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俗归》山柰

80、从始至终

　　两人并肩而行，走得很快，陈鸣还去商店买了两瓶清茶。
　　凉亭长廊一个人都没有，陈鸣环顾一圈，手挤进付一安的指间，紧紧合上。
　　陈鸣警告道：“不许甩开！”
　　少年宠溺地摇摇头，手用力地回握两下，柔声道：“好，不甩，你别握这么紧。”
　　陈鸣松了点力，转头问：“付一安，周六能不能快点到…你给我准备什么了？”
　　“快了，你忍忍。”
　　“不想忍。”
　　付一安食指发力挠了挠陈鸣手背，轻轻哄道：“等等我。”
　　“切，就你爱磨磨唧唧的，我情书你看了吗？”陈鸣加快步伐，拉着人靠着椅子坐下，左手握拳怼在付一安嘴边，“陈记者采访一下你获奖感言。”
　　获奖感言……
　　嗯…好一个奖…违令者斩……
　　少年嘴角露出一抹淡笑，夸赞道：“写的好，很有个性。”
　　陈鸣小嘴撇着，满意地追问：“还有呢？”
　　还有什么…你那字是能夸的么……
　　付一安想了想又道：“真情实感，一目了然。”
　　陈鸣点着头，笑着催促：“再夸夸。”
　　还要夸？你收那么多情书连句好听的都不会写……
　　你要斩谁？自己斩不斩？
　　太中二了……
　　当然，付一安不撒谎。
　　少年神色淡定：“小太阳画的还可以。”
　　“你这夸不到我心里去…内容上你是一点不夸…”
　　少年又重复一遍：“真情实感，我很喜欢。”
　　“呃…算了……”陈鸣嘴角抽搐，“我不为难你了…采访结束…谢谢配合……”
　　付一安干巴道：“不客气，手能松松吗？我出一手汗了……”
　　陈鸣松开手，包着少年的手摁在自己大腿裤子上擦了擦，偏过头去附在耳畔厮磨：“那你擦擦再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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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一安汗颜，陈鸣这小子未免也太黏糊了些吧……
　　少年不自觉地问出口：“陈鸣，你谈恋爱这么粘人呢？”
　　陈鸣手顿了顿往口袋塞，面上飘上一层绯红，耳根开始发热，他把头垂下来不去看付一安。
　　“这不是得偿所愿了么，太高兴了…我喜欢你才黏你。付一安，你不会觉得我烦吧？我又没谈过恋爱，把握不了度，第一次谈恋爱对象还是你。我喜欢你喜欢得要命了，我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
　　付一安心头一片滚烫，陈鸣这小子说话还真是直白，一点都不带拐弯抹角的。
　　少年拉过陈鸣左手摩挲，抚了抚淡淡的细痕，指尖轻触食指上的凸显的疤痕，轻声说：“不烦，我能接受。”
　　陈鸣抬眸盯着付一安看，小嘴叭叭：“付一安，我记下了哈，你说不烦我的，你以后也不能嫌我烦。”
　　“嗯。”付一安抚摸着那道疤，嘴角一撇，打趣道：“我算你初恋？不算吧？你不是谈了一天么。”
　　陈鸣表情凝固，一脸尴尬地看着付一安，怯怯地问：“那也算么？”
　　付一安僵住片刻，又继续摩挲手指，戏谑地反问：“哦？不算？在你这有名有实不算初恋？无名有实的算初恋？”
　　陈鸣傻了，这话怎么回？
　　付一安这是在吃醋么？怎么付一安吃醋和他差那么多呢？
　　怎么吃醋能吃的这么淡定……
　　“呃……”陈鸣骤然回神，才又开始解释，“和她没实……”
　　付一安挑了挑眉，眼睛微眯透出寒光，扯着嘴角笑得意味深长：“哦…没实还能谈上呢？”
　　陈鸣扫了眼少年这危险的表情，心里发麻。
　　他猛地扑进少年怀里，撒娇认错：“付一安，我知道错了嘛……以前是我太幼稚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才叫初恋，那个就不算，一点都不能算……”
　　付一安嘴角撇下，大手覆上陈鸣发丝轻轻揉搓，笑着反问：“没好感不喜欢，你答应人家干什么？你还挺渣的。你庆幸你碰上的是李晓吧，你碰上个真喜欢你的，答应了又立马抽身，你这叫玩弄别人感情……”
　　“哎呀~别骂我了呗，我真知道错了，我后来改了，没玩弄别人感情！付一安，我只喜欢你…真的！我只喜欢你！从始至终我都只喜欢你一个！我最最最喜欢你了，没喜欢过别人……”
　　付一安的手僵在空中，心跳有点快，喉咙涌上酸涩：“嗯？从始至终？只喜欢我？”
　　陈鸣感到头上的手离开，伸手把付一安的手掌摁下带着抚摸几下，眼神怯生生抬起打量着付一安的表情。
　　付一安笑了笑才又继续顺着少年发丝。
　　陈鸣又埋在付一安肩头轻蹭，闷声道：“嗯，从始至终，从我还不懂什么是喜欢的时候我就可能喜欢你了，怪我太迟钝，懂得太晚了。找你说话之前，我其实偷偷在凉亭看你好久了，你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就只知道画画，天天一张苦瓜脸，身边也没个朋友的。我看你好久才鼓起勇气朝你搭话的。后来想想我都觉得莫名其妙，我明明不缺朋友，但是我就是想靠你近点，控制不住的捉弄你欺负你，又想保护你，结果除了我，在学校根本就没人欺负你。”
