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不秋_

19、较量

　　“档案袋一会发到你们手中，填下档案袋，确认好信息。”张维清一边收拾着桌上的试卷和教案，一边嘱托，“班长，发下档案袋，自习课前收上来。”说完大步流星出了教室。
　　“好的，老师。”王维予回复，等班主任出了教室，“写完后交给每列第一排的人那里，自习课上课之前我会收走，没写完的之后自己交过去。”王维予快速补充。他井然有序，分好了每列的袋子，交给第一排的人向后传。
　　林逸安接过传过来的档案袋，看到了上面的家庭住址的那一栏，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周六，王维予准时来到时雨家单元楼楼下，看到挡住去路的人，顿感大事不妙。王维予在学校一直等着林逸安找他算账，没想到他在这儿等着，真是措手不及。林逸安坐在花坛上，波澜不惊地看向来人，慢慢起身，走到王维予身前，可以明显的看出他比王维予高了一头。
　　“时雨在你手里的把柄到底是什么？”，林逸安低头审视着王维予，沉声单刀直入。
　　“你去问她”，王维予向来宠辱不惊，心理素质强大，林逸安免不了吃瘪。
　　“我换个问题，她让你补课，你能得到什么？”原来林逸安是以为王维予能从中得利。
　　“这个蠢货，难道看不出时雨是不情愿的吗。也是，烫手的山芋，赔本的买卖，谁会接。”王维予并没有急着回答，他想了一下。
　　“可以啊，如果你跟我打赌，赢了我，我就告诉你。”王维予游刃有余，林逸安的求知欲是能最大限度迷惑他的武器。
　　“赌什么？”，林逸安微微抬头，丝毫不惧的直视他。
　　“下次谁能考第一。”王维予不想理会他眼中的电光火石，自觉问心无愧。
　　“好，”林逸安回应地很干脆，丝毫没觉得王维予在强人所难。
　　“很好，你肯上钩就行。”王维予心里强压住得逞的喜悦，低头看了眼鞋尖笑了下。复又抬头，饶有趣味地审视着林逸安，鼻子吸着凉风，有些微微发红，看样子他应该等了很久。
　　“你要不要一起上去，”王维予伸开右手，一副要指路的样子。忽然哂笑一声，忽视他满脸的犹豫，直接上了楼。
　　林逸安在楼下苦苦做着思想斗争，如果不上去的话，他受不了两个人单独待着，如果上去，时雨肯定会生气自己偷看了她家的住址，还搞跟踪。
　　“林逸安，上来！”时雨开窗，冲林逸安喊了一句。
　　林逸安听到声音，忘记自己的挣扎，立刻舒展了眉头，转念一想王维予告状出卖他，“王维予这个混蛋”，他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还是林逸安第一次进到时雨家，单元楼虽然旧了一点，但是楼道里却一尘不染。一进门，家里的布局一览无余，过了玄关的左手边是洗浴室，再往里走是右手边的厨房，客厅中间放着一张方形的餐桌，蓝色棉麻桌布躺在上面。上面摆放着茶杯和水壶，还有王维予和时雨用的学习资料，林逸安忽然觉得有些刺眼。
　　再往里走是沙发和正对面的电视，沙发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遥控器和时雨的全家福。阳台上养着很多花花草草，瓶瓶罐罐的多肉像在军训一样，整齐排列，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光合作用。时雨的家里有种清香的味道，大概就是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掺杂在一起的味道。
　　林逸安还是第一次看到“家”的模样，他从来没有去过别人家，也不知道家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虽然时雨的家人不在家，但他在这个屋子里感受到了家的气息。他开始憧憬未来的家庭，对家的布置也变得具体起来。
　　林逸安一脸委屈小媳妇样，坐姿乖巧，眼巴巴等着时雨解释。
　　她确实说谎了，但是林逸安也用非常手段追踪到她家了，在时雨这里算扯平了，她并不打算多做解释。
