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俗归》山柰

87、突飞猛进

　　或是被窝太舒服，或是犯了懒意，陈鸣迷迷糊糊按下闹钟后，一觉睡到八点。
　　少年刚睁开眼，门就被敲得咚咚响。
　　“小鸣——起床了没？吃早餐了？”陈妈剧烈地拍着房门，声音逐渐拉高，“你先起来，我煮面条了，你吃了再睡！不然面糊掉了！”
　　陈鸣眉头紧锁，粘黏在一起的嘴皮缓缓撕开缝隙，发出沉重沙哑的声音：“起了，等下。”
　　“你又感冒了？！”
　　陈鸣清了清嗓子，回道：“没感冒。”
　　“那你洗漱完赶紧下来啊！不要磨磨蹭蹭了！”陈妈声音逐渐变远，又走到陈楠房门外敲了敲，“楠楠！早餐好了！”
　　少女轻轻应了声“好”，而后打开房门。
　　陈鸣从床上爬起，扫了眼床头的向日葵后迅速起身穿好鞋，冲进洗手间洗漱。
　　五分钟后，少年披件外套，拿着手机下楼去。
　　手机一扫开，少年看着绿色图标的红点立马点进去。
　　陈鸣抿了抿嘴角，付一安这周都没休息好，还六点起床学习，他这两小时床赖得太惬意了些。
　　【F：邮件收到了，挺好的，会肯定自己了，奖你两朵小红花，晚自习给你。】
　　少年敲着屏幕，关切地问候手机那头在学习的少年。
　　【一鸣惊人：你真不困啊？六点起了？你真当铁人是不是？】
　　【F：中午可以睡午觉。】
　　【一鸣惊人：日历上今天小雪，要真下雪就好了，可惜现在才11月，起码要12月底或者明年1月份才会下雪呢。】
　　【F：想堆雪人打雪仗了？】
　　【一鸣惊人：想和你一起看雪，毕竟咱这下雪多难得啊。】
　　【F：今年很冷，会下的。】
　　【一鸣惊人：临川哪年不冷？能把人冻成冰棍。】
　　【F：你少耍点帅穿严实点冻成冰棍的可能性就小了，要风度不要温度。】
　　【一鸣惊人：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三四件长款黑色羽绒服捂一个冬天，我受不了天天穿一个款式的衣服。】
　　【F：那我冬天很少感冒......】
　　“小鸣，赶紧吃，给你盛好了。”陈妈抬眼看着那步伐缓慢，低着头看手机的少年催促道，“小鸣，不要看手机了，快来吃早餐！”
　　陈鸣轻轻应声加快步伐，手指还在手机上敲打。
　　【一鸣惊人：吃早餐去了，你继续学习吧，我吃完马上加入阵营。】
　　【F：嗯。】
　　陈鸣把手机揣进外套里，抽开椅子坐下，卷着面条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
　　陈妈扫了眼狼吞虎咽的少年，眉头蹙起，有点嫌弃：“你不要吃那么快！消化不好！吃东西要细嚼慢咽，妈说这么多次了！就是不听不改！你看你这副样子像没吃过饭似的，又没人跟你抢！咱家是一天只给你吃一顿吗？”
　　陈鸣垂头不言，筷子连面都不卷，猛地叉起一坨就往嘴里塞，两颊直接被塞满，少年随意咬两下就吞咽下去。
　　陈楠嘴角抽搐，她可太知道眼前这小子了，你越嫌弃数落他，他越是要夸张地对着干。
　　一分半，少年连口水都没喝，就把大碗面条吃完了。
　　少年扯了张纸巾擦干净嘴，起身要走，立马被陈妈叫住。
　　“吃完就回房间了？一天天就知道待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出来走动走动！”
　　陈鸣看了眼唠叨的女人，心里在说：出去玩说不待在家里，待在家里又不让只待在房间，他走哪去？客厅走一圈厨房走一圈厕所走一圈？闲呢？
　　“先坐着，妈跟你聊聊天。”陈妈手掌招呼两下，陈鸣坐着没动，陈妈喜上眉梢又道，“期中考的很不错啊，家长群里发成绩，老师还表扬你了，说你进步很大啊！考757分了，比你刚开学那真是突飞猛进啊！”
　　陈妈打开手机点进成绩单，笑眯眯地说：“英语考115了，没看出来你英语这么好呢？”
　　陈鸣轻轻应声，掏着手机放在桌下刷朋友圈。
　　“你按这个势头学下去，分了科后还是挺好的。文综考250了，要是保持下去上个一本肯定没问题，说不定还能上个重本。”陈妈笑着，眼睛里头闪着光芒，“现在懂事了，自己知道学习了！不用天天盯着抓着了！周末要不要给你请个家教补补，把数学语文补上去一点，现在才高一，给你抓抓，没准还能上个211呢。”
　　陈楠埋头吃面也没说话。
　　陈鸣轻轻叹息，直接拒绝：“别找家教，家教看你烦看我也烦，人家钱也不好挣。我有分寸，自己会学。”
　　陈妈嘴角撅起，没好气道：“看我烦？我是少钱了还是怎么了？谁家钱是好挣的？我就问问情况关心下进度怎么了？他收钱了就是分内之事啊！”
　　陈鸣咬着下唇，也不想和她掰扯：“对，没错，分内之事分内之事。我不该说这话的。”
