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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夜话漫谈○就是客栈 ...


  •   季恒觉得一只神来之手突然把李梦卿顽劣的脾气给修正了,现在猫不玩了钱不乱花了,只知道每天黏在他身边,对他千依百顺撒娇服软。

      睡觉前他照例来夜访,李梦卿来开门,拿湿润润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他,好像他是什么稀世珍宝。

      这一眼看得,百炼钢都不是成绕指柔,直接软成一滩融化的蜂蜜了。季恒心潮澎湃得把他拦腰抱起来转了个圈,仰望着他道:“李梦卿,最近怎么这么乖?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李梦卿原本还喜滋滋的,听了最后一句话立马挂脸:“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做了亏心事才会对你好的人?”

      季恒几乎是等着挨骂一样立马接上:“我错了,掌嘴掌嘴。”

      “我的东西,我才舍不得打。”李梦卿翘起一点点嘴角,“那我这么乖,有没有什么奖励给我?”

      季恒彻底坐实周幽王二代:“想要什么,说,金山银山都给你搬过来。”

      李梦卿捺他一指头:“俗!”

      季恒:“那你说说什么不俗?”

      李梦卿笑出小括弧:“收拾收拾,回床上告诉你!”

      回床上……

      季恒浑身热血沸腾起来,一边在脑子里复习起他买的神奇指南,一边强装淡定地脱了外衣鞋袜回了鸳鸯帐。

      他这头躺下推演了一番,刚准备起身将人按倒,李梦卿就呼啦一声展开被子,把俩人给盖了个严严实实。

      季恒:“……”

      李梦卿还给他掖被子。

      季恒不死心地问:“你……害羞?”

      李梦卿莫名其妙:“讲个故事而已,有什么好害羞的?”

      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季恒强笑着安慰自己,现在张罗这些还太早,盖棉被纯聊天也不错。

      李梦卿见他脸色不大对劲,带着些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啦?”

      这般无辜神情,季恒见了,只在心里唾骂自己禽兽。于是整理了一下心绪,道:“没……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听什么故事了?”

      “我的事情你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可是你以前的故事,半点都没对我讲过呀。”

      “打住,怎么就我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季恒打岔,“某人还有好些事情没跟我交代呢?”

      “我什么事情没交代?”

      季恒一笑:“比如……怎么喜欢上的我?”

      “就那样喜欢了呗,有什么原因好讲的?”

      季恒瞧他眼神躲躲闪闪的模样就知道有得问,下手挠他痒痒。

      现在他们搬回客栈住,上下左右房间全是人,李梦卿是不敢闹得太大声的,两下之后立马告饶:“我说,我说!”

      季恒盯他,李梦卿又磨蹭了一会儿才老实交代,每次陷进危险、心里很害怕的时候季恒就会闪现把自己救下,简直像天神一样。

      季恒被噎住了下,心说那不是神兵天降,只是因为提前预演一次见过你的尸体,心都碎成十八块了还得拼了老命捞你。

      心情微妙地复杂起来。

      李梦卿说完又问季恒:“那你呢?你又是怎么发现我……那个啥你的。”

      季恒装听不懂:“哪个啥啊?”

      李梦卿轻轻踹他一脚:“喜欢你!”

      “哎,知道了——”

      “少犯贱,快说!”

      季恒想想就觉得可乐,还是把他老底给揭了:“做春|梦喊我的名字,任谁都会忍不住多想吧?”

      李梦卿又想起那个梦,脸瞬间熟了,季恒不怀好意地凑过来:“说实话,到底梦见啥了?”

      李梦卿没好气:“梦见某人变成猪!”

      “哎呀,那某人岂不是被猪拱了?”

      李梦卿又是一拳送他。

      “我的说完了,该你了!我要听你进京以前滴事儿,如实交代清楚!”

      交代这词,就带着些审问的意味。季恒后知后觉这人怕不是想扯了解彼此往昔的幌子,试探他曾经有没有过风流往事吧?

      季恒故弄玄虚:“这个么——这个么——哎,怎么说呢?”

      李梦卿果然神色千变万化,猛地坐起身。

      “好啊你,我就知道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没告诉我!说,是不是在边关养什么小情人了?!”

      真是跟他翻旧账来了。

      “天地良心,我真没有。”季恒赶紧把他拉回来哄,“这不是在想怎么跟你讲比较好?”

      “不许编故事!”李梦卿大怒,“从你还是个蛋的时候说起!”

      季恒就说了,他小时候还真是个蛋,不过不是孵小鸡的那种,是父母起的小名铁蛋。他的两亲都是庄稼人,没什么文化,只能起个贱名字凑活,等读书的年纪再请先生起个大名。

      小铁蛋跟着爹兢兢业业种田,终于攒到了上私塾的钱。

      那天晚上他把书本和窝窝头收进包裹,准备明天起早上学,然后乌获人的蹄子就踩进了他们这座城。

      他娘在外面挑灯补衣服,先被弯刀砍死了,肚子里还有他几个月大的弟弟或者妹妹。他爹抄起家伙反抗,反被削掉一只耳朵,把他夹在腋下逃走了。

      他们辗转来到另一座城,遇上了乌获人;去到下一座城,也还是乌获人。他问他爹为什么朝廷不派人来救他们,爹说那狗操的皇帝是个孬种。

      当时他还不知道这是他未来的泰山大人,于是也骂了句狗操的。

      他们啃着给小铁蛋读书准备的两个窝窝头,走过了很多地方,到处要么在打仗,要么闹饥荒。很快他爹就饿得走不动了,临死之前交代小铁蛋不要浪费,闭上眼睛这也算块肉。

      小铁蛋自然不可能去啃自己的爹,只是把他爹拉到城外埋了。奈何他人小肚子又饿,从白天挖到另一个白天才勉强刨出一个浅坑,回头一看他爹肚子被开了个大洞,一只死鸟在边上啄羽毛,鸟喙上带着血。

