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俗归》山柰

95、莫名其妙

　　两人拐角无人菜场后街，陈鸣伸手牵住少年，五指挤进指缝间，往自己外套口袋塞。
　　“付一安！我说真的，赏我个昵称不行？有这么难嘛？”陈鸣偏头打量着冷峻的少年，“我就喜欢这些，大家谈恋爱不都这样嘛，宝宝你都不愿意叫。”
　　“你几岁了？宝宝这词我见到的喊小朋友不超过五岁。”付一安抿唇，“你让我当昵称喊，我真喊不出口。不是不愿意喊，这种纯肉麻的，平日里叫顺嘴了，在学校我就捅出来了。”
　　“哦，爱叫不叫，不叫拉到。”陈鸣把手从口袋拿出来甩开，莫名有点委屈涌上心头，“让你叫也不叫，我叫也不行！之前还拿我当小朋友哄了，真当小朋友怎么了？和小朋友抢昵称不可以嘛？”
　　手被甩开那刻，少年慌了神。
　　完蛋了，这小子生气了。
　　付一安连忙去抓陈鸣的手牵，陈鸣眼疾手快立马收进口袋，往后退了一步，嘴角下撇，冷眼看着眼前面色紧张手落空的少年。
　　“错了，错了，错了。”付一安往前走一步，肩膀撞着肩膀，放低姿态求和，“我叫好不好？你想听什么？我都叫。”
　　“不需要了！你不是真心不是发自内心的，我不要！你不叫就不叫！我不稀罕！”
　　“真心的，我真心的。”付一安打量着陈鸣那冷下来的脸，试探着手揽上肩头，戳戳少年光洁的脸颊，“给我个机会呗。”
　　陈鸣偏过头去，撇嘴闷声道：“那你还在磨磨蹭蹭什么？”
　　付一安深吸一口气，字涌到喉间又吞了下去，几经反复，才吐出第一个字：“宝……”
　　正要说第二个字，少年都觉得自己这一本正经又别扭模样挺好笑的，“扑哧”一声，把第二个字盖了过去，而后控制不地笑出声。
　　瞥见陈鸣那张不解的臭脸，付一安把笑憋回，唇瓣咬进牙缝间抿着，喉腔共鸣照样发出沉闷的“咯咯咯”声，肩膀连续震动好久都停不下来。
　　“宝…”
　　叫不出口也不许笑！不许笑！
　　少年活动了下面部，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
　　……
　　再来一次。
　　“宝…宝…宝宝……”
　　叫出口了！憋笑忍住！
　　啊！内唇要咬烂了！下巴都在发抖！该死的嘴角不要上扬啊！
　　太煎熬了…这遍行不行……
　　瞥一眼？
　　不行！瞥过去就憋不住要笑出声了……
　　陈鸣余光瞥着莫名其妙五官乱飞的少年，嘴角抽搐，额间蒙上黑云。
　　这有什么好笑的？付一安的笑点是不是太奇怪了？
　　也对，付一安的幽默一般人都不懂，就他自己一个人懂。
　　陈鸣叹了口气，付一安这别扭的性格也难为他了……
　　“行了，你要笑就笑吧。”陈鸣拍了拍少年后背，低落道，“你也从没要求我干什么，我也不要求你了，不叫就不叫吧，算了。”
　　付一安背后一凉，笑意瞬间消散：“我知道我别扭，给点时间适应适应。”
　　陈鸣低声道：“不生气了。你就叫我陈鸣，我就叫你付一安，当这么久朋友，让你改口也不现实。”
　　之前还别扭，这会真连别扭都不敢了，付一安揽着人肩膀轻搓，一连串地往外蹦：“宝宝！宝宝！宝宝！宝宝！宝宝！”
　　陈鸣抿了抿嘴，跟个机器人一样，全是讨好，没一点感情。
　　“不用了，我没那么小心眼。”陈鸣轻轻拍开少年的手，钥匙拧进锁孔里，掰开座板，拿出拍立得晃晃，“走吧，去角落，给你摸摸苹果头。”
