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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选择 ...
男孩弄脏了自己的裙子。
一时间,诺缇也犹豫是否要出手救他。
小里奥瘫软在原地,不知所措,将目光投向了他,大喊着救命。
诺缇轻轻叹了一口气,菌毯瞬间蔓延到了魔狼脚底,绒毛爆发出的寒冷冻结了扑上去的三匹魔狼,那血盆大口离小里奥只有五星寸之远。
剩余的魔狼戒备着他,不敢轻举妄动。
“我不会轻易失控……嗯,等耶撒莱恩回来,我要保持惰性,等祂回来。”诺缇喃喃自语,他的断肢处逐渐开满花苞,发痒,流苏似的绒羽破开肌肤疯长。
这是魅魔的性状,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他能承受得住。
小里奥泪流满面,他无助地楞在原地,恐惧魔狼,也在害怕诺缇。
他浑身湿透,雨水与泪水混杂在一起,最终昂起了头,用天真无辜的眼神看向了诺缇。
“这白雾,逃不出去,就好像那时的斗兽笼。”诺缇感慨道,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菌毯,不让它们接触到男孩。
“他们,自由,勇者,囚兽。”
魔狼嘶吼,嘲笑着他的过往。
黑兔子一旋,斩断了吵闹的那匹头颅,诺缇知道自己的惰性不再,却还是剜开了它的肚子,散发着腥臭味的胃袋破开,里面是尚未消化的曾是他同僚的尸骸。
自己的尸骨无存。
还剩六匹。
它们似乎知道自己不敌,纷纷撤退,藏入白雾。
这白雾隔断了他的精神触须,他只得将精神潜入交界处的矮草,以免出其不意的偷袭。
见恐怖的魔兽退去,小里奥颤颤巍巍地站起,躲在远离菌毯的角落,戒备地望向诺缇,犹豫了一会儿后他开了口,还在发抖:“你救了我?”
诺缇没有回答。
菌毯消化掉了死去的魔狼,慢慢收敛回诺缇身下,雨水滋润下的土壤冒出新绿的芽。
“谢谢……”小里奥似乎相信了他,激动道,“你就像勇者一样。”
男孩因为弄脏他的裙子而愧疚,也因为被他所救而感恩,诺缇乐于接受这样的“赠礼”,他决定展现为数不多的善意。
随着诺缇心念一动,男孩身边柔软的草皮隆起,编织出舒适躲雨的小屋,包裹住了小里奥。
“床,柔软舒适,适合入睡。”诺缇想象着自己进入梦乡的场景,以柔和安静的情绪侵染不安的小里奥,让他渐渐合上眼皮,进入梦乡。
几乎是小里奥入睡后的第一时间,白雾破开,这次却不是魔狼。
“你对他做了什么?”
