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俗归》山柰

2、离远点

　　班级后黑板贴了一大堆招新通知，高一（14）班围着一堆人讨论着招新。
　　少年垂头丧气地回班里，在黑板前停下脚步。
　　前桌李君走近陈鸣身旁，一把揽住少年脖子，悄摸摸地在少年耳边嘀咕：“你去不去文娱部？可多漂亮学姐了。”
　　陈鸣不悦，掰开李君的手：“你自己想去就去，别拉着我。”
　　“不是，这不是有福想着你呢。”
　　“不需要。”陈鸣白了一眼李君，拉开椅子坐下。
　　陈鸣的教室在二楼，窗外一片绿意，太阳正烈，窗外几缕阳光冲破遮挡，打在少年课桌上。
　　明晃晃刺得眼睛花。
　　陈鸣蜷缩在课桌上，一只手枕着，一只手大力地拉过窗帘，随意抓起几张试卷往头上盖，盖完后手随意地搭在头上。
　　李君手指叩着陈鸣课桌，诧异道：“你这体育课自由活动你睡觉？你不如起来看看书聊聊天呢？你睡得着啊？”
　　临川一中是市里的重点高中，和二中一起扛起这个小城市升学大头。
　　在这儿流传着一句话：进了一中的门，半只脚已经踏进大学了，念不念大学就看你自己愿不愿意抬另一只脚了。
　　一中一个年级16个班，高一不分文理，但标准和高二是一样的。
　　文理各一个实验班，各一个重点班，4个平行理科班，6个平行文科班，还有两个艺术班。
　　陈鸣所在的班级是文科预班，高二分班后14班就是文科。
　　他现在的成绩班上倒数，要想追上平均水平，他还得努力往上爬爬。
　　陈鸣自己又毫不在意，听得进就听，听不进就睡，偏科特别严重。尤其是理科，陈鸣脑子本来就没其他人转的快，再睡个几节课，进度不断往前走，他就是想追也利滚利。
　　小考成绩一出他和倒数第二都有点小断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个事，可偏偏他自己一点不着急。
　　他格格不入地看着人拼命往前冲，自己慢悠悠在后头晃荡，也不觉得自己掉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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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霞好漂亮！”
　　教室里一声惊呼，众人纷纷挤到走廊上。
　　陈鸣所在的是南楼，这是一栋大型教学楼，长排形，三个楼道，一共五层。高三单独在北楼，北楼相对来说容量较小，为了方便，整个一层都用来做办公室、会议室。
　　“要上课了！！！”班长在教室里大声地喊。
　　陈鸣半靠在围栏上发呆，一个拐角，少年大步走下。
　　黑白的校服，少年穿的工整，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加快步调。
　　下楼的脚步声哒哒地响。
　　视线对上，少年淡淡略过。
　　陈鸣大步上前：“付一安，要上课了，你去干嘛？”
　　少年斜睨一眼，没有搭理陈鸣，大步流星朝商店去。
　　“付一安，你是不是又不吃晚饭啊？”
　　“……”
　　“不吃晚饭对身体不好，晚上还三节课呢。你不如去食堂打个饭吃呢，就算来不及吃你下课还能扒两口呢，比吃面包饼干好多了。”
　　付一安从始至终看着前面，没偏头看陈鸣一眼。
　　眼看着少年不听劝，陈鸣朝反方向跑了。
　　少年推开玻璃门，从货架上随意拿一个面包到柜台，“老板，结账。”
　　他回到教室还有五分钟，少年缓上片刻，拧开水瓶抿几口水。
　　陈楠看着付一安手上的面包，问：“你写题又没吃晚饭？”
　　付一安点点头，手指捻着包装撕开。
　　“不然以后我帮你带饭好了，你这写题老忘时间也不是个办法。”
　　付一安咬下一口松软的面包，客气地拒绝：“不用了，谢谢。”
　　“滋啦”一声，尖锐的声音刺得人汗毛直立，低着头的同学猛地抬头看向窗户。
　　“陈鸣？你干嘛？”陈楠白了一眼满头大汗的少年，问，“你闹哪出啊？”
　　少年大半个身子伏进窗台，一把抢过付一安手上咬了一口的面包，把饭扔在付一安桌上。
　　陈鸣还喘着气，眼神期切：“热乎的，还有时间，你扒两口。”
　　付一安淡漠地看着少年，冷冷地说：“还我。”
　　“有饭你吃什么面包啊？”陈鸣大声呵斥，一把把面包往嘴里塞，嘟囔着：“不…还……”
　　付一安冷声道：“你很闲吗？”
　　那双眸子漆黑锐利，少年被付一安看的发慌，他硬着头皮说：“我是招你惹你了？饭惹你了？凶什么凶啊，莫名其妙，有饭不吃是有病啊？浪费粮食可耻！”
　　陈楠悻悻地朝陈鸣骂：“你别发神经了，赶紧回去上课，别来给人添堵。”
　　陈鸣留下一句“记得吃饭，别饿着。”一溜烟地跑了。
　　陈楠瞥眼桌上打包好的饭，说：“他都把你面包抢了，饭就当他赔你的，你这饿着也不太好吧。
　　付一安还是动了，他揭开塑料盒，盖子上满是水珠，饭还热腾腾冒着热气。
　　看到餐盒里的蒸蛋和糖醋里脊，他落入了回忆的陷阱。
　　付一安不为所动，陈楠扫眼桌上的饭菜，小声地问：“怎么了？是不爱吃吗？”
　　付一安摇摇头，拿着筷子尝一口又放下，或是情绪影响他，饭菜索然无味，食不下咽。
　　“我有零食，你吃吗？给你垫垫？”
　　“谢谢，我还不饿。”付一安把饭菜放到椅子下面，淡淡地回。
　　聒噪的风扇，音质极差的小喇叭让付一安有些头疼。他一手撑着头，一手抄着着笔记，心不在焉……
　　熬过三节课，少年最后一个收拾好东西，关掉教室里的灯。
　　昏黄的路灯下，灯光温柔少年脸庞。
　　陈鸣蹲在马路的花坛边，单车停在前头，一只手扶着单车，一只手乐此不疲地往后转着踏板。
　　待到付一安走近，他才拍拍手，骑着单车跟上去，“我可没跟着你啊，我回家也走的这条路。”
　　此地无银三百两。
　　付一安没搭理陈鸣，沿着马路走。
　　他走得慢，陈鸣拧着把手左右摇晃，歪歪扭扭地在马路上缓慢蠕动。
　　一下重心没稳住，又落下一只脚支撑，不过走百米，陈鸣停下调整好几次。
　　陈鸣余光睨着冷脸的少年，试探地问：“付一安，我和你商量个事行不，你步子能迈大点吗？”
　　付一安转向陈鸣，不耐烦地说：“你很闲吗？”
　　“不闲啊，这样回家挺有趣的，练练说不定我还能参加自行车慢骑大赛，给你赢个奖牌回来戴戴。”
　　“......”
