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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   58 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这时,齐王殿下的贴身丫鬟岁岁叩门。

      “王妃,岁岁有事叩见。”

      “进来!”青玊百般无奈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王妃,我来传齐王殿下话。齐王殿下说昨日王妃伺候枕席甚是得力,今日继续侍寝!”

      青玊捶胸顿足!要死要死怎么办?

      青玊想,昨日我都醉了,伺候个头呀!况且,我们之间不是什么也没有么!何必这么折磨我呢,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可是突然转念一想,昨夜齐王趁她醉酒承认了“事有其表,偕有其里”这句话是他送的。既然这句话是他送的,那么,同时送来的那句话“若来我府,当秋毫无犯”也就是他送来的。昨夜他秋毫无犯,今夜呢!
      该不该相信他呢。

      先去探探他的口风吧。如果不行就装作来癸水。

      “王妃,先喝点醒酒汤吧!”笑绽将醒酒汤端了过来。

      “不用了,已经彻底醒了!”

      青玊翻身下床,简单洗漱,换了一身蓝黄二色百鸟花笼裙。头上简单绾一个髻,插上那柄双股梅花玊玉玉簪,不施粉黛,脚下急匆匆地往齐王殿下的书房去。

      她进了书房,浅浅执礼。齐王殿下不抬眼,余光却停留在她身上。只见她脸上不施粉黛,却自带着醉酒后的红润,像五月粉桃。头上随意绾一个髻,一身曳地花笼裙,半露酥肩。别有一股子风流,还真惹人垂涎。齐王殿下唇边都是那桃的鲜甜味道。

      青玊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殿下,昨夜的事,我倒记得一清二楚呢!我昨夜不经意咬伤了您!青玊有罪,还请殿下责罚!”

      说这话时,青玊偷眼瞧他的左手,果然,他的左手上颤着白色纱布。红色血迹透过纱布渗了出来。

      “王妃说笑了!你说你记得清清楚楚,可我怎么不知你咬伤我的事。你说这手上的伤么?”齐王殿下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大学》,举起他的左手盯着她的眼笑着回说:“我昨夜与玄铁西山上打猎,碰见一头野猪,制服它时,不小心被野猪咬伤的!”

      青玊脑子里嗡的一下,这!这!这!哎呦我去,现世报来了!回旋镖还是扎到自己身上了!

      她当初谎称说她的手被野猪咬伤,那是情非得已试探他的。可是他现在却是故意的!可恶的紧!却只能吃下这哑巴亏。

      青玊眯着眼,睥睨着他。死人,还真是睚眦必报。

      “王妃怎么会说是你把我咬伤的呢,只怕是做梦了吧!”

      他就这样举着自己的左手得意洋洋地看着她!看的青玊真想上去打他一左勾拳。

      什么做梦,欺我醉酒不知事,可我心里清明着呢。

      “殿下,您还送过我一句话。若来我府,当秋毫无犯!”青玊用恳请的眼色望着他,希望他这次不要回避,正视他曾经自己送出的这句话。

      “我说王妃醉酒后做梦了吧!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又是一句轻飘飘的做梦,便又打发了青玊。

      齐王殿下也直呲牙。她怎么醉酒了还记得那么清楚。她怎么不似常人!

      “殿下,今日我来了癸水!”最后的最后,青玊只有拿出杀手锏!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王妃是这月初八才结束的癸水。王妃一个月要来几次癸水?”

      什么?他竟然连我癸水都记得一清二楚。青玊偷偷歪头去看笑绽。

      她的眼神简直能刀人。笑绽却无辜地摇摇头,不是我啊!

      不是她!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气呼呼,气嘟嘟,气鼓鼓地从齐王殿下的书房里走出来,青玊想,自己一拳拳,都打在棉花上了。

      太阳底下,青玊的影子只有脚下的一团。她把手搭成凉棚,抬头看太阳,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酒里不是有毒吗?我为什么还没有死。为什么?难道是我小人之心了!

      最紧张的晚间还是到来了。侍寝,又是侍寝!

      申时,青玊换了一身夹领窄袖彩袴,提着一柄红缨枪,在屋外前坪上舞枪。既然癸水也躲不过,那就干脆约他舞抢舞一晚上。于是忽,她耍着这杆枪耍了有一个多时辰,迟迟不见齐王殿下来。

      哎,这都是什么事啊!说不定他不来了呢!

      青玊将那杆使得还不顺手的红缨枪往地上一掇,颓然地坐了下来,坐在门扇前,闭目养神,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付,

      自己怎么会走到如今这步天地,落得这样的下场!唉!

      重重叹了一口气之后,终于听到一个声音如雷一般惊乍响起。“耍累了吧!耍累了回屋睡觉!”

