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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知了的尸体 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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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午后,室内的温度刚刚好,秋原从噩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从床上翻到地上,踉跄着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趴在窗沿上大口呼吸。
温热的空气朝她袭来,让她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她回头眯着眼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一点过半。
收回视线时注意到桌上的一抹粉色,在她整个阴沉的房间基调中显得很是突兀。想了好久,终于还是决定动身。
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拿上那个粉色钱包和钥匙,出了门。
自行车挤在一楼楼道里差不多好几个月没碰过了,从一堆杂物里把那辆同样破旧的自行车捞出来,擦了擦积满的灰尘。
这车看着不怎么样,破破烂烂的,但至少还是挺好骑的。
要让秋原说她曾干过什么疯狂的事,能排在最前的也许就是大晚上骑着自行车在无人的街道上飞驰,这是她唯一喜欢的事,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
自从姜雪峰出狱以来,她都再没骑过车了。准确来说,姜雪峰的死,使她突然失去了方向,浑浑噩噩地过了几个月。
就好像低着头跟着地上的指标走了好久好久,某一刻地标突然消失了,抬起头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
她不止一次地想,自己可能十多年前就该死了,活下来的只是毫无意义的一副躯壳。她找不到当年的凶手,同样也挽回不了死去的女人。
骑上车,耳边没有风声,汽车鸣笛声说话声各种声音充斥着,大脑一刻都得不到安宁。
一个十字路口绿灯照常通过,刺耳的刹车声震得秋原神经痛,反应过来时已经倒在地上,倾斜的视线中两个人快步走过来,说着什么听不清的话。
“没事吧?”两个陌生人把她扶起来,她机械地重复着“没事”。
秋原骑车走了一段路想到什么,停在路边回过头看,那个路口什么异常都没有,她突然有些怀疑刚刚发生的那一幕究竟是真是假,自己身上,自行车上什么痕迹也没有,她有些质疑自己的记忆,可倒下时看到的倾斜的人和景都是那么真实,她越想脑海中本清晰地景象也越加模糊,真假也愈加浑浊。
沈榕回了趟家拿了几件衣服,好不容易溜出来,坐公交下了车,一脸不快地往按摩店走,看谁都不顺眼。
离按摩店还有一段距离,就看见叨叨和一个人站在门口。
“叨叨!”
“榕啊你来了,你看我钱包找着了!多亏了这个小小姐姐,还特意帮我送回来了!”叨叨蹦跶到沈榕身旁,挽着她的胳膊甚是欢喜。
“叨叨你先回去,我有点事问问她。”
叨叨一脸不解,不过听话照做了。
按摩店门口,两人静静地站立着,注视着对方,秋原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沈泠了。
“你没有死?”
秋原只是看着她,并没有说话,脑海中甚至冒出一个奇异的问题,仿佛自己置身事外,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能依旧如此理直气壮?
“为什么回来?”
秋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不也认出我了吗?”说完这话,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仔细揣摩着对方的微表情,随时准备反击。
沈榕几次想张口把心里的疑问问出来,但看着她那张很是陌生的脸,又不知从何问起。
“我走了。”秋原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
“既然走了,”背后的沈榕突然喊道,“就别回来了。”
秋原没有回头,这句话像是一滴水落入水面,几圈涟漪过后,便什么都没有了。
沈榕和叨叨两人出门,并排在街上走着,到了一家饮品店前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哎你上次跟酒吧那个小姐姐说什么呢?还不让我知道。”
“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是什么啊?你们认识啊?”
沈榕付了钱,把找的零钱放回钱包里,“她是沈泠。”
“沈泠!”叨叨这一嗓子还要把人耳膜震破,拐角处迈出的腿又缩了回去。
“你小点声,耳朵要聋了!”沈榕嫌弃地把她脑袋推远点。
“就是,就是你那个姐姐?她竟然在橘子酒吧?”
“我也没想到。”
两人拿了奶茶离开,“哇早知道好好看看那个小姐姐了。”
“大姐您喝什么?”
一妇女站在饮品店门口,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忙摆摆手,“不喝不喝,卖的什么玩意。”
“沈榕!”快到按摩店,妇女追上二人,抓着沈榕的胳膊不放。
“你干嘛干嘛!叨叨你先走。”
叨叨理解了沈榕的眼神,跟阿姨问了声好就先走了,不过她没有进按摩店,而是绕远了一段路去了后门。
“沈榕,你不是不知道家里的情况,爸妈多年的积蓄全都没了,你就这么,不管不顾的?”
“哎哟你先松开松开!”看她没有这个打算,沈榕无可奈何地说:“我不跑不跑!我就在你面前还能往哪儿跑啊!”
妇女将信将疑地松开了手,眼神似要钉在她身上,“让你读书你不读,好好读书明年也就高考了!不听话非要去打工,也没见你拿回来一分钱,现在家里这情况,你不回家一天到晚在外面鬼混什么!”
“行了妈,您不就想从我这儿要钱吗?我有的我能给的,早都给你了,你还想让我怎么着?”
