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话》盐祀

7、第七章

　　“啊？”
　　“就是那种，偶像剧你知道么，富家子弟上的高级学校，就一个女主是成绩特别好所以进去的，所以和别人都不一样。”

　　“操，你说我呢，我还觉得你是呢。”闻阑开了桌子上两瓶啤酒，一瓶放自己面前，一瓶递给了林烃，“那也应该是打架特长生。”

　　“也是。”林烃接过酒瓶，笑了起来，“你每次来都带伤么？”

　　“嗯......也不是每次，挺多的，你怎么知道？”

　　“从老板到服务员没一个表情有反应的。”林烃说。

　　闻阑点了点头，两人突然又陷入谜样的沉默。

　　直到菜都上齐了，闻阑才开口：“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不是已经说过一次了么，别唧唧歪歪的，矫情。但你休想让我当你小弟啊，吃完这顿饭咱两谁也不欠谁的。”林烃说，“不过你和那种人怎么就缠到一起去的呢，我看你手底下那些人也不是什么......”

　　“你说蜈蚣么？”
　　“蜈蚣？”林烃想到那个叶老大脸上那道弯弯曲曲的疤痕，这个外号倒是挺贴切。

　　“蜈蚣本名叫叶文恭，顶上还有个哥哥叫叶文聪，叶家官商黑白几道都吃的挺开的，这蜈蚣胡作非为离不开他哥哥的权势。我也就和他能表面和平相处，要是叶家真的想搞我，我家还真搞不过。哦对你可千万别在他面前叫他蜈蚣或者大名。”闻阑说。

　　“为什么？”林烃问，外号还可能是不喜欢，大名怎么还叫不得了呢，叶家还走清朝那规矩？不能直呼名讳？

　　“没有脸上那疤前，就有蜈蚣这外号了，好像是个仇家故意按文恭两个字起的，后来那仇家派了人给他脸上狠狠来了一刀，最后好像坐牢去了吧，不过姓叶的从此脸上还真留下一道蜈蚣疤了。”闻阑解释道。
　　那怪不得了。

　　闻阑顿了顿又说：“我那天就是想吓唬吓唬你，没真想群殴，谁让你嘴成天欠儿八慌的呢。”

　　“我知道，就光看你身边那麻子和大耳朵捧着奶茶薯片那样子，就知道你这群人也就玩个过家家，妈妈一喊都得回家哭着跪榴莲的。”林烃笑了。

　　“操，什么大耳朵，人家叫王行之，一个班的你连名字都不知道？”
　　“一个班的？”林烃愣了。
　　“不然呢？”闻阑盯着他。

　　两人对视不到三秒，林烃自觉理亏，率先趴在桌上大笑起来。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也就算了看上去是个会打架惹事的，那个宋......宋什么。”
　　“宋觅。”闻阑说。

　　“反正就你那帮小弟，凭什么都跟你啊，不应该都躲在家里写作业，哦不，打高尔夫么，还惹上蜈蚣那群人。”
　　“可能......人格魅力吧，校草你懂么。”
　　林烃：“......”

　　林烃知道闻阑不愿意说，他也不逼问，反正知道了图个新鲜，不知道也没什么好奇的。

　　这顿饭倒是吃了个爽，本以为能剩下，谁知道点得正正好好不多不少。

　　闻阑给林烃送回去的路上倒是开的慢了，身后的外卖小哥一个接一个滴着喇叭穿了过去。

　　“幸好你开的慢，不然我得全吐你背上。”林烃下车将头盔摘了还给他。

　　“你觉得我会做出给自己颠吐的蠢事么？”闻阑伸手接过，临走前补充了一句：“叶老大经常在这块晃悠，以后咱俩还是见一次揍一次的关系，记住了啊。”

　　“放心，没有那姓叶的我也看你不爽。”

　　闻阑从鼻腔发出一声嗤笑：“正巧我也是，等我什么时候给那姓叶的揍趴下，下一个揍的就是你。”说完不给林烃还嘴的机会，骑着小电驴晃悠悠地走了。

　　.

　　意外的是，第二天苏黎和顾江并没有对林烃身上挂的彩有任何评价，就是顾江看着自己的眼神复杂了点。

　　也是，刚到家就惹事的继儿子，林烃想想自己确实挺遭人嫌的，便也本着没事绝对不出房门的心理，安心在房间看看书刷刷手机，以及，泡个澡。

　　林烃又一次躺在浴缸的时候，突然想到了骄奢淫逸这个词。

　　完了完了，自己要被这纸醉金迷的生活惯坏了。

　　正当林烃舒舒服服地泡着澡时，门被敲响了，此时已经快十点，林烃有些烦躁，喊了声等一下后，便抓了浴缸边的浴巾简单擦了擦，顾不上发丝还在滴着水，穿上睡衣开门了。

　　门外是顾江，像是愣住一般看着林烃嘴角不说话。

　　“顾叔叔有什么事吗？”林烃知道自己嘴角处破了，这样被人盯着错处，他指尖无意识在手中用劲摩挲着，“我打架了，你是想来教育我的么？”

　　“不是。”顾江回了神，举起手上的医药箱，“我这儿有药，你要不要......”

