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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今日暴跳如雷,明日能屈能伸 ...

  •   翌日。
      一早用膳,饭桌上只有四人。苏易尘叫人搬了台四方的桌几用膳,四人各坐一角,心思各异。
      只因气氛过于沉默,当家老大脸色过于冷漠,紫芙和杜子仁默契的扒饭,势必要争当第一个离开这的人。
      苏毓琦灵动的杏眸往对面,往右边扫视,把他们脸上那点不自然看在心里。她思虑不语,嚼了嚼一口肉包子后,满脸纯澈的望着同是不语的苏易尘。
      咽下嘴里的东西,苏毓琦往左边凑了凑:“···阿瑾,我昨晚放在你屋里的糕点你吃了吗?”
      苏易尘筷子一顿,接着吃了些糕点。他不说话苏毓琦便一直有毅力的看着他,看的实在久了。苏易尘才润声道:“没有。”
      苏毓琦浅咬筷子,呆了呆。见苏易尘喜怒不定又神秘莫测的样子,料到他是心里有旧气,故意不理会她的。
      苏毓琦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嘴里塞满了肉包子后,迷迷糊糊的说吃完了。便大步流星沿着抄手游廊走远。剩下紫芙快速吃完差点噎着,和杜子仁使了个眼色打算走。
      “站着。”苏易尘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汤,不急不慢的接着吃。
      二人不明所以的站在跟前,等苏易尘吃完漱口后才知道是要说避暑山庄的行程,那可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公子赴约的消息已是世人皆知,现在三皇子已至云州,六皇子定是不会缺席,到时候再来个晋祠公,他们定是要搅弄番风云才对。公子是否要多带几人前往?”
      紫芙站如松话如钟,和杜子仁似两尊看门石狮子般威武。
      苏易尘站在书案边,大手一挥狼毫泼墨,落下笔力遒劲。他清声道:“届时把寒水叫来,在山庄外埋伏些人便是。他区区一个沈家,还不能拿我如何。”
      素手一挥,苏易尘看着自己的字似是不太满意,浅浅拧上了眉。
      紫芙默了半晌,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愁,正如他这犹豫不决的走笔。
      “你们说我这样做,是不是过于武断了些?”
      苏易尘放下狼毫,清冽的眸子忽而抬起。他话语轻轻,二人却只感觉是平静的湖水上掀起了波涛骇浪。
      杜子仁这个五大三粗的人没能立马明白他言外之意。紫芙却是一副早有意料的神情,斟酌用词道:
      “公子深谋远虑,行一步思百步。所谋之事从无对错,就是自己的左手和右手有时都会打架,旁人有误解偏见也是常理之中。”
      苏易尘眯了眯眼,神色如常:“当初见你便是如此沉稳持重,加上这些年在京城摸爬滚打,你的性子是越发机敏了。就你敏于事却慎于言的本事,杜子仁还得跟你多学学。”
      忽而被提及并且比下去的杜子仁一脸茫然。身边的紫芙轻轻笑了:
      “公子谬赞。对外我这叫洞若观火。对内,替公子分忧解惑本就是我的职责与荣幸。何况小琦聪慧纯良,可爱直率,我与她一见如故。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更如家人一般,对她的喜怒哀乐自然多多关心。”
      苏易尘眉目缓缓露出清水般的微笑:“我竟然觉得,让你在京城掌握情报网是大材小用了。”
      紫芙笑了笑,面带趣味:“我倒是能远离京城,不过公子用惯了这左膀右臂,不知道使唤我时能不能顺口。”
      杜子仁没忍住插了句嘴:“你竟也会说笑了。”
      “我本就是个风趣幽默的奇女子。”紫芙随口一言,并未波动。
      紫芙是在轻风细雨中不知不觉的被润湿,剩下杜子仁自个儿觉得他还是块木头。想来此事与自身天赋有关。不是时间长短的缘故。
      否则他接受苏毓琦日夜熏陶,怎么还没变得有情趣些?