“这几年我就不信你就那么点钱,我见你男朋友呀看着都是有钱人啊!榕呀追债的人都追到家里了,要能有办法当妈的我也不会一天天这么找你呀!就当妈求你了!妈给你跪下刑行不?”说着就要跪下。
两人在路上拉拉扯扯引来不少围观,沈榕叹了口气赶紧扶着她,“您这是干什么!”
妇女眼巴巴地望着沈榕,沈榕私下看了一圈,终于还是拿出了钱包,抽出张卡,“这卡里是我所有的钱了,你们这无底洞我是真填不了了。”
妇女一下子抽过那张卡攥在手心里,试探性地问道:“榕啊,我刚听你们说,沈泠回来了?”
沈榕的心一抽,怎么被她听了去!
“她现在在酒吧上班?我听说酒吧可赚钱了,认识的人还多,没想到这孩子出息了啊!”
不知怎么,沈榕脑海里出现小时候的画面,父亲和母亲在卧室里悄悄说话。
“算了别找了!要真找着了有个什么病呀什么不得花钱啊!警察都说什么,生还几率不大,还浪费钱啊啥的寻个什么意思啊!”
“要是还活着呢?”
“活什么活啊!她又不会水,书包都找着了,人早不知道冲哪儿去了。”
沈榕回过神,厉声说:“你听茬了吧?我没说什么沈泠,她不都死了多少年了,妈是你太想她了才听错了。”
妇女憋着笑,撇着嘴抬眼看她的眼神满是自信,“沈泠的名字我会听错?我知道那个什么橘子酒吧,你说说你这孩子见着姐姐了也不跟家里说一声!行了妈去取钱了再晚银行关门了!”说完摆着手小碎步走远了。
沈泠气愤地冲着树干踢了一脚,眼前的那棵大树纹丝不动。
“上头指示,有个案子需要我们协助一下。”乔如意拿着文件走进来,正翻看着,“详细信息晚点送过来……”
“姜雪峰死之前,最后还见过其他人。”
冷不丁听他这么来了一句,乔如意蹙眉放下手里的文件,“怎么这么说?”
江岩半躺在椅子上,双脚搭在桌子边缘,眼睛定定地看着某一处,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还记得工友说,那天中午姜雪峰出去过一段时间。”
“他每天都一个人出去吃饭。”
江岩摇摇头,眼神虽已放空,大脑却在快速拼凑信息碎片,“附近没什么店铺,他常吃的那家店的老板娘当时也说他跟平时一样独自到店里,点了份面吃完再离开,时间上没有太大误差。”
“这并不能证明他跟其他人接触过。”
“不对,有个工人无意中说,没人注意到那天中午他什么时候回来,直到开工前工头到了催他麻利点。”
“然后呢?”
“平时午饭时间,他回来工人们都还没午休,也就是说他那天回来得比平常晚。”
“有可能他吃饱了一路上溜溜弯,抽根烟。”
江岩摇头否定了他的假设,“姜雪峰出狱后虽然没有回到妻儿身边,但他找了工作,攒钱买了礼物,很大程度上说明他是打算认真生活下去,没理由突然自杀,除非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或事。”
“未必,”乔树斩钉截铁地说道,“出狱后他身体状况糟糕,与世隔绝已久,无法回到之前的社交圈子,再加上他坐牢的事在工地上传开,有形无形的压力都足以成为摧毁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岩并没有听进去乔树所说,自顾自接着说:“假设秋原说的是真的,姜雪峰以为自己撞死了人恐惧之下跑了,与此同时,真正的□□犯出现目击到车祸现场,作案后花点心思也可以找到姜雪峰,让他替自己顶罪,并支付他妻子的手术费,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收钱顶罪。”
“对,姜雪峰很爱他妻子,为了给她治病四处筹钱,同时他性格……”江岩突然很激动,站起来走来走去,紧接着又推翻了自己的假设,“不对,姜雪峰的行为可以理解,但如果□□犯知道车祸的话,当时为何不先除掉沈泠?沈泠活着一切都有翻盘的可能。”
“难道他也以为沈泠当场死了?”
“不会,他既然能找到姜雪峰,自然能找到沈泠,更何况一个小学生死没死在当时……”
“沈泠不是没多久就掉河里了吗?也许是在他行动前沈泠就出事了。”
“第二天姜雪峰就自首了,但事发一周沈泠才出的事,时间上说不通。”
“你是想证明,姜雪峰自杀那天见的是真正的犯人?”
江岩点点头,神色凝重。
“为何?姜雪峰既然乖乖服刑十年,加上他出狱后的表现,担心他翻供?基本上没可能,凶手又为何堂而皇之地再次出现?逼死姜雪峰?没必要的,还有可能爆露自己。”
江岩倒也不是不明白他说的,基于目前的他们掌握的证据,确实说不通,但他不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冥冥之中,他越来越觉得有那么一个人隐藏在他周围,看不清真面目。
“我不排除你假设的可能性,”乔如意松了口,“但目前缺乏证据,你说的站不住脚。眼下还是先把这个人抓住了再说。”
“这什么?”江岩接过文件,翻开第一页,“李立伸?这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