　　付一安顺手接过拍立得，陈鸣把皮筋取下，抬起手边走边扎。
　　少年斜眼瞥着陈鸣那娴熟的手法，在心里默默记着步骤。
　　两人走到角落，付一安看着陈鸣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头也跟着难受。
　　他还真是不争气，别扭得要死，活生生把人整不开心了。
　　走到无人的墙角，付一安把人拥在怀里，大手有节奏地抚着少年的背，轻轻柔柔缓缓询问：“小鸣、鸣鸣、阿鸣、鸣哥，你喜欢哪个？你家里人叫小鸣我叫这个行不行？不喜欢的话，叫鸣哥行不行？那些代称我是真的有点别扭，叫你名字我叫几声就能适应了，给个机会好不好？我错了，我不该打击你的热情，你喜欢叫我什么就叫什么，我应着。我也不该嘻嘻哈哈的。”
　　付一安温柔的轻语和有力的安抚把陈鸣呼顺毛了，他轻轻磕在认错的少年肩头，双手环住少年的腰紧了紧。
　　“哼，态度挺好，不跟你计较了。”
　　“好，你大人有大量，不和我一般见识。”少年的手落在头上，指腹轻轻按摩几下，而后顺着后脑勺温柔的爱抚，“你自己选，我都可以。”
　　陈鸣喃喃自语：“小鸣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我都这么大人了，总把我当真的小孩似的，好像我真的一点事都不懂似的，不如叫我大名呢。”
　　“好，这个不叫。”
　　“鸣哥，挺喜欢的，但你比我大，你肯定不乐意叫，太勉强你了。”陈鸣在肩头蹭了蹭后继续道，“阿鸣挺好，我小时候寒暑假在外婆家待得久，那边的亲戚和朋友都这么叫，挺亲切的，而且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热情，叫我连语调都往上扬。”
　　付一安揉了揉少年的头，宠溺道：“阿鸣，阿鸣，就叫这个好不好？”
　　少年抬头，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声音也跟着回温：“付一安，等开春了或者夏天，我带你去乡下玩啊！我小时候在我外婆家可快乐了，拔春笋、下洞子、摸田螺、钓龙虾、打板栗、烤红薯、烧火堆、荡秋千。”
　　“那边有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有成片成片的稻田，有高高的只露方格天空的竹林，天气热了就在平房上铺个席子，看星星看月亮，还有流星呢，超级漂亮。我带你去画画啊，你肯定会喜欢的。”
　　“咱俩还能帮她干点农活，我小时候一到放假，我外婆就打电话给我，我就回去帮忙，摘花生、摘橘子、打豆子、掰玉米、翻红薯、晒谷子……上初中后去的少了，不补课的话放假要去面馆帮忙，其实我倒喜欢去外婆家帮忙，那景色太好了，人也淳朴，待久了人都静了，不会浮躁。农忙的时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累得洗个澡躺床上就睡着了。”
　　“哇，你小时候也太厉害了吧，怎么这么棒？还帮外婆干活呢？”付一安温柔地看着陈鸣，一只手摸上脸颊轻轻摩挲，“那你带我去，我去感受感受。”