      “呦,大家伙还在议事呢?肚子是不是饿了。快尝尝我新鲜出炉的鱼脍,你们可是沾了阿瑾的光,嘴上有点油水便行了。”
      三人虽是在商议‘家国大事’,但大门敞开料定了无人敢听墙角。
      苏毓琦瞧着没避讳她,端着刚出炉的美食便走了进去。又将小碗分食后,拿着筷子亲自递到苏易尘手上。
      殷切的举动讨巧的笑意,意图十分明显。
      “阿瑾你快尝尝,还热乎着呢。你不是说喜欢吃这鱼脍吗?我上次偷学了会儿,今日做的时候又问了嘴大厨,应当是酸甜爽口的。就是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苏毓琦娇声轻语,如穿堂风般令人通畅心怡。
      见苏易尘收敛神色,颇有些傲气的别开眼。
      苏毓琦不仅不挫败生气,反倒笑眯眯的转到他跟前,夹着鱼脍举到了他嘴边。
      还站在一边偷吃的两人眼巴巴瞧着,这紧追不舍的场面不敢看,又架不住眼睛往那瞟着。
      苏毓琦举着手,笑意清甜。澄澈的大眼睛直勾勾望着苏易尘留有余火的脸蛋:
      “你放心,这回我肯定不是为了出去潇洒而以此裹挟你。只是我忽然想明白了,阿瑾对我不论衣食住行还是教化技艺,样样都是费了心的。
      反观我,却没有实实在在给过你什么好,日后你喜欢吃的想吃的我都做给你吃。你是当家老大,你让我往东我也不往西了。你就行行好,给小的一个台阶下吧。”语调滑稽,颇是好笑。
      苏易尘面有波动,悦声道:“也就你这样赤咧咧的要台阶下。”
      他接过白玉盘子,苏毓琦顿时笑的开了花。古怪的凑到他面前:
      “昨天那事都知道我和你对着干了。你作为一家之主肯定威严有损。我故意在人前跟你道歉,你这不又能挺直腰杆训人了吗?”说着眨眨眼,可是乖顺不已。
      苏易尘咬开那滋啦冒油的鱼脍,许是听她古灵精怪的言论颇是好笑。吃进嘴里不算顶尖的鱼脍都爽口起来。
      躺在屋里无法凑热闹的宁枫还等着下文,就已经在房间听见了主屋传来的朗朗上口的读书声。恍然将他拉到了四禧院安稳的日子里,可如今想问无人理,还有噩耗在等着他。
      ——事情是这样的。苏毓琦听闻苏易尘打算带着一口气的宁枫去避暑山庄,虽然也是换个塌接着躺。但总要有人日夜照顾他才好。
      苏毓琦大气的将此事揽到自己身上,连日就挑了两个机灵的丫头;一个叫紫薯,一个叫蒜头。平日和她说话有规有矩进退有度,没成想一到宁枫跟前就两腿直哆嗦。
      苏毓琦可是奇怪了。宁枫手没动脚没抬的,怎么就把她们吓唬成了这样?
      紫薯道:“这位公子朝气蓬勃,少年之姿。却威武霸气,杀气满满。”
      蒜头道:“他一身杀气,只要看奴婢一眼,奴婢都觉着马上要去见逝去的太奶奶了。哪还走得动道啊。”
      苏毓琦以前就听菱华姐说过宁枫是个恶名远扬的恶棍,不过因着苏易尘的缘故,打第一眼瞧他时便是客气规矩的。以至于从没落下过一个不好的印象。
      她认真听了听两个丫鬟的苦衷,知晓派谁来都是一样。反倒是她自己,应该用客观的角度再好好评判宁枫那厮才对。
      苏毓琦有个大胆的想法,只能冒死向苏易尘进谏。
      “家里的仆役到底看人眼色惯了没见过大风大浪,他们连宁枫的身边都不敢靠近。如果他们出于畏惧而行事马虎,最后反倒会惹怒他。所以我思前想后···不如让媚儿照顾他的一日三餐吧?”
      苏毓琦轻声道来,一分期待两分忐忑的看着讳莫如深的苏易尘。她手里拨弄着解暑的莲子羹,划着一圈一圈平稳的调子,在不经意间揣测他的心思。
      透过窗纸印进来的阳光,朦胧的落在苏易尘白皙的脸上,像是笼罩着一层雾。他轻轻点头,对此事倒没多大反应。
      苏毓琦细看他脸上白色的小绒毛,却怎么也没看透他琥珀一般深邃的眸子。
      这事苏易尘不反对,宁枫那厮便是喊破了喉咙也没用。
      苏毓琦一棒一条痕,当下就找到了几乎快被人遗忘的媚儿;她单独有个厢房,门上上了把锁,窗棂却支开一半。窗口上摆放着一株洁白清美的水仙花,正沐浴在夏日的烈火中。
      苏毓琦驻足在窗边,目光在屋中搜寻着,第一眼就见着坐在小兀子上的女子。她穿着一件单薄的丝织衣裳,将头发全盘了上去。乌黑的发中别了根素玉簪子。未施粉黛,倒有些清新碧玉的美。
      媚儿忽停住了手中刺绣的活,像只落入陷阱的雏兽,抬起了她胆怯畏惧的眸子。顺着地上投进的阴影往窗户瞧,她眼眸一怔瞬间化作一汪清水,复杂的露出一丝笑:“···姑娘?”