　　“你也不是第一个了，你俩还真是有做侦探的潜质”，时雨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水壶，缓缓的倒在水杯里，向林逸安递过水。用下巴指了指王维予，算是回答他的疑问。
　　王维予也不是正规手段来的，拉拢她妈站队。自从王维予出现，时雨妈妈竟然开始改变之前对时雨听之任之的习惯，经常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一套套缜密又有逻辑的说辞，不像她这单纯的妈妈能想到的，逼得时雨不得不同意他周六上门。
　　王维予没有等到自己的杯子，瞬间觉得自己像个透明人，看着林逸安多云转晴的脸，他只觉得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么做作。
　　时雨还没来得及给王维予倒水，只见他自己拿起杯子，快速倒了一杯后，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又倒满了一杯，时雨猜测他八成是赶路有点急。
　　“不说别的，只做题”，时雨翻开手旁的试卷，没心思去跟他俩话家常，两个人都是不请自来，她没翻脸已经算是素质很高了。
　　其实林逸安的担心完全多余，她跟王维予除了讲题上的互动，基本没有多余的沟通，她对王维予虽然没有排斥，但也不喜欢别人一直监视和窥探自己的生活。与此同时，王维予又是在做对她好的事情，也不知恩胁报，时雨心里矛盾重重。
　　哪怕想跟王维予划清界限，她在王维予眼里跟个透明人一样，哪怕耍花招，王维予也是耐着性子，瞧戏似的看着她表演。时间久了，时雨自觉无趣。
　　“来，你一张，我一张。嘘，此时无声胜有声。”时雨食指放在唇前，示意林逸安安静，什么都别问，学习就对了。
　　林逸安想要聊天的念头，瞬间被浇灭了下去。
　　准时到了十一点半，不知道是谁的手机铃声一响，王维予和时雨双双站起来开始收拾书本试卷。一个开始从冰箱拿菜，一个开始准备菜板和菜刀，看着他们默契的样子，林逸安眼里全是妒意。
　　“愣着干嘛，过来洗菜”，时雨毫不客气的吩咐，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林逸安瞬间变脸，转丧为喜。
　　时雨把西红柿塞到林逸安手里，指了指洗菜盆的位置，自己拿了个碗，熟练地开始打鸡蛋。
　　逼仄的厨房，哪怕只有三人的身影，都显得特别拥挤。
　　“西红柿鸡蛋面，没得挑”时雨打蛋的动作停了下，“你有过敏的吗？”
　　“没有”，林逸安一边回答，一边笨手笨脚地用左手伸手去拿洗菜盆，右手的西红柿一个没抓住，直接砸在了盛满鸡蛋液的碗里，啪叽，整个碗落在了地上，幸亏时雨反应及时，迅速后退躲了过去。林逸安小心的看着二人的眼色。
　　“没有了，最后一个。”时雨宣告这一噩耗，拉过厨房的垃圾桶，开始捡掉落的大块蛋壳。
　　“那就炒面吧”，王维予波澜不惊，没有不悦的神色。越过两人去拿窗台上面的纸巾，准备擦地板。
　　“你先出去，”王维予看着不知如何收拾残局的林逸安，发号施令。
　　“你……”林逸安讨厌他这一幅主人公做派，也说不出来什么反驳的话。
　　“先出来吧，我先拖地。”时雨起身去阳台拿拖把，站在林逸安面前一脸无奈地催促他，林逸安才老实退了出去。
　　拖完地之后，时雨也退了出来，两人坐在餐坐上，相顾无言喝着水。等了一会儿，时雨看了一眼厨房王维予的进度，只见他有条不紊的下了面条，又开始切西红柿，拿起炒锅倒入油，熟练有序的操作着。
　　“你经常自己做饭吗？高三也是？”时雨不解，按说谁家都不会让高三学业繁忙的人自己做饭。
　　“我妈不会做饭，大多时候都是点外卖，有时候会从舅舅的餐厅带饭回家。过年回老家的时候，我就会跟着姥姥学，打打下手，耳濡目染。”王维予用筷子翻动着面条，动作停滞了一下，这还是时雨第一次问起他的事情。
　　“你呢？你很喜欢吃西红柿鸡蛋面吗？”林逸安见缝插针，想要趁着时雨开口，多了解下她的日常。
　　“喜欢，而且做起来简单。”时雨转过头，看着满脸期待的林逸安，眼神有些躲闪，没有延伸话题，只是简单回复了下。
