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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睡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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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懵。
盛槐序单手撑座位,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3:15”,他惊,就二十来分钟的车程居然也能睡着。
“我……哎……谷师傅……”盛槐序脑子里一团浆糊,不知道怎么表达,手起起落落比划着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我知道了,盛先生睡着了,所以,情况大概是忘了告诉朋友了。”
谷雨的表情有些微妙,极力压住自己想上扬的嘴角,给盛槐序解释。
"嘶……好像,是这么回事?"
盛槐序还是懵懵的,谷雨的话没错,自己睡着了,忘了。
“哈哈。”
林霖没忍住捧腹大笑,谷雨也侧偏过头忍着笑,盛槐序指尖点屏幕准备把梁越礼薅过来。
车开着前灯,停在谷雨家门口转弯的胡同里,这条胡同里只有谷雨一户人家,黑漆漆的土路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车灯的强光打在黄土垒的墙上,红漆门就在右前方。
“我……”盛槐序看着两人笑,自己也笑,舔唇说:“车上太舒服了,没忍住。”
盛槐序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车上舒服又暖和,所以他睡着了。
他的手机亮了,梁越礼给他回了信息。
【梁】:行,大爷,等着,马上。
盛槐序给梁越礼发信息前打电话,切到微信给他发了信息,让他来接自己,电话响到最后挂断,他又打了一个,快响到一半时,梁越礼接了,盛槐序立马挂断,几秒钟后,梁越礼在微信给他回。
他收住笑,对谷雨说:“谷师傅,我朋友马上到。”
“好。”谷雨把空调调高,按开车顶上的灯,灰暗的车立刻亮了,昏黄的灯朦朦胧胧的。
“谷师傅,那我下车了。”
盛槐序挪到门边,摸上把手,手上的力收紧,“咔”车锁响了。
“盛先生。”谷雨叫住了他。
“嗯?”盛槐序回头看谷雨,又问,“怎么了……”
“你可以在车上等。”
“什么?”
起初,盛槐序顿了一秒,没反应过来,随即闷声笑,回谷雨:“太麻烦了,而且太晚了,耽误谷师傅休息。”
他的手还停在把手上,身子却实实在在坐在座位上,嘴里说:“我还是下去等朋友吧。路边也不冷。”
盛槐序想了想,胡同有墙,墙角能多少挡住风,再不济,谷雨家的门是凹进墙里的,蹲在门口应该不至于太冷。
“没事的,下边冷,车上暖和,我们等盛先生朋友来。”
摸门把手的手骤然收紧,盛槐序有些诧异,谷雨叫他第一声时,他就知道,今晚不会挨冷了,本以为谷雨顶多会说让他别下去在车上等,等他走了把车关上就是。
他很诧异,谷雨把空调温度调高了,还开了灯,盛槐序松开把手,手悬在座位上。
“谢谢。”
盛槐序很小声道谢。
自打有记忆开始,盛槐序就野,一年到头来除了上学,空闲时间就是各地玩,路人朋友一抓一大把,手机里翻不到底的朋友,自问除了梁越礼,他还从来没有从别人那儿体验到这种感觉。
酸涩的,心里暖融融的感觉。
一瞬间,他笑了,眼睛看着被昏黄灯光照的朦胧的谷雨,他手扶上副驾驶的座位后,坐在两个驾驶座中间偏右。
盛槐序胳膊的影子映在了玻璃上,手指修长,右手的红绳漏出来。
“谷师傅,你们这个沙漠种树,是自发的吗?”