　　陈鸣看着少年这敷衍的态度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呵斥道：“你什么态度？妈跟你说话就是这种吊儿郎当的样子？你在学校和老师同学都是这样说话的？”
　　“那你想听我说什么？回你也不行，不回也不行，你要我怎么做？”
　　“长大了就是没小时候可爱讨人喜欢了，跟你说个话也不耐烦的，吃饭要催，吃东西还要求你吃似的。又贪玩又不懂事的，这么大的人了没个正经，油腔滑调的，一副痞子样，抽烟喝酒泡网吧一个没落下，我每天担惊受怕的生怕你路走歪了，你倒是一点不在意，脑袋空空一点都不知道想问题。”
　　陈鸣手指点进相册看了看付一安的照片心情才好些，少年没抬眸，淡淡道：“那我就是没出息，脑袋空空，你别望子成龙了，我成不了。”
　　“你看看你这副不思进取的样子，别人知道往上走，就你喜欢走下坡路是吧？你照照镜子谁家孩子跟你这般样子的？书不读书！一天天就只知道玩！拿着家里的钱混日子！你不赚钱不知道赚钱多辛苦！爸妈在外面累死累活！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读书的！养你个没出息的崽，过年过节都拿不出手！脸上一点光都没得！挂不住一点点面子！我不逼你读点书，你现在在哪个技校混日子？别是在外面不学好！吃上牢饭了！”
　　陈鸣长舒一口气，眸子暗淡，也不想顶嘴。
　　“好了，你别生气了，我回房间去，你没看见我眼不见心不烦的。”少年起身，手机塞进外套口袋里，“慢慢吃，我不陪了哈。”
　　陈妈气的打颤，陈楠扫了眼叹气：“妈，他真不用你操心学习了，他学习很努力的，有付一安教也不用家教，他都年级第一了，教陈鸣绰绰有余。”
　　陈鸣初三一学期换了四五个家教，没有效果就换，陈妈初三一整年都盯着陈鸣，每天就是和老师和家教沟通...所有人都烦的不行了...她一个人不知疲倦地操心，明明在一点一点进步，她又嫌太慢了，催着人往上赶。
　　陈鸣初三连个好觉都没睡过，眼睛一闭睡着睡着都感觉他妈在看他睡觉，半夜都要吓醒。
　　早上起来陈妈把人喊醒，送去学校，中午送饭，下午接人回家学习。
　　一会送个牛奶看看认没认真学，一会送点水果上来看开没开小差，一会又开门开窗透透气然后坐在床上盯着两个人讲课。
　　家教背脊骨发凉，陈鸣也背脊骨发凉。
　　初三那会他想死的心都有了，放养着唠叨了三年，飞了三年，第四年突然被关在笼子里二十四小时监控着，定时定点投喂，真把人当动物驯养了。
　　中考完，少年直接报复性放飞自我，收都收不住。
　　少年没摸过一下笔，写过一点题，每天在外面蹿，挨骂了就不回来，直接待朋友家睡觉，一周只夜晚回来睡个一两天，反正就是让人找不着影子。
　　陈妈给他发信息，陈鸣就回几个字：安全活着。
　　陈鸣踩着拖鞋走上楼，陈妈长长地叹了口气：“拿他真的是一点办法没有。”
　　陈楠加快速度，吸溜几口快速清空碗，快步上楼。
　　陈鸣回到房间立马锁上门，心情烦躁地靠在椅背上，脚踮着地转了几个大圈圈，转到脑袋发晕，停下来后手又摸到抽屉里，点两根消消愁。
　　少年捻灭细小火光，把烟灰缸移到最边角，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在屏幕上点点。
　　【一鸣惊人：能打视频学习么？】
　　隔了十来分钟，陈鸣手机才震动。
　　【F：学习都要黏人了？我妈还在家呢。】
　　陈鸣听见耳机的消息提示，放下笔解锁。
　　【一鸣惊人：不行嘛？我不说话也不开声音，就写会题，抬眼能看见你就好。】
　　【F：不说话不开声音可以，我学习我妈现在也不进我房间了。】
　　付一安的信息刚冒头，陈鸣立马把视频打过去，接通瞬间就立马把声音摁到最低。
　　陈鸣把手机架好，拿着手里的英语试卷对着镜头比划，张着嘴巴做着嘴型没发出声音：“我在写英语。”
　　付一安浮上一抹笑，把手机靠在书堆后面，伸手比个赞。
　　陈鸣望着那少年淡淡的浅笑和柔和的视线，嘴角扬起，嘟着嘴巴动动，高高撅起，又像索吻又像在学金鱼吐泡泡似的搞怪。
　　付一安嘴角豁开，手指轻轻点题，示意少年赶紧学习。
　　陈鸣收起表情，朝着镜头竖起一根手指微微动了动：一分钟！
　　付一安点头，单手撑着望着大屏里的少年，眸子噙着笑。
　　陈鸣张开左手，往镜头前凑凑，近距离展示着中指上的戒指，而后又用右手食指抡着转上一圈。
　　付一安看着手机里的少年炫耀着自己做的戒指，乐得畅然。
　　陈鸣炫耀完，他往镜头后边退了点，伸手拽出脖子上到黑绳，拉出藏在衣服里的戒指往镜头怼。
　　好像谁没有似的。
　　陈鸣露出灿烂的笑容，对着屏幕也竖了个大拇指，而后指指试卷，转圈笔后垂头写题。
　　付一安把戒指塞回衣服里头，也拿着笔开始忙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