      小铁蛋大怒,抄起一块石头就跟它干上了。幸运的是,小铁蛋跑了两座城,终于把它打下来吃了个饱;尴尬的是他跑得稀里糊涂的,忘记把他爹埋哪儿了,想去祭拜都找不着路。

      小铁蛋只能背着读书的包袱继续往下一座城走。

      那只鸟很快就被消化干净了,小铁蛋走在路上,想起他爹领着他去学堂参观的时候听到大家朗诵的一句诗,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书中有那么多东西,那想必也有好菜好肉吧。

      小铁蛋把书翻开来,上边白纸黑字,真是越看越香——你想啊,那墨是啥做的?胶水啊!那胶水是啥做的?驴皮啊!

      那吃书和吃肉有什么不一样?

      于是他把千字文撕吧撕吧吃了。

      一个浑身潦草的乞丐大叔蹲在边上看,问他书是来看的,你怎么拿来吃?小铁蛋说看能看饱吗?饿得快死了当然是选择吃掉它。

      又撕下来一块“吊民伐罪”问大叔,喂,你吃不吃?

      乞丐大叔接过去塞到嘴巴里,就把他领走了,大叔说他也是一个人,以后他们可以一起找饭吃。

      大叔毕竟是大叔,他竟然在城里有一块草棚子房产,小铁蛋随他在夏暖冬凉的草庐住了下来。

      但大叔毕竟也只是大叔,只会喝酒教他武功,家里穷疯了也不出去找点活干。于是小铁蛋只能自力更生、顺便养活大叔。

      有段时间他在城里拣泔水吃,和本地泔水大王山猫大战一场,然后齐齐被边上观战的一个白发老爷子捡走。

      后来他俩才知道,这是刚刚挥师北进的镇国大将军。

      老将军说他的身手颇有故人之风,于是把他带在身边教他兵法;老将军还说,现在改国号了,新皇帝是鼎有名的河西战神梁运鸿,带着起义军血洗朝廷拷夹百官,所以他们有钱打仗了,正四处募兵收复失土。

      于是小铁蛋从军了,那年他十二岁。

      他带着预支的军饷去和大叔辞行,大叔只是说了句随便你,抓了抓屁股又接着背对他睡了。

      小铁蛋回到营里打开衣服包裹,发现里头有块破布写了个大大的“恒”字,背面用火炭歪七扭八写:这是个很好的字,以后别叫铁蛋了。

      于是小铁蛋变成少年季恒。

      如果是话本里的故事,那么此后大军应该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然而这毕竟是现实,整个国家的人饿了四五年肚子,能凑出一只完整的军队都不错了,还想要有多高的战力多强的士气?

      大军和乌获人耗了整整五年,还是在原先的边境线上来回拉扯。

      老将军年事已高,五年的指挥耗干了他最后的精力。大战一触即发之时,他把少年季恒叫进自己的营帐,留下了最后一句军令。

      少年季恒临阵挂帅,打了轰轰烈烈一场胜仗,坐上了主将的交椅。

      当时营里很多人不满他,多的是资历更高的前辈,他一个十七岁的青头小子,凭什么骑在大伙儿头上?

      少年季恒的军令没什么人服从,被排挤的差点想卸甲请辞。

      幸好当时同在老将军帐下的另一个副将非常照顾他,于是少年季恒就请这命副将坐镇后方,自己带着先锋冲在最前线。没想到这个副将根本就是敌军的情报探子,少年季恒的潜伏计划和边防图这头定下来,那头乌获人立马就知道了。

      一切来的猝不及防,少年季恒从满地兄弟的尸首里爬出来时,发现敌军已经冲进了边防,大火烧了几座城池,其中就有大叔的草庐。

      少年季恒孤身潜进敌军的后备营帐,听见了那名副将被收买的消息。他没有时间惊讶愤怒,只是在黑暗里吃个了饱喝了个爽,然后披着夜色举刀进了一个又一个营帐。

      少年季恒又变成屠百万。

      他带着满身鲜血回到营里,负伤的将士们在篝火前抱成一团,涕泪四流地哀悼他和几百名死去的弟兄。

      四周风声如诉,季恒一眼就捕捉到那个叛徒,在人群中不安地张望着。

      季恒拖着脚步靠近,身上的血滴了一路,兄弟们傻了一样看他,以为他是还没头七就赶回来看大家了,那叛徒更是抖抖索索,脸色如霜。

      “不是你吧?”他仍是问了一句,“是别人没错吧?”

      那副将没说一句话,转身便逃。

      季恒再无犹豫,在众将士的惊呼中,砍瓜一样收走了曾经最好的兄弟的人头。

      再没有人敢不服他。

      故事讲到这里,季将军已经无法继续言说,一种窒息的感觉从胸膛里升腾而起——李梦卿使劲地搂住他的脑袋,手在他的后脑勺上来回呼噜,手法十分熟悉,像撸狗。

      季将军埋在他怀里痛并快乐着,很想说知道你心疼但你表达心疼的方式可不可以温柔一点?撸狗就算杀狗咱可不兴啊!

      “对不起。”李梦卿终于是撒开了他,表达歉意的方式是摸摸脸,“我总以为你们就是大马金刀地往虎皮椅子上一坐,然后指挥杀伐,没有想到会有这样惨烈的过往。”

      季恒想起刚回朝的时候,李梦卿就见天的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一阵抱怨。

      “哼!所以之前说讨厌我、讨厌山猫,也是因为这么想?”

      李梦卿的脑中闪过另一张被烈火灼烧疤痕狰狞的脸,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夜话漫谈○就是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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