      苏毓琦偷窥被人发现,旋即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一不做二不休便从窗户缝里钻了进去。
      媚儿赶忙起身想搭把手,但见她动作利落熟练,便将那株水仙暂时拿开。
      “外头挺晒的,没想到你屋里没有冰块消暑倒也不热。”苏毓琦两腿落地,将凌乱的衣摆顺平。见着媚儿又把那株水仙放在了窗边上;
      原是个雪青色的浅口圆蛊,水仙在水里生根发芽,水里还游着两条拇指大的小黄鱼。
      苏毓琦觉着有意思,没忍住凑近水仙花嗅了嗅。粉面上渐渐露出娇俏明媚的笑:“我先前读过一本书,里头有句话叫‘内心安宁岿然立,外界风雨不足惧’。想来说的是你这样的心境。”
      “姑娘说的是。毕竟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我只要还有一日喘息,便不能画地为牢整日蹉跎,白白和自己过不去了。”媚儿一字一句盯着苏毓琦瞧,忐忑又小心翼翼的怯露两分坚韧。
      苏毓琦黙了黙,将她的话听进了心里。熟络的便拉着她坐下说起家长里短。媚儿倒是捧着她讲话,难免会有些拘谨畏缩,不过苏毓琦得心应手的问东问西后,两个姑娘家很快便打的热火朝天。
      作为一名从小便学女德女艺的瘦马,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无一不是精通在手。
      媚儿这些日子就做些刺绣的活计,然后转送给一些仆役。不管他们去变卖还是自己用着,她一概不收银子。只要拿一些瓜果的苗和花苗给她便行。
      这样既不违背宅子主人的意愿,也不会沾惹任何贿赂的是非。她每日看着从土里冒出的新芽,便总会对生命留有向往。
      今日好不容易见着苏毓琦,媚儿倒是想问问自己的生死去留。不过不知她所为何事,便一直没有开口询问。说了半晌无关紧要的闲话,媚儿眉峰倒是越拧越紧,手里将帕子都绞做了一团。
      苏毓琦停下话锋,打量着她不安的模样。神色柔和道:“我有个事情得请你帮忙。”
      媚儿一怔,疑惑不解的望着她:“我能帮上姑娘?”
      苏毓琦酝酿了番措辞,坦然道:“我的朋友宁枫生病了,而我们过几日便要外出。在主人家也信不过陌生人来照料他。我左思右想,觉得让你守着他是最合适的,不知你如何想?”
      媚儿原本红润的脸忽的煞白,她开口嗓音便抖了抖:“是···是那个?···”
      她喉间像是卡了一块石头,吓得便失语了。
      苏毓琦见她这反应倒也不意外,忧愁的捧着脸喃喃道:“这下好了,连你也这么怕他,恐怕只能让他自生自灭了。”
      媚儿呼吸加快,二人沉默了片刻。听她忽的吸了一大口气,颤颤巍巍问道:“姑娘,贵宅有众多教化得体的仆役···您为何选择的是我?”
      苏毓琦坦白说道:“我倒是不想走这一步险棋,可家里的丫鬟见着他连路都走不稳。只有你,你接触过达官贵人。也见过大风大浪,洞察人心也是能屈能伸。由你去照料他一应事宜,行止上定不会出什么大差错的。再者···你比这些仆役更需要一个机会不是么。”
      媚儿恍然失神的望着她。那一汪清澈纯粹,却深幽不明的杏眸,有股莫明的魔力能抚平她心中的焦躁恐惧。她心底油然而生一股莫大的勇气,感激涕零的用力点头。道:“奴家一定不会辜负姑娘的心意。”
      媚儿恍惚想起要命的嘱咐,担忧道:“可奴家的身份···”
      说到这,苏毓琦没来由的冷笑了一声。淡淡的说:“这你大可放心,我前两日便见过那老三了。原以为他把人命当棋子怎的都该认识两个,没想到在他眼里不过都是蝼蚁,竟连谁为他死了都不知情。我估摸着你就是在他面前晃过,他都只会说你这女人不成体统而已。”
      媚儿也是头次听到如此具体又实在的评价,瞠目结舌的看着她仍有怨气的神情;这是在为她这贱奴打抱不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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