他问的声音很轻很轻,没得到回答,他以为谷雨没听清,扒着座位往前伸脖子。
“谷师傅……”
谷雨闭着眼睛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片浓密的阴影,眼皮轻颤,睫毛也跟着颤。
盛槐序屏住呼吸,眼睛也忘记眨,盯着谷雨看。
目光从睫毛到鼻梁,灯光打下重重地阴影,衬得鼻子更高挺,嘴唇也饱满,细看有些干裂的细皮,嘴巴微张,呼气间上下嘴唇轻碰。
有点可爱,他想,像小鱼吹泡泡。
这个念头一出来,他火速后退贴上后座,身子绷紧,右手掐上大腿,嘶……疼,瞬间,他清醒了几分,挪动到车门。
开门下车一气呵成。
扑面而来的凉风,嗖嗖嗖嗖往脖子里裤腿里钻,他收紧帽子两侧的收缩绳,戴上帽子,整个人缩在单薄的冲锋衣里绕去驾驶座。
盛槐序开门的动静不算大,谷雨立刻睁开眼,往后座看,只看见了盛槐序下车的背影。
他没睡,只是在闭目养神。
盛槐序站定,犹豫着要不要敲窗户,他怕吵醒谷雨,又觉得自己擅自下车行为不妥。
正当他下定决心敲上去时,车窗户自动降下来,露出谷雨完整的脸。
“谷师傅,我朋友来了。”
他朝胡同外指了指,那并没有灯光、车、或者是来人的痕迹,“朋友给我发信息说在胡同外的路口等我。”
谷雨了然,朝他点头。
“那你小心点。”谷雨说。
“好,那,谷师傅再见,今天谢谢你了,还有星星很好看,雕塑也漂亮。”
还有……
剩下的半句盛槐序没说出口,只是对谷雨笑。
车外的风真的很大,就说了两句话的功夫,手已经冻得僵住,半缩回袖子里。
“走了,谷师傅。”
盛槐序说话呼出的热气白茫茫的,可见有多冷。
谷雨抬眼说:“盛先生再见。”
盛槐序这才动身,慢走了几步,又大跨步疾走,等到了拐弯处没忍住跑起来,闪到墙边。
谷雨收回视线,关灯,关空调,上摇玻璃,推了推副驾昏昏欲睡的林霖,“学弟,走了。”
林霖揉眼,收起手机迷糊着下车,乖乖从后备箱拿出相机和背包抡到身上,半抱着,迷糊走到车头和谷雨道别。
林霖是住在宿舍的,离这儿不远,宿舍是谷雨家以前的老房子,推翻了,连带着谷雨爸妈当年买下来的地方建了一栋四层楼的宿舍。
做长期的志愿者都住那,那些短期的十天半个月的那种也会住那,宿舍楼也是在一个大院子里,北侧是主楼,二楼是给超短期志愿者提供的,三四楼是长期志愿者住的,男生住三楼,女生住在四楼,算是集体的小宿舍,也算是舒坦,大院里还有单独的屋子是浴室,每层都有。
日常吃饭在谷雨家,当然,不乐意吃也不强求,纯免费。
回宿舍的路很近,从下车到宿舍院就前后不到两分钟。
谷雨看着林霖过去,车灯一直到看不见林霖才关掉,他关钥匙下车,缓慢推开大门,陈旧的铁门不堪重负“嘎吱嘎吱”几声,他使劲用手推着门,开了小缝钻进去。
此时已经“3:40”了,谷雨蹑手蹑脚去厨房接了盆水,不料一缕灯光照了过来,脚步由远及近。
他扭头,是方爸。
“爸,醒了?”语气熟稔,方爸浅眠,那门的动静加上谷雨接水窸窸窣窣,以为遭贼了,打着手电起身看看。
“才回来,今天不种树了。”
方爸用手捂着手电的光,避免直射,只留一点微光,说话的声音也轻。
“种的。”谷雨洗完脸甩手上的水,接过方爸递过来的卫生纸擦了擦,“不耽误事。”
“累啊。”方爸伸手接过谷雨擦完的卫生纸丢进垃圾桶,给他倒了杯温水。
“我替你去吧,你去睡觉,帮你妈妈准备饭。”
方爸沉声说,水声甚至盖过了他的说话声。
“不用,我一会儿补个觉就行,早上八点半出发,我不开车,上车再补个觉就差不多,今天浇水,离不开我。”
谷雨拒绝,把温水一饮而尽,拍了拍方爸肩膀。
“爸,我年轻没事。你和妈在家就行。”
“哼,谁还没个年轻了,你比我年轻那还差远了真是,想当年……”
方爸一听不乐意了,把手电筒一拍,聊起当年。
谷雨算是承父业,承祖业。武威地处沙漠交界处,肆虐的风沙每年以几厘米的速度吞噬村庄和农田,植树治沙是这儿的祖辈产业。
他从大学毕业就投身家乡的沙漠治沙,如今已经算是第六个年头了。
谷雨打了个哈欠,方爸立刻停了怀旧,催促他去睡觉,两人一前一后出门,方爸现在厨房门口,用微弱的光给谷雨照路,确保他进屋,他才转身回去睡觉。
谷雨摸黑上床,脱掉外衣,随意扒拉了被子的某个角盖上,沾枕头没多久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窗外的风沙声没停,夜色渐渐褪去浓重,披上清透的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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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角的风也很大,他越缩越小,最后整个人直接蹲下团成一团,手机放在腿上通话。
“什么……时候到,快、快冻死、嘶……了。”
盛槐序牙打颤,话说得囫囵。
“啊?你说什么,谁死了?”
