鸣眨两下红肿的眼睛，泪意潮温：“我…我只喜欢你，除了你，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现在是…以后也是…我很认真的……”
　　付一安知道陈鸣有那个心，但未来瞬息万变，太难太难，他也只是闷闷地把话接下：“好，只要我。”
　　似是气氛太凝重，两人都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陈鸣把眼泪擦汗，问道：“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穿牛仔外套了？早上碰见你我都吓一跳，卫衣裤子鞋子都一样的颜色。”
　　付一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着感慨道：“我本来外套想穿黑色的，但是我一看今天天气挺好的，蓝色有活力点。你衣服那么多，我也没想到你今天也会穿这件。我早上也吓一跳，跟照镜子似的。”
　　“我是翻朋友圈看了，逛公园看樱花穿的这外套，有点想念……”
　　“哦，那你朋友圈是不是可以更新了？”
　　“我已经更新了好不好？”陈鸣摸出手机来点进朋友圈递给付一安，“诺，你看。”
　　4月21日
　　【哎，这么好看的手就应该戴戒指……】
　　配图-手背照
　　二条：这么好看的手就应该多些几道题……
　　暮霭沉沉：1
　　我没你抗揍：1
　　滔滔不绝：1
　　夹心巧克力：自恋哥，上课玩手机，举报！
　　ivvxx：不忙了？我怎么感觉就是吵架刚和好呢？
　　剁椒拌饭：加一
　　咕噜咕噜冒泡泡：你的手没你男朋友好看。。。
　　春眠不觉晓：显摆什么？谁没有似的？
　　“还有几个要么他们装看不见，要么就是把我拉黑了……”陈鸣小声嘟囔着。
　　付一安视线落在那3个1上，干涩道：“滔滔也？”
　　陈鸣拿过手机塞回裤袋，摆摆手道：“没有，他们那‘1’就等于你‘阅’，他昨天还跟我说他碰上真爱了，毕业要给人家求婚，让我当伴郎去呢…希望他运气好点吧……他人傻钱多，之前大一谈一个把他当提款机…隔三差五提分手，隔三差五给她买奢牌道歉…楚哥骂他他还不听…被绿了难受得不行……”
　　“哦，昨天是他找我了……”
　　陈鸣大吃一惊，打断道：“哈？他找你？他没突突你吧？”
　　付一安被突然拉高的声音吓得一激灵，侧头盯着那眼眶鼻尖通红大惊失色的少年，莫名的滑稽，他嘴角微微上扬，轻轻推搡陈鸣：“声音小点，吓我一跳。我一开始也以为他知道你心情不好找我呢，那语气加我好友就三字‘你滔哥’，结果就把聊天记录转我了，挺正经的。”
　　陈鸣撅着嘴，眉头轻挑，傲娇道：“那当然，你真以为我们不正经？我们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都是正经人好不好？合着你黑眼圈这么重又想一个通宵？你一晚上把我半个月的事都想完了……”
　　“经历比你多那么点，又比较懂你吧。”付一安伸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后脑勺，“他们对你还挺好的，真把你当弟弟了。”
　　“我不要！我要当哥！！！”陈鸣被这话刺激得双手抱着胸前，鞋尖拍着地，撅嘴不满。
　　生气跟撒娇似的，还挺可爱。
　　付一安嘴角抿直，咬着嘴唇把笑意压下，宠溺道：“好，鸣哥，你当哥，我叫你行不行？”
　　“付一安，你再这样，我真的会被你惯坏的。”陈鸣眼神渐渐暗下，惆怅道。
　　“你不会，小脾气没关系，大的你知错能改，我相信你。”付一安?撞着少年肩膀，“你以后不会提那俩字了，你对自己有点信心。你要真气到那程度了，你就想想这半个多月，债都欠多少了。”
　　“啊！！！”陈鸣抱着头抓狂，长长叹息：“我的早安吻！我的打卡照！！！我的……”
　　陈鸣还想说，付一安伸手立马把陈鸣的嘴捂住，耳根霎红，慌忙道：“行了行了，你闭嘴，没个把门的。”
　　“唔…唔……”
　　掌心传来痒痒湿热，付一安脸色急剧下沉，立马松开手，一个推搡把陈鸣摁倒在蓝色座椅上，一只手扼住后脖，一只手掰过胳膊摁在后背。
　　陈鸣吐出舌尖，五官皱起：“呸呸…呸……”
　　付一安咬牙切齿警告道：“我手撑草地上了你不知道是不是？全是灰！我真挺嫌弃你的……”
　　“错了错了错了！哥哥！好哥哥！错了错了！”陈鸣识趣地求饶，“放手放手！痛痛痛！”
　　“痛什么痛？我都没使劲！”付一安舌尖扫过上颚，松开手后，坏笑威胁道，“我说你再想退没那么容易，虽然和好了，但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陈鸣冷汗直冒，脊背发凉，哆哆嗦嗦道：“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我这阵老老实实的，听你话，绝对不会惹你生气的……”
　　“行，挺乖。”付一安起身，隔着鸭舌帽搓了把少年的头，低沉有磁性的嗓音压迫感十足：“不需要你往东往西，给我写检讨，不许抄袭！”