怒吼声震耳欲聋。
诺缇缓缓转身,眸光直直地对上了熟悉的来者,恩泽尔长官。
过往的回忆涌上心头,或许是困住过他的囚笼,或许是浸过冷水的长鞭,或许是冷得发硬的糊糊,或许是屈辱至极的裸吊,眼前的男人本性不坏,面对真神时虔诚,面对亲人时温柔,面对平民时友善,而自己身为前勇者,仿佛被倾泻了所有的恶意。
“你对我又做了什么?”兴许是一直压抑的情绪在此刻突然爆发,诺缇下意识地反问,他想问这句话很久了。
“诺缇·瓦伦汀……哦。”恩泽尔的情绪冷了下来,他逮住了一些蛛丝马迹,锐利的目光落在诺缇握住剑柄的姿势上,看似炉火纯青,其实稚气未脱,“你竟然还活着,诺克斯。”
雨忽然停了。
雨滴从诺缇的鬓角缓缓落下,如同恩泽尔鄙夷厌恶的目光勾勒出他此时妖邪的双瞳,非人的样貌与不祥的身姿。
“黑街的污染是你的杰作,你这副样子算什么?你向深渊乞求非人的生命?”恩泽尔紧皱眉头,他怒斥着这位不合格的勇者,右手早已从虚空中拔出璀璨如金芒的大剑,作为一位下潜至深度三的圣职者,他已经能够将律法的力量实体化为自己的武器。
菌毯上的绒毛微微蜷缩,断肢处的花苞发蔫,流苏似的绒羽发颤,诺缇知道,自己内心深处仍然在恐惧他。
他的一个命令,就能让自己痛苦不堪。
他的一个否认,就能让自己千疮百孔。
“血月之夜,我拖住了魔狼三十分钟,放出了求援信号。”诺缇说着,不经意间攒紧了黑兔子,他很想解释一切的来龙去脉,哪怕是恩泽尔长官,在从前看见他只身应敌艰难取胜后也会微微点头。
然而,律法从不宽恕他。
恩泽尔挥舞大剑,刺目的金芒从剑身射出,如太阳般灼烧了菌毯,植物在顷刻间融化成灰烬,诺缇失去支撑,重重地摔倒在泥泞的草坪上。
“什么血月?那天是神圣的婚礼,你的无能破坏了一切。”恩泽尔冷冷说道。
就算是下潜至深度三的圣职者也没有发现那天是血月,这是认知上的扭曲,黛莲娜肯定向深渊许愿或是借助了某位邪神的力量。
“黑街的污染也是你的杰作,你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复仇吗,向谁复仇,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不是你自己吗?”恩泽尔踱步走向趴倒在地上的污秽。
“诺克斯,但凡你是个称职的勇者,你都不会落到这个下场。”恩泽尔重重地叹息,他双手握住剑柄,高举大剑,准备一刀斩下诺缇的头颅。
大剑迟迟未落。
恩泽尔手上发劲,却发现无法动弹,当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嫩绿的茎叶拔地而起,缠上了他的大剑。
“怎么可能?”恩泽尔愕然,他的大剑是律法的化身,律法禁止污秽肆虐,它应该一刀劈下污秽的头颅,而不是被小小的,嫩绿的芽儿给死死缠住。
诺缇掌心抵着泥泞,缓缓撑起了身子,身下摆脱了雨水的触手恢复了活力,亲昵地蜷在了他的腰间,辅助他直起身躯。
他抬头,几欲破碎的眼神尚有凌厉的一面。
嫩芽飞速生长,茎叶茂盛,编出藤蔓,织出樊笼,死死缠住了恩泽尔的四肢。
余烬之下,雪白的绒毛再次抬首,顽强地生出白花花的菌毯。
诺缇心念一动,藤蔓发力,拽着恩泽尔低下那高傲的头颅,右侧粗壮的藤蔓轻而易举地折断了对方的手腕,疼痛令恩泽尔咬了咬唇,手指脱力,大剑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诺缇凭借新生的草木托起身躯,终于来到了与恩泽尔平视的位置。
“我是诺缇·瓦伦汀,身负勇者的加护,瓦伦汀家族的正统继承人。”诺缇郑重地介绍着自己,恩泽尔被迫乖乖听着,但他眼中的鄙夷与愤怒从未淡去,“去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我在血月之夜被你命令外出巡逻,遭遇魔狼骸巢,放出求援信号,在几匹魔狼的围攻下坚持了三十分钟,未等来任何支援。”
“你为了你的失误编了一个那么荒唐的借口?”恩泽尔冷笑,“那天是举办婚礼的神圣之日,不可能出现血月,诺克斯,你因邪神惨死在婚礼上,人们或许还会可怜你,你因私怨堕落成污秽大肆破坏,你不如从未出生,我从被委任成你的长官后就一直心知肚明,你根本不配诞生,不配拥有勇者的加护。”
“可怜的是你。”诺缇眨了眨眼,微微弯起的嘴角中暗藏了癫狂与清醒,“我明明是律法的一部分,我们信奉的真神的一部分权柄,却被禁锢,削弱,边缘至此,才让獬水之兽趁机肆虐王都,不知不觉中,你早已背弃了律法,将邪道视为原则。”
“荒谬。”恩泽尔冷哼一声,忽地挣脱了藤蔓,拾起大剑,身体微倾,后撤拉开与菌毯的距离。
“不是吗?”诺缇看向了熟睡的小里奥,喃喃道,“难道你会把你六岁的侄子关进斗兽笼,让他赤手空拳地与一只深度二的污秽厮杀?”
