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陈一鑫

1、第 1 章

　　烟花
　　天还没亮时，门外就已炸响无数烟花，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人们欢庆的身影，我翻了身，用枕头捂住耳朵，一直到天亮，火光随处可见，门被推开，“起床，起床放炮！”我睁着眼睛，“不了，再睡会儿。”
　　但我还是被拉了起来。
　　“走啦！陪陪我们！”我被拉扯着上街，今年格外热闹，与以往的冷清形成强烈对比，透过弥漫的烟雾，我看到小孩们围成一团，几个大人在小孩旁边说笑。“去放炮！呐！打火机！”“不了，你们玩吧，我就不放了，我想回去睡觉。”
　　我真是个睡神。
　　“啪！”小孩手里的摔炮炸响，我用手捂住耳朵，边捂边往后退，“别回，别回去。”我没管，回了屋，倒了杯水，看着水蒸汽向外冒，过年对我来说，好像停在了童年，那时的春晚还很有看头，我们几个小孩会坐在沙发上看半天的电视，然后到晚上时开晚会，唱歌跳舞，演电视上的小品，后来呢，大家有了手机，有空的时候，三个人坐在房间里玩手机刷视频，过年对我的吸引也就淡了，现在我只想看着他们热闹，不过大家都有了手机，而且鞭炮被管制了，所以我在过年听到的响声，总是稀稀疏疏的，只有农村，相对于城市来说是原始的，有炮声、有烟花，有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我上楼之后，天空也黯淡了，不是黑漆漆的那种，只是，白云挡住了本该照下来的阳光。
　　我的意识恍惚了一下，一个闪回，我还坐在沙发上，时间已经到了晚上，而我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一整天，这期间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偌大的小区，安静得可怕，昏暗的灯光零落地照在本就不大的空间中，更显得这里的空荡，我就待在这四十平方米的空间中，没有挪动哪怕一步，水已经没有了热气，我随手倒在了垃圾桶里，又去接了一杯热水，水又开始冒水蒸气，就在这时，门被敲响，我心中一阵惊喜，这时候的话，是谁呢？我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光脚快步跑到门边，脚掌与冰凉地面接触后发出沉闷的响声，我并不清醒地打开了门。
　　“好久不见！”我的期待并没有落空，门外站着的，正是童年时的玩伴，确切地说，就是童年。“好久不见！”我已顾不得脚下的冰凉我们互相送上了拥抱，“好久不见，真是好久不见，过得怎么样？对了！今天我们买了很多炮，走走走，下楼跟我放炮去。”她们让开了位置，好让我看清电梯旁的鞭炮和烟花，不，不止，还有摔炮，窜天猴，加特林、风火轮、魔法棒，烟花的包装上印着四个大字，“五雷轰顶”。好，太好了！欣喜之情顿起，嘴角也开始不自觉地上扬，我回头看了看那杯水，“我水还没喝呢。”她们顺着我眼睛的方向望去。“没事儿，这不还在冒气嘛，走走走，放炮放炮！”
　　于是我们到了楼下，就在门口，就有一片空地，大人将一个窜天猴放在地上，将打火机递给我，“来来来，陈一鑫去点。”我没敢接，“这还和小时候一样胆小，张然，你是姐，你来点。”我自觉退到了后面很远的位置，陈晨随我一起退到了远方，退得比我还远，我捂起耳朵，她拿起手机拍照，夜晚中的火光更加明亮，比太阳还亮，无数的光线在半空中飞舞，白色，绿色、红色的花火胡乱地飞溅，我们把它留在了手机里，便已是留住了年。
　　“你把耳朵捂着干嘛？ “我听不得这声音。”“为什么?”“上了高中之后，我每
　　天无休止地内耗，心中的声音一直在阻止我前进，学习成绩也直线下滑。”我看着烟花被打上天，点燃了夜空，我眼里心中都有了光。“过去的事情永远在折磨着我，我似乎被困住了，那些打压、嘲讽疼痛与遗憾无时无刻不在击打看我的内心。”“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我低下了头，努力不让自己叹出一口憋在心里的气，沉吟良久，望着人们眼里的光，随后显出一抹微笑，说道：“过年了。”“什么？”“我说，过年了。”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了，她懂我在说什么，我也懂她为什么沉默。
　　夜的声音渐渐小了，火光也在期盼的眼睛中消逝了，几个大人陪我们上了楼，剩下几人留在了楼下的麻将馆。大人是不让我们晚上吵来吵去的，于是我们有了一个传统，不是很晚的时候会偷偷在楼下买泡面，然后上楼睡到深夜，再定闹钟起来玩，我们照例这样做，醒来后，我看见桌上的水还冒着气，心想着烧水壶里的水肯定是热的，还可以泡面，只是近年没有好看的春晚，我们都不知通演什么，那就唱歌吧，我坐在台下，看着久违的表演。
　　播到三分之一处的春晚，桌上还未嚼的瓜子，窗户外有连天的炮响，小伙伴们叫我一起放炮，我望着窜天猴飞上了天，直到不见。
　　这是我印象中，一个平凡的晚上。
　　人们常说，人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但至少今天，我做到了，我认为青春是心灵的一种状态，而不是某段时间，今天的我拉住了青春的我说:“瞧好吧，这，就是青春！”三个人的晚会，并不热闹，我们既是观众，也是表演者，我拉着自己，完成了最后一舞，随后我们发现，外面下起了雪，雪子打在窗户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雪越下越大，我们躺在床上，分享着这一年间的人和事，火花不仅炸响了夜空，也渗到了我们心里，伴随着未曾止息的烟花，我们入睡了。
　　第二天我们依旧被吵醒，而世界也变得雪白，二月原本是没有雪的，而现在有了雪，我们可以打雪仗了，我立马准备好装备，防弹衣、工兵铲，模具，一大早出了门，先占据有利地形，搭好了堡垒，做好这一切后，所有人都陆续进场，还没反应过来，一颗雪球从天而降，我拿起工兵铲格挡，将头探出堡垒，屏住呼吸，锁定了敌人的位置，随后迅速将头放下，用模具做出大小相等的雪球，疯狂地往外打，我将雪球放在左右两边，有节奏地将球扔出，左右开弓，一刻不停，寒风吹过我的脸庞，我闭上眼睛，吵吵闹闹的声音在我耳中回荡，当我缓过神来，世界安静了，我起身来四处张望，这里到处是放完的鞭炮，被打散的堡垒。
　　但是，我一人站在雪中。
　　雪突然开始融化，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我的意识一个闪回到了沙发上，我看着那杯水仍冒着热气，随后所有的一切都变成抽象的白色、绿色、红色…这些颜色交织在一起，最终变成一团球，然后迅速消散。
　　我猛地惊醒，却发现我还坐在沙发上，还在这四十平方米的地方，墙上的摆钟有节奏地响着，更衬出这里的静谧，新年没有烟花盛开，桌上的水早已凉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