　　“谢谢叔叔，不用了。”林烃果断拒绝了他，“我自己这里有。”

　　“那你用不用我帮忙......”
　　这话还没等顾江说完，林烃又打断了对方，“已经没事了，都是些小伤，不劳您费心。”

　　说完便站在门口，颇有些赶人走的架势，顾江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唇，将医药箱递给了林烃：“那你自己看看有什么可以用的上的。”说完便转身上了楼。

　　林烃半掩上门，从门缝中看着顾江抓着楼梯扶手上了楼，打开那扇与苏黎的卧室房门走了进去。

　　在那卧室门打开继而又关闭的一瞬之间，林烃听见了老妈的声音：“一开始我就说不用接他来......”

　　“我以为林烃至少比林方好点，果然还是下等人......”是顾江的声音，后面又说了些什么便听不清了。

　　林方......林烃上次听见这个名字好像还是在判决书上，恍惚几年没听见，林烃这才发现脑海中关于老爸的长相已经模糊不清了，现在要是再看见，没准都认不出来。

　　林烃觉得苏黎的想法很好猜，但是顾江这个人就像个老狐狸，让人琢磨不透，有时候会表现出令人感动肺腑的善解人意，直接可以晋级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之我的好继父那种顶尖的演技，有时候又刻薄地让林烃觉得，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明明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却又一边表现出亲近与讨好，若说是演的，又没有旁人看。

　　倒不如像苏黎那样，直接将林烃当成人生之耻，作为自己人生中，活生生的、在她面前蹦跶着碍眼的污点。

　　又或者像顾毅那样，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体面，但掩饰和面具都是明明白白的，从不想着亲近，也暂时没撕破脸——就算哪天撕开也无所谓，反正林烃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是顾江不一样，他就像有两种人格，互相矛盾却又彼此兼容。

　　林烃侧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手机屏幕一直显示着微信页面，置顶的聊天框是“爷爷”和“老妈”，他手有些颤抖，将爷爷取消了置顶，又将“老妈”改成了“苏黎”。

　　刚改完，林烃就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这行为跟那些和男朋友闹别扭于是就把备注从“亲爱的”改成全名有什么区别，幼稚得一塌糊涂。

　　他的身子蜷缩在床上，肩膀随着无声的笑而无法控制地抖动起来，随之又一顿，毫无防备地转为无声的抽泣，只不过在旁人看来那都是一样的。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就像一颗脆弱而没有任何遮掩的心脏，迫不得已地摊在洁白的床单上微微颤动，床单也许会被颤动弄皱一些，也许会被心脏溢出的血液浸湿一些，但这些渺小的细枝末节从来不会被上天看见而怜悯。

　　明明上一秒还清晰地记得鼻尖的酸和眼角的肿胀，下一秒林烃就直接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又将爷爷的对话框置顶了，将“苏黎”改回了“老妈”。

　　.

　　林烃看着闻阑大清早就发来的信息——“记得哈，见一次揍一次的关系。”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林烃直接回了一句语音。

　　“对！就是这种感觉，保持住。”闻阑秒回。

　　林烃笑了笑，直接下楼出门了。

　　顾江的声音还在身后远远地传出了门：“不吃点早饭吗？”

　　“不饿。”林烃的声音很小，但是他并没有回头确认那人有没有听见。

　　等他到教室的时候，闻阑早就到了，他懒得瞧一眼对方，掏出包里的薯片开始吃起来。

　　“哟，你这大早上吃薯片，不健康。”闻阑非得过来贱一句嘴。

　　“比你这个跳舞机竞速模式只能勉勉强强玩6星的人健康就行。”林烃想到那天刚到游戏厅的时候，闻阑手忙脚乱的样子，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偷看？你不光偷听还偷看，你行啊你。”闻阑啧了几声，特别不满似的，一把将薯片桶抢了过来，“这是王行之给我买的薯片，你还吃上劲了。”

　　“一桶薯片也抢，你们闻家是要破产了么？”林烃伸手拿了好几片。

　　“给你吃是给你吃，你没吃完我再要回来有毛病么？没毛病。”闻阑恬不知耻。

　　林烃笑了：“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麻子大耳两人会带着零食去打架了。”

　　“为什么？”闻阑嘴里发出咔嚓咔嚓声。
　　“耍猴人不带点零食，猴子怎么蹦跶呢，嗯？”

　　林烃说完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厕所，关上了隔间门，闻阑的反射弧变得越来越灵敏了，下回估计话说一半就得跑。

　　林烃背靠在门上大声笑着，外面闻阑一边喊着：“你给我出来你个狗东西，你信不信我揍死你。”一边疯狂地敲着门。过了一会儿估计是敲累了，靠着外侧门蹲了下来：“林烃，你这嘴没被人打过么？”

　　“这不打不过才来的你们学校嘛，不过别人不惹我我一般也不惹别人。”
　　“可我也没惹你啊！”
　　“你抢我薯片了。”

　　“操，你是小学生么，而且那本来就是我的。”闻阑反手敲了敲门，“诶，马上上课铃就要响了，你认个错，我就放你出去。”

　　“我错了。”林烃立马回了句。
　　“你就认......什么？”闻阑愣住了，“不是，林烃你大爷认错认这么快？”

　　“你还认识我大爷呢，我都没见过。”林烃这句话没说完，自己都笑了起来，边笑边把门打开了，“我要回去上课了，我可是好学生。”

　　闻阑看着他转身走了出去，快跑两步追上使劲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放学一起去玩跳舞机？”

　　“行，虐死你个菜鸡。”林烃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