“明明……律法禁止伤害他人,为何容许你们伤害我?”
恩泽尔没有回答,他吟唱起教典的法条,祛除杂念,增幅加护的力量,大剑周身缠上金光,辉光中隐隐约约浮现花瓣和锁链,光是注视都觉得刺痛。
诺缇抬手,用黑兔子挡在额前,试图抵挡那刺眼的光与全力一击。
他无法自由移动,他只能选择接下恩泽尔的劈砍。
耶撒莱恩的触手扶住了他的一侧,让他不会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失衡掀飞。
“如果……”诺缇喃喃,“拥有勇者加护的是你的侄子呢?”
话音未落,炙热的重剑裹着沙尘、泥土、强光向诺缇的脖颈袭来。
轰隆一声巨响,诺缇的身躯猛地一沉,握剑的手微微发颤,他咬紧牙齿,浑身发力,肌肉紧绷,才堪堪抗住这一击,恩泽尔大喝一声,尚有余力,诺缇身形一歪,凭借触手的支撑没有倒下,身下的地面开始哀嚎,菌毯因为重力不断向下陷去。
灼烧的痛感从恩泽尔的大剑上传来,诺缇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睛,疼痛在皮肤上蔓延,是他熟悉的烧伤,麻木席卷了断肢,是他习惯的骨折,他想起那些虐待,那些惩罚,那些痛苦,恨不得一并奉还。
突然,力度稍稍减弱。
诺缇得以喘息片刻,顶着强光,他勉强睁开眼睛,看见了恩泽尔的失神。
他从不奢求的体谅、怜悯、愧疚在那双冰冷严酷的眼中悉数迸发开来,诺缇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处于失控边缘的他,污染终于穿透了深度三的律法庇护,直击恩泽尔的心灵。
他看到了什么?
他一定看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只不过这次遭受非人折磨的对象并不是诺克斯,而是他的亲侄子,小里奥。
恩泽尔陷进了诺缇的污染中,他的神色愈发黯淡,眉头愈发紧锁,握住剑柄的手开始发颤,似乎心中一直坚信不疑的东西发生了动摇。
诺缇本想趁机反制,下一秒却感知到了矮草们的颤抖。
敌人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剩余的六匹魔狼从白雾中窜出,四匹向恩泽尔扑去,两匹向自己袭来,速度之快,令二人都无法反应。
陷进污染中的恩泽尔在不断伤害小里奥的幻境中被魔狼咬断脖颈,随着呼吸停止,大剑的光芒也彻底黯淡,深度三的圣职者与律法的权柄亲和度较高,成了魔狼们补充惰性的美餐。
诺缇的手还在发抖,手背上的皮肤皱起,似烧伤般臃肿胀痛,泛着鲜嫩的血粉色,但依然斩下一头魔狼的头颅,另一匹则被触手剥开了肚子,胃里流出还未消化的骸骨。
恩泽尔在幻觉中被开膛破肚,体型最大的魔狼踩上他的头颅,仰天长啸,似乎在冷嘲热讽。
还剩下四匹。
诺缇喘着粗气,他的体力所剩无几,菌毯也因为恩泽尔的摧残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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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wb@一只冷冷NANA,主要更新码字日常。《饲养深渊》/《如何饲养一只深渊的新娘》段评已开,目前已存稿至第三卷,欢迎留评。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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