　　“……”陈鸣长叹一口气，认罚了，谁让他非得提分手，“哦。”
　　付一安剑眉轻挑，黑眸下撇，冷冷道：“哦什么哦？不情愿？”
　　陈鸣挤出一个假笑来：“不就是自己写么？行，没问题我肯定认真写。”
　　“嗯。”付一安嘴角微微勾起，“看你表现。”
　　“……”
　　陈鸣站起身来，撇嘴道：“要上课了。”
　　“好好学习。”付一安拍着少年的肩，淡淡地说。
　　“我小考考挺好的，你奖励我什么？”陈鸣撞着付一安的肩，余光睨着那噙着笑的黑眸，“我这成绩再往上边冲，你就等着大学开学来给我铺床提行李吧。”
　　“行，我没意见。”
　　“奖励什么？”
　　“嗯……”付一安若有所思，余光瞥着那一脸期待的少年，一本正经道：“奖励你晚上不打饭，我去打。”
　　“有病啊你！”陈鸣拧着眉头，没好气骂道，“臭板砖，拍死我得了！”
　　“想要什么？”
　　“你给什么？”
　　“……”
　　“……”
　　陈鸣推搡着少年催促：“付一安，你说话啊！”
　　“我想给你两巴掌……”
　　“打不行，揉可以。”
　　付一安挑眉，意味不明地问：“揉哪？”
　　“你有病是不是？”陈鸣小脸瞬间涨红，“脸啊！你想屁啊！神经病。”
　　“哪有我以为是…呜呜…”付一安话还没说完，就被陈鸣捂得严严实实，大手环过脖子重心往下压。
　　“不让我说，你自己倒是能说？”陈鸣面红耳赤，眼神飘忽地瞄着四周，压低声音，“付一安，你讨厌死了！”
　　付一安大手刚盖上少年手腕想要掰开，屁股被狠狠甩了一脚，耳畔传来呵斥的声音：“干什么？造反是不是？老实点！”
　　校服少年阴沉沉地盯着陈鸣，黑眸漆黑犀利，仿佛在说：行行行，刚和好就这样对我？有你好果子吃！
　　“你自己想多了还怪我，我的意思是揉头啊！”付一安从陈鸣的牢笼里挣脱，睨眼少年轻声道：“你把状态快点调回来，不要天天愁眉苦脸的。”
　　“哦，我会调整的。”
　　陈鸣踩着午休铃回教室，哭兮兮的外表下藏不住的笑意。
　　李君和李艺其看智障似的看后门走进的少年，微微拉高声调：“诶，那个花猫！过来！”
　　陈鸣冷眼略过后座的贺子栩，走到两人面前，没好气道：“干什么？”
　　“走出来了？”李君试探地问。
　　陈鸣从外套口袋里伸手左手张开，微抬下巴，眉眼间都是炫耀和傲娇，“看到没？”
　　李君目瞪口呆，下巴微张：“哈？不是扔了？”
　　“他舍不得扔，捡回来了。”
　　“我说怎么找都找不到，原来攥她手里呢。”李君摸着下巴凑近中指看，感慨道，“这付一安还是厉害点，把你劝好了，之前让你去求和你还不去……”
　　陈鸣伸展的指尖慢慢回收，抿唇道：“你怎么知道的？”
　　“天气这么好在田径场晒太阳看见了。”李艺其附和道，“他说什么了把你说开窍了？”
　　“就开导我，聊了会天。其实只要我不放弃，他不会放弃我的。”陈鸣发红的眼皮睁开，目光如炬，“现在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小目标先上同一所大学，大目标先攒攒底气吧。”
　　“你真这么喜欢？”李君直勾勾盯着陈鸣看，“真脱胎换骨了，这学期都没惹事，没请假的。”
　　“嗯。”陈鸣点点头，“不跟你们说了，我睡觉去了。”
　　陈鸣回到桌上趴下。
　　翌日午休打铃。
　　李艺其水瓶敲打书桌，急切地催促：“醒了醒了，体育课集合了！”
　　陈鸣抬头睁开眼眯成一条缝适应亮光，他缓缓起身。
　　陈鸣迈开步子，酸痛感传遍神经，腿睡麻了。
　　第二学期，周五的第五节体育课还是排到了一起。
　　陈鸣班上慢跑后上了十五分钟就自由活动了，王洛建拍着篮球朝几人大喊：“快点，凑队了！！！”
　　“你们去吧，我又累又困，我睡会去。”陈鸣眼皮直打架。
　　“咋了？看你上体育课就不对劲。动作都张不开似的没劲。”李艺其蹙眉道。
　　陈鸣有气无力道：“昨晚学太晚，没睡好。”
　　“那你休息休息。”
　　“嗯。”陈鸣摆摆手，往旗台走。
　　阳光把旗台烤的温热，陈鸣外套一脱，竖着铺好躺下眯着眼睛晒太阳补觉。
　　球场上几个少年聊几句后，付一安也脱离队伍，迈着步子往旗台下走。
　　付一安坐下，轻拍着陈鸣挪位：“过去点。”
　　“你不去打球？”陈鸣昏昏欲睡道。
　　“我晒会太阳休息一下不行？”付一安脱下校服，放在大腿上，一顿折叠捣鼓把衣料都塞进袖子里，稍微压扁一点往陈鸣头下垫，“小王子，请您抬下头。”
　　“嘁。”陈鸣嘴角扬起，抬起头让枕头塞下，他撇嘴傲娇道，“别挡我太阳，退下吧。”
　　付一安挪到边边，视线落在球场上，全神贯注地盯着少年们打球。
　　陈鸣鼻尖一股清香，放在小腹的手能明显感觉到阴下，他缓缓睁眸瞥了眼。
　　视野上是少女的侧颜，轮廓温婉，面颊柔和，头发半扎着，一半自然披肩。
　　又是这个音乐生，昨天吃早餐也坐付一安旁边，体育课怎么也是一节，之前上体育课也没见过她呀。
　　坐就坐吧，不影响付一安看球就行。
　　陈鸣在心里默默叹息，轻阖双眼，扯过卫衣帽子盖着眼皮，转过身子背对着隔了三个人位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