　　陈鸣说到后头自己都乐了，真的在学校除了他一直烦付一安，根本就没人欺负他找他麻烦。
　　付一安最大的麻烦就是陈鸣自己。
　　陈鸣从少年怀中出来，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勾着少年小指。
　　“初二李晓那事，我就是嫉妒她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了，我就是受不了你和别人待在一起。你跟她待在一块我以为你喜欢她，我心里怪怪的又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喜欢男生。当时我确实不排斥她，也挺能聊得来的，但我绝对没心动过！一点都没有！她追我有优越感不追了有落差，但更多的是羡慕嫉妒恨，吃你的醋，醋坛子翻了，病急乱投医。”
　　少年垂下头，小脸耷拉下去，眼皮低垂，眼神黯淡，落入难熬的回忆里。
　　“你走了后，他们都说我发疯了，那会我还蠢得要死，以为自己只是不能接受一个好朋友不告而别，还自以为是地认为你根本没把我当朋友。你电话也不接我的，后面一直打给你，你就空号了。我一边骂你一边找你，想着找到你我要把你揍死去，问个清楚。暑假找你同学问，谁知道你在班上是个哑巴，人缘差的要死。除了我，你居然真的一个朋友都没有。”
　　“再后面又自以为懂点道理了，以为你是被我气走的，撬你墙角你要和我绝交了，还想把你找回来，你喜欢她，我就去给你撮合。后来初三我每天被抓着学习，也没空想这些了，才慢慢接受现实。”
　　“高中碰到你了，你对我态度又一般，我真以为你喜欢她，是被我气走的，才不愿意和我和好的。但你说不喜欢她，却还不愿意和我做朋友了。你说我吊儿郎当的，没个正经的，我才醒悟想要改变一点点，把学习搞上去说不定你就又和我玩了，结果我还没有真的静下心来，浪费你时间，还考个22分出来把你气的半死。可你还对我那么好，不放弃我，还愿意花时间给我补习陪我玩。”
　　“我们好像又回到从前那样了，可是你身边人变多了，我又开始嫉妒，我看到你搂任忆对她那么温柔，我这猪脑子以为你喜欢她，我嫉妒得要爆炸了，嫉妒得想死，才幡然醒悟我喜欢你。有些道理我都懂，你身边有朋友很正常，我也没什么资格要求你身边只有我一个，可是我根本就做不到，整个人就像你说的精神分裂一样，心里告诉自己要接受，行动上却是完全相反，要求你控制你占有你，我可能心里头真的有点毛病吧。”
　　陈鸣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起来，眼眶湿润打转：“付一安，幸好你喜欢我，不然我还不知道我要疯多久，我也不用担惊受怕、患得患失了。”
　　陈鸣一字一句解释着，沉闷的声音缓传入少年耳中。他越听心越沉，嘴角苦涩地说不出话来，身体也做不出任何反应，他想抱一抱陈鸣，可手指却僵硬地一点都动不了。
　　陈鸣话音落下，转过头去。
　　付一安面色紧绷，眸子空洞，整个人失了魂似的。
　　“付一安……”
　　“付一安……”
　　陈鸣连叫了两声，少年意识才从回忆中抽离，思绪渐渐回笼。
　　付一安转过头，手指触上陈鸣猩红的眼眶，抹去眼角闪闪泪痕，“我只是有点没想到，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
　　笨蛋不会表达，用尽错误莽撞的办法，捉弄他，调侃他，把他硬拉在身边。
　　笨蛋也只会笨笨地呵护他。
　　怕他饿，一下课就来抢餐票，自己可以不吃辣椒菜，也要让他多吃点几个清淡的。
　　怕他体弱，拉着人打篮球，打羽毛球，打乒乓，跑步，虽然总当比赛对抗，但也确实因为有陈鸣带着身体才更加硬朗了。
　　怕他无聊，拉着他一起去校园角学吉他，吉他是陈鸣是自己也想学，结果要下功夫受不了手痛坚持不了多久就放弃了，但也没拽着他也放弃。陈鸣自己在外边转悠，时不时往教室瞟瞟，等学会了就催促着要他弹，听完了从不吝啬夸奖，笑眼弯弯地称赞着让他继续学下去。
　　怕他生长痛，按摩手法明明就是学的，还嘴硬不肯承认，十几岁的人哪里需要听童话故事睡觉啊，陈鸣就是怕他疼得睡不着觉，安慰安慰他。
　　笨蛋以前不会认错，总把人惹生气了，也只转移话题当作没发生过，赶也赶不走，死皮赖脸跟着他走，任性地磨人。
　　笨蛋以前总是一点就炸，不顺心了说话又呛又辣，总控制不住地欺负他，抓住一个发泄点，巴掌拳脚莫名其妙地就落在他身上了。
　　好在，重新回来的少年会改了，没以前那么霸道了。
　　会认错、会低头、会弥补、会换位思考、会控制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