　　“月假、五一、端午、国庆都可以。”陈鸣皱了皱鼻子，往前凑了凑，“我外婆她人很好，她对所有小孩都一视同仁，她肯定很喜欢你，她做的油饼超好吃，夏天泡稀饭一绝。我还有个表妹还没上学，她老可爱了，她肯定也喜欢你，到时候肯定要追着你喊一安哥哥，她三岁的时候不吃饭还只要帅哥哥喂饭呢，说不定你去了她现在还装不吃饭，要你喂呢。”
　　光听着都很幸福。
　　付一安垂眸落在少年脸颊轻嘬两口，缠绵道：“好，有时间你带我去你童年看看。”
　　陈鸣嘴角勾起，黑暗中那双眸子亮如月光，“一安哥哥～我肯定带你去啊……”
　　付一安浅笑，热意从脖间蔓延至耳尖：“叫哥哥挺顺耳。”
　　陈鸣的手从腰间松开，环上脖子。
　　少年挑起尾音，懒洋洋地反问：“一安哥哥，喜欢听？”
　　付一安眼眸笑意逐渐加深，侧着头往唇边凑，沙哑道：“喜欢。”
　　陈鸣眼睛弯弯，直勾勾盯着那双愈加深沉的黑眸往后躲了躲，他玩欲拒还迎。
　　“哦～我偏不叫，看你表现考虑考虑叫两声。”
　　付一安的手扣住少年的后脑勺轻轻往前摁，轻声细语道：“我反省自己，以后不惹你生气了。”
　　“哼，你这人有时候倒挺会的，有时候硬得跟块板砖似的，你真想抡起来拍死我是不是？以前都是我气你，现在你气我气的是不是太多了？”陈鸣撅着小嘴，食指一下一下戳在付一安胸口，一字一句小声反问，“你说实话，是不是在报复我以前对你不好，我以前欺负你……”
　　付一安嘴角勾起，甜言蜜语直击人心：“没有报复你，那是你爱我的表现，你不会表达，掌握不好度而已，那是我们独特的相处方式，打打闹闹挺好的，加深感情。”
　　“付一安，你还给我台阶下呢？”
　　“那你下不下？”
　　“下。”陈鸣又戳戳少年胸口，“拍立得拿出来，不早了，陈师傅打卡下班，晚上还要回家写题呢。”
　　“好，早点回家。”
　　付一安捣鼓一下白色拍立得，单手伸出去，嘴唇贴上催促下班的少年的温软唇瓣。
　　两唇相接，灯光闪烁定格。
　　付一安单手扣着陈鸣后脑勺，沉声命令从唇瓣缝隙中吐出：“眼镜摘掉。”
　　陈鸣瑟缩头躲避，侧过脸望着缓慢吐出的相纸，呢喃细语：“相纸都没吐出来。”
　　付一安收回手把相机塞到的少年手中，指尖迅速捏着横梁摘掉黑框封印，狼眸幽深，旋转着下沉，呼吸急促：“你先让我满意，再检查相纸满不满意。”
　　陈鸣还没说话，唇齿被堵住。
　　付一安来势汹汹，够劲，他喜欢。
　　陈鸣一手捏着相纸，一手拿着拍立得环上少年脖子，热烈地配合着少年的深情席卷。
　　这个吻缠绵交迎又争锋相对。
　　吻到陈鸣指尖发抖要捏不住相纸才分开，两个少年倚着角落一人靠了一面墙平复下呼吸。
　　胸膛剧烈起伏，陈鸣扫了眼相纸，微微抖着手递给付一安，沙哑道：“你看一眼。”
　　少年接过相纸，嘴角勾起，沉声夸赞：“苹果头真可爱，人更可爱。”
　　“贫嘴。”陈鸣伸手怼到少年胸前，“信给我。”
　　付一安从裤袋摸出折叠成小方块的纸拍在少年手里，叮嘱道：“信只是参考，以我现在的状态为准，我现在很开心，很幸福。你要再掉眼泪真的是哭包了。”
　　陈鸣撇撇嘴，在心底暗暗地想：因为你早就是哭包了，患得患失的晚上反反复复哭，大早上起来眼睛都得敷老久。要是眼泪能成钻石，我都发横财了！
　　“哼，我眼泪都为你流的，你还不知道珍惜。”
　　“哦，伤心的不准再流，只准流开心的。”
　　“你不让我难受，我上哪哭得伤心去。”
　　“好，以后没伤心事了。”
　　“你最好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