　　时雨的慌张落入他的眼中，林逸安并不气馁，依旧锲而不舍地跟她搭着话。“你也会做吗？”
　　“我做的不好吃，一般都是我……家人，家人做了我吃”，时雨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摸了下脖子，期待结束话题。
　　“那你还有什么喜欢吃的？我也会做饭，以后也可以做给你吃。”林逸安满脸雀跃的表忠心，时雨狐疑的看着他，思考如何作答。
　　“林逸安，过来帮忙！”王维予实在看不下去林逸安摇头摆尾的样子，朝锅的方向歪了下头，示意他过来。
　　“我去吧”，林逸安看着要起身的时雨，手向她那侧稍微伸出，在空中按了下，马上站了起来。
　　“你会做饭？”王维予挑了下眉，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耐人寻味。
　　“要你管，做你的吧！”林逸安压低声音，恨恨地控诉了一句，下一秒嘴角扯出假笑，对着时雨，假装无事。
　　“拿盘子”，王维予最擅长对恶意视而不见。
　　林逸安转身，注意打开身后的柜子，寻找盘子的踪迹。林逸安快速翻看，防止王维予在他找到之前指指点点。
　　王维予不客气的从林逸安的手里拿过盘子，用筷子挑出每个人的分量，小心的盛放到盘子里，林逸安一手叉腰，一手观摩着他的动作。
　　时雨听着二人的互动，慢慢陷入了她和薛霖拌嘴的回忆中。
　　“小雨，吃饭。”妈妈手里端着盘子，看向时雨房间的方向，催促她出来。
　　“时雨，你给我出来！”薛霖手里拿着碗，冲着她的房门大喊，“不做饭你好歹盛出来。”
　　“知道了”，时雨磨磨蹭蹭，总是最后一个坐到饭桌前。
　　“没想到继承你妈衣钵的竟然是你哥”，爸爸夹着哥哥打下手做的西红柿鸡蛋面打趣道。
　　“没办法，随你呗”，时雨咬着筷子，满脸狡黠，一副都赖你的样子。
　　一家人在餐桌上看着时雨耍赖，笑作一团。
　　“时雨，这是你的”，林逸安殷勤地端了过来，时雨猛地被拉回了现实，“谢谢。”
　　王维予三下五除二，做出来了炒面，时雨见怪不怪，林逸安却觉得自己矮了人一头。
　　三人在餐桌前相对无言，默默吃着饭，“下午我得走了，之后周末就不过来了，补习班加了课。”王维予言简意赅。
　　“知道了”，时雨也没有多做挽留。
　　王维予给时雨补习虽说不至于说力不从心，但他一直是勤能补拙，争分夺秒的类型，快到月底了，周末也没必要再来了。
　　林逸安听到后窃喜，手里用筷子把面搅动了一圈，放进嘴里。
　　“走吧。”王维予吃完后一把薅起了林逸安，反正时雨也不会听他的，留他在这里不放心。
　　“麻烦你刷碗”，王维予没有客气，他的补习时间挪到了下午，快要赶不及了。
　　“知道了”，来者是客，时雨没有厚脸皮到连碗筷都要别人收。
　　林逸安嚼着嘴里的残留，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只哼哼了几句模糊不清的话。
　　“王维予，你放手。”王维予关上门之后就识相松手了，林逸安拽了拽衣服，整理了一下。
　　走到单元楼下，王维予没有没有回头，到了楼前花坛处，突然止步，“时雨的全家福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怎么了？”林逸安脱口而出，突然他被雷电击中了般，是了，他亲眼看到时雨填的档案，里面家庭成员的栏目她只写了两行，
　　“你早就知道了？她的爸爸和哥哥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我不会再来她家，所以你也不要来打扰她。”王维予答非所问。
　　“是她亲口告诉你的吗？”林逸安迫切想要确认。
　　“月考你不会赢”，王维予说完不理会满脸愠色的林逸安，取上车子，潇洒离开。
　　林逸安朝时雨家的窗户看了一眼，依旧看得到花花草草影影绰绰的身影，他觉得心头像是压下来了一块巨石，无法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