      “好嘞!”她想也不想直接回复道!

      不知道怎么了,青玊有点不敢反抗齐王殿下。可能内心深处还是有点恐惧他这个人吧。

      是以直接允诺了“好”!说完自己都怔楞住了。心想,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

      她哭丧着一张脸,后知后觉地探试性地说道:“不不不,还没耍够呢!要不殿下陪我一起练练手,值此春宵良夜……”这一套话术,是她早先就想好的。只是一惊之下忘了。等她回过神来这才鼓起勇气拾掇起来背书一样毫无感情地背了出来。

      齐王殿下的面庞上好像露出一丝隐微的笑意,又有一点忍俊不禁,却又极力克制这笑容荡漾开来。只听见他温和地说了一句可怕的话,打断了她的回答。“值此春宵良夜,自然是要在帷帐里度过,一刻都不能浪费。走,回屋,一道就寝吧,王妃!”

      这这这这这。青玊想,这可如何是好。

      怔愣中,他却伸出一只手来,拦腰横抱,将她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不敢动,青玊被扛在他的肩膀上完全不敢动。

      他跨门而入,扛着青玊走到绣床边,早有丫鬟掀起了帷幔,他便将青玊轻轻放在床上,让她仰面躺下。

      “你们都下去吧!”齐王殿下吩咐道。

      “是!”

      “脱衣睡吧,你先睡!”

      他扭头坐在了床沿,轻轻跟她说了这么一句。声音细入蚊蚋。但是青玊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就是听到了。

      扭过头去代表他不会看她脱衣。

      “若来我府,当秋毫无犯。”这句话又在青玊耳边响起。青玊一咬牙,就信他一次。于是一边盯着他的后脑勺一边开始脱外衣。脱到只剩中单,一骨碌钻进被子里。却拿一双黑如点墨的眼睛望着他的背影。

      听到钻被子的动静后,他终于转过身来。

      “把眼睛闭上睡吧!”他眼神中带着点一见她便心欢喜的意味,却很快又收起那微微欢喜的目光,眯着一双眼深邃又严厉地眼,沉下声来说:“我么,还有些别的事。”

      青玊心想,这人真是奇怪。他不会趁自己睡着再动手动脚吧。可是转念,昨儿她醉酒,他却没有趁人之危,今天也要相信他。于是闭上了眼睛。

      可是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他的那句话:“事有其表,偕有其里。”什么意思呢?她确实没有参透。难道说的是杨胤远杨大人么?

      青玊猛然间睁开眼,看见齐王殿下还守在床边。

      “怎么?睡不着?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哇!”不知为何,青玊此刻放下了心蒂,也放下了对他的戒备。觉得要相信他,那么就相信他。她只是觉得有一阵困意袭来,但是她却睡不着,那么不如听个故事。

      齐王殿下侧坐在床沿。青玊能看见他嶙峋的下颌线,高挺的鼻翼,深如点漆的眼瞳中有光芒流泻。

      他启薄唇说道:“从前,有一株菩提树长在了桉树林中。起初三年里,这株菩提长得又高又快,超过了林中所有的桉树,他一枝独秀,众树都望尘莫及。他好不得意。可是从第三年起这些桉树便渐渐超过了这株菩提。反观菩提,他开始长歪了,长成了一棵歪脖子树。可是旁观这些桉树,却无不高大威武,挺拔屹立,让菩提好生羡慕又深深自卑。”
      他的喉结随着他说话微微颤动着。

      “结果有一天,这些桉树被树主人砍伐了,因为它们长得又高大又直挺。”

      青玊想,原来他在跟我讲山木自寇,膏火自煎的故事。

      可听他继续讲道:“主人正在伐木,天下起雨来,树林里光秃秃的,只剩下这株菩提。主人无处可躲,便躲在了菩提树下。”

      青玊想,无用之用,方为大用。无用者,正所以为大用也;有用者,其用有尽,无用之用,其用无穷。原来他故事的主旨在这里。

      故事讲完了,青玊反而更清醒了。

      “我还是睡不着!你给我唱首歌儿吧!”青玊眨巴着眼睛说道。

      哄人睡觉,对齐王殿下来说,这还是头一遭。

      小的时候,都是皇后娘娘、乳母和宫人哄他睡觉。不过虽没吃过猪肉,但是到底见过猪跑。

      这时,他也拿出皇后娘娘哄他睡觉时拍哄的动作来——他伸出右手来,扣在被子上,轻轻地拍着。

      一边拍着一边唱着那首在舞水河中游他曾经唱给青玊听的歌谣。

      “三月三舟中游,有佳人相伴其右!
      满心离愁水悠悠,却道心上人无有!
      愿得佳人红尘厮守,携手百年共白首!”