　　他真的很闲。
　　“付一安，你住哪啊？离学校多远啊？”
　　“......”
　　“付一安，我跟你讲，往这骑二十分钟，那个桥洞底下，有一家卖冰豆沙的，可好吃了，你肯定喜欢。
　　“......”
　　“付一安，你知道吗，我今天睡了一整天，现在可精神了，晚上回家都不用睡了，能通宵打一晚上游戏。不对，除了语文老师那个事精，非不准睡觉，我犯困她就让我站着听，她是没想到我站着也能眯。结果，她看我不听课又让我抄课文，我抄了两节课，手都抄麻了。”
　　少年神色一动，颇有不满：“让你听课就是事精了？”
　　陈鸣眼睛一亮，惊喜地说：“你理我了？”
　　少年瞥眼陈鸣，语气寡淡：“那是对你负责。”
　　“好好好，她对我负责。”陈鸣点点头，慢慢地踩着单车，“付一安，你在一中开不开心，有没有人陪你玩啊？”
　　“......”
　　“付一安，你说话啊，你是不是不开心？我都没看见你和谁很熟一样。不然，你还和我一起玩怎么样？我每天给你打饭，把你喂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你看你这两年都瘦了。”
　　付一安黑着脸说：“你消停点行不行，别磨磨蹭蹭，赶紧回家去。”
　　少年把车一别，挡在付一安前头。
　　陈鸣撇嘴，十分不满：“付一安，你别这样啊，你是不是生我气呢？”
　　付一安眉头轻挑，问：“我生什么气？”
　　“李晓啊，你当时是不是喜欢她，不然为什么当时我告诉你，我答应她之后，你就没踪影了？我暑假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我又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开学了没看见你人，才知道你转学了。”
　　少年脸色阴沉，好似蒙着一层寒霜，高挺的鼻梁显出凌厉的线条，嘴唇微抿透出一股子不悦，黑框眼镜下又满是冷厉之色。
　　少年沉默不语，身上散发出的气压低到要让人窒息。
　　陈鸣生怕下一秒付一安的拳头就抡到他脸上，他下意识往后退几步，才试探开口：“付一安，你说话啊，别冷着张脸，我有点害怕。”
　　付一安眉头一松，表情柔和些，但说话还是冷冷的：“和那没关系，本来初三也要转走的。”
　　陈鸣脸凑到少年面前，大着胆子观察着付一安的表情。
　　陈鸣语调上扬，显然不太相信：“真的？真没关系？你真不喜欢？她不是还追你追了几周吗？那你为啥认识她没多久就和她走那么近？我暑假叫你你都不出来？她叫你你就出来，网吧碰你好几次了，你自己说说被我抓到几次了而且后面你转学都不告诉我一声，一声不吭就走了。”
　　陈鸣的脸近在咫尺，杏眼眨巴眨巴地望着他，毫不掩饰的眼神快要将他看穿。
　　付一安咬着后槽牙，大手一伸，包裹着陈鸣的脸往后推，一点也不温柔， “别靠这么近，离远点。”
　　少年身体一颤，他差点以为付一安要伸手抽他......
　　“......”
　　陈鸣喉结轻滚，怯怯地问：“你为啥啊，我猜中了？”
　　“......”
　　付一安一脚蹬在绿化带的石栏上，走两步绕过挡在面前的自行车。
　　陈鸣连忙跟上，却还是在付一安身边扭扭捏捏，拐着轮子。
　　“付一安，你说话啊，真猜中了？你现在还喜欢不，要不要给你追回来？你要是喜欢她，她肯定乐意的。”
　　“......”
　　“还是说你不好意思告诉我，你放心，我嘴可严实了，肯定给你在学校捂的好好的。除了你我，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
　　“付一安，付一安，你在听我说话吗？你理我一下会怎样？”
　　似是被吵得烦了，少年才轻飘飘地回句：“我不喜欢她，你别乱点鸳鸯谱。”
　　诶？诶？诶？
　　陈鸣大脑霎时空白，连自己还踩在自行车上都感知不到，手还在为了控制速度而左右乱扭。
　　他整个人往付一安侧前方倾斜，反应过来时，陈鸣已经条件反射地一只脚放下点地，不停地乱踩往外走，一只脚还在自行车上放着，正抬着脚撤退。
　　陈鸣放手，自行车也连带着往他身上倒。
　　“你干什么？”
　　付一安都来不及反应，就被黑影压着往旁边退，可是旁边没有路，只能侧身去护陈鸣。
　　少年一把扑着付一安一头栽进绿化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