梁越礼头不断往前伸,企图看清黑漆漆的路,这辆车前车灯不大亮,雾蒙蒙的,顶多能照一米远,车子以龟速前行。
“到哪了!冻死了,嘶——哈——”
鼻尖通红,冰冷的空气随着呼吸从鼻腔进入胸腔,盛槐序喉咙都发冷,甚至,他感觉鼻腔积满了可疑液体,连呼吸的幅度都小了几分。
为了控制可疑液体流下,他使劲吸鼻腔,导致冷空气进的更多,嗓子干痒地想咳。
他弓着身子咳,仰起头吸鼻子,用衣袖捂住口鼻。
盛槐序整个人头晕脑胀的,耳朵鼻子都麻木,没了知觉。
远处一辆疑似没开车灯的车驶过来,他踉跄站起来,晃倒在墙上。
痛痛痛!!!
麻麻麻!!!
蹲了这么久,他腿脚麻了,在原地不敢动一下。
梁越礼下车把他挪上车,脚麻的劲儿还没过去,他直挺挺躺着后座,空调热风呼呼呼呼吹。
被冻的瑟瑟发抖的身子缓了几度。
“被赶出来了?”
梁越礼瞄了一眼僵硬的盛槐序,压低声音问,甚至手动把空调温度调高,方向调成车内循环,把风口对准中间。
盛槐序:?
僵硬的身子更僵了,他挣扎了一下,又躺下,没出声。
闭上了眼,用浓厚的鼻音说:“看星空了,你不懂?”
梁越礼直接闭眼,摆出无语的表情。
“就看个破星星冻成孙子?”
他嗤之以鼻,不断摇头。
“浪漫,你不懂,还拍照了。”
梁越礼脑子里想到两人对着满天星色说悄悄话拍照的情景,耸肩,撇嘴。
“那确实,独处看星空拍照说悄悄话挺美。”
身子彻底僵得冻掉了。
盛槐序皱眉,想反驳梁越礼。
“是个男的。”
“什么?还是个爷们?不儿,你玩真的啊。”
声音陡然拔高,本来直线行驶的车子歪了,梁越礼眼疾手快正了回去。
“哥们?是哥们?你俩?约会?”
他不可思议,直接把车靠边停下,从中间塞过半个身子撑着,眼睛瞪大。
“不是,三个人去的。”
盛槐序语出惊人,话题越走越偏,梁越礼直接脑补出“多人”、“np”、“三角恋”、“插足”多个词条。
“啊?啊!”
他直接惊得说不出话,眼镜直眨。
意识到话题偏移,盛槐序扶着座位坐起来,简单说了几句。
“首先,是朋友,我们是偶遇,他和他学弟去公园拍星星,我正好也在,就凑了个热闹。然后顺路送我回来,以后你就知道了……”
“哦——这样啊……”梁越礼点头,坐回去,启动车子。
“怎么感觉,怪怪的。”
“这叫缘分。”盛槐序纠正过来,手揉上鼻子。
“缘份不浅。”
梁越礼跟了一句,盛槐序点头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