      唱完这一首,齐王殿下又唱了坊间艺人传唱颇远的那首《桃》。这首诗的后两句是他作的。

      不待春来不含苞,
      寒乍几度花期杳。
      播乱朝暮红泣雨,
      徒留妖冶认前朝。

      两曲歌毕,齐王殿下引项长望,青玊已经睡着了。

      齐王殿下手中拍哄的动作还未停,又拍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蹑手蹑脚地离开。

      青玊是真的睡着了。但是她睡得浅,再加上赵王殿下来如梦,不知道几更天,青玊猛地一个激灵醒了。醒来时,屋中兀自亮着烛火。

      这时候外头传来梆子响,更夫唱更,青玊听了一耳朵,原来是二更天了。

      青玊不敢有大动作,只扭头,她身边的那个位置空荡荡的。她再一歪头向光源处看去,便看到了齐王殿下伏案在案几上,勾头提笔正在写些什么。房间里的烛火都熄灭了,唯有他案几上左右亮着两盏明晃晃的灯。

      这么晚了,他还在伏案,他在干什么?

      青玊狐疑。她轻轻掀被下了床,披了一身外襦,蹑手蹑脚走到他的身后。

      齐王殿下太过于专注,以至于没有发现青玊下了床。

      是什么让他如此专心致志,以至于自己起身他都毫无察觉。

      青玊立在他的斜后方,伸长了脖颈探望,发现一方奏折摊开在案上。

      青玊开始读上面的文字,只见上方写着:“京都内康健坊有百姓侵占外街,沿街建屋,高墙深院,辟做茶馆、酒肆等商厦,常于后半夜开市,呼为黑市,通晓不绝。其他坊也纷纷效仿,破墙开店,街市林立。衙门禁而不止,宵禁屡遭破坏。祝融

      未防火患,司烜难浇燃薪。古语有言,君子治而不忘乱……”

      青玊歪着头,可后面的文字被他身子遮挡住了,她瞧不见了。

      这一篇文说的乃是最近临安府商市的变化。用大白话说就是老百姓在外街建商铺,不仅把铺子开在市场内,甚至开到住宅区了,不仅白天开,甚至后半夜都开,打破了朝廷的宵禁制度。且这些临街的商户有很大的火灾安全隐患。

      青玊想,没有想到,他焚膏继晷,废寝守更居然是为了深耕案牍,治理国家。他在外面传闻这般不堪,白日里沉迷南北戏,却暗地里励精图治。天哪!

      这时,齐王殿下也读完了这封奏折,他提笔在末尾处写了几句,因为被身子挡住了,青玊瞧不见,青玊猜测是朱批,然后齐王殿下又加盖了一个印上去。

      “殿下!”青玊轻轻唤他。可他仿若入定了一般,屏蔽了周遭的所有声音。

      他展开另一封奏折,认真阅读起来。

      这奏折上写着“齐王殿下家佃农沈原材”怎样怎样……青玊没心思再读了。

      青玊伸出一只手来,推了推他的肩膀。

      他被吓了一跳,猛然惊醒,回过头来,露出哑然的表情,眉毛也摆成一道倒八字。“吓我一跳——你不是去睡了么?”

      “醒了——殿下这般晚了还不歇息?”青玊语调里有着关切的意味。这次是真的关心他。

      他将手中藏的那方折子“啪”地一声合上了。整肃的表情下藏着一丝慌乱,人是端坐着不假,头却偏向后方用余光看她。嘴上还在逞强。“没什么,睡不着而已。就随意翻翻书,读读文章。”

      “书?”青玊才不依着他呢。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他的大秘密,自然要戳穿他。“我看到的分明是奏折,还看见殿下朱批。”

      “哦,你看见什么了?”齐王殿下还在强装镇定。

      青玊一只手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外衣,另一只手提了一柄黄花梨券口靠背椅,放在几案前,姗姗然坐下了,和他面对着面。眼神微微眯起,嘴角向上勾起,故意刺激他说:“京都内康健坊有百姓侵占外街,沿街建屋,高墙深院,辟做茶馆、酒肆等商厦,常于后半夜开市,呼为黑市,通晓不绝。其他坊也纷纷效仿……”。

      她语调诙谐地背了出来,好像在捉他的短一样。但实际上,这哪是什么短啊,分明就是长好吧。她发现的不是他的短,是他的长。

      齐王殿下此刻头顶有数只乌鸦聒噪地飞过,搅扰得他心神不灵。他这么大的秘密就这样被青玊发现了,心里确实有些气急。却也只能轻描淡写地遮掩过去。

      “你怎么看?”他好整以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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