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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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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特将剩下的营养剂全部喝完,闭着眼睛,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力气,才缓缓舒了一口气,他疲惫的揉了揉额角,说:“组会虫的回复我看了,他们的预案简直就是通过算法随意生成的。这种预案1%的可行性都没有。”
医院配备的专虫飞行器内舱空间极其宽阔,整个休息室的地面甚至铺设了奢华的虫工手作编制地毯,宽阔的空间和特殊材料编织的地毯极大幅度降低舱内噪音。
没有公用飞行舰仓内机器轰鸣声和虫崽的哭叫声,主任的低声抱怨准确而清晰的传达到吉恩的耳朵里。
吉恩有些紧张,他朝舰窗外望了望,星舰已经缓缓驶入星球近地轨道,中转站的电磁线缆上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飞行器,排着队等待通过军方的安检。
吉恩短暂的想了想主任的话,但完全没有在意,年轻的雌虫脸上浮起隐隐的兴奋,眼睛明亮的像是发光的宝石,恨不得将自己整张脸扑到舰窗上去。
怀特一瞧他的模样就知道他根本没听见自己说的话,只好稍稍提高声音,无奈的说:“吉恩,去前置驾驶舱吧,那里有可以直接目视的大舷窗,景色更好。”
吉恩立即回过头,欢呼了一声就冲着驾驶舱奔去。
坐在一旁的约翰.李嘉图看着吉恩欢快的背影有些不满,开口道:“这些事情吉恩应该早就确定好,怎么现在,反而都是老师的事情了。”
怀特撇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浏览组会相关文件,说:“在我这里对这些事情没有什么要求,谁做都一样。吉恩第一次外出交流,兴奋一点也是正常的。倒是你,看起来经验很丰富的样子了。”
约翰.李嘉图不自在的收回遥望吉恩背影的视线,心虚的喝了一口水,说:“我只是……我只是随口一说,老师,我去确认吧,这一路都是你和吉恩师兄忙来忙去,我都没有帮上忙。”
怀特笑着摇了摇头,说:“你一只虫做两份工作也是挺累的,多休息,等交流会开始,我要跑很多地方,估计也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了。”
约翰.李嘉图面色难堪,忍不住回答道:“我是一个士兵,我必须服从命令。老师何必如此讽刺我。”
怀特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但他又接着问:“如果士兵的职业操守与医生的使命相互冲突,你会选择哪一个呢?”
约翰愣了愣,眼里随之露出尖锐的嘲讽,反问道:“难道老师没有从军的经历吗?您当军医时也常常面临这样的抉择?”
怀特坦然的回答:“我是一名医生,从未改变过。”
约翰“呵”了一声,追问道:“战场上你也会选择救治那些反叛军吗?”
怀特直视对方的眼睛,真诚的回答:“医生的使命就是救死扶伤。救治他,是我的使命;审判他,才是军事法庭的事情。”
约翰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他似乎没想到即使遭受反叛军那样的重创后怀特对待他们的态度仍旧如此温和。他想要扯着那个教授的领子大声问他:你那些死去的亲虫算什么?那些无辜死去的同事朋友又算什么?你这个懦虫!
但他张了张口,却陷入了沉默。
怀特看着这个年轻的亚雌眼中的震惊、不解,又转变为浓浓的嘲讽,他面部微小的肌肉随之轻轻抖动着,如果不是还有一点理智,这个年轻的亚雌很可能就要暴起把自己揍一顿了。
怀特轻笑一声,又严肃说道:“我觉得比起医生你可能更适合当一个士兵。约翰,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好士兵的,不过现在,你还是叫我教授吧,老师这个称呼,我担当不起。”
等吉恩开开心心满足的返回仓内,教授和约翰之间又恢复了和谐的同事氛围。
“好像有虫替我们提前申请了通行证明,军方已经发送了权限,我们可以优先进港了!”吉恩咧着嘴笑起来,飞快整理好桌面的资料,催促道,“你们得快点,提前去签到,然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开幕式要等到晚上才开始呢!”
怀特一边披上大衣,一边听着吉恩碎碎念着自己做的攻略,好似要短短几个小时要把克塔萨尔逛个遍。
怀特有些头痛的再次揉了揉额角,忍不住打断他:“吉恩,报名之后还要和主办方确认流程和交流的文件稿,以后会有机会慢慢逛的,你先把你的攻略收一下。”
“啊~”吉恩大为失望,嘴角耷拉下来,手中的动作也变得缓慢。
约翰小心翼翼地看了怀特一眼,开口说:“本来现在还是卢西塔尼亚的雨季,到处都在下雨,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
吉恩撅着嘴,说:“卢西塔尼亚有晴天过吗!交流会一开就是四天,第五天还要去斯洛伐克……斯洛伐克到底在哪?还要在那里开闭幕式,第六天就要返程,哪有时间逛啊!“
怀特瞪了他一眼,说:“吉恩.马丁夏科,你这么想玩,那你留在这里好好玩,我把格林叫过来。“他声音虽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吉恩低下头,不敢说话。
怀特放缓了语气,说:“办事要分得清主次,吉恩,这次是第二集团军和第一集团军的军区医院合作主持的交流会议,涉及的单位很多,如果出了差错,会被虫笑一辈子的。”
怀特眉眼弯弯,语气中带着玩笑之意,说:“等你成为正教授带着你的学生去参加会议,应该不想被同行虫提起这次的事情吧,被别虫当笑话可不好受。“
吉恩看出教授缓和的意思,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也有心情回顶老师的玩笑,说:“要是他们笑我,也是笑话怀特.弗朗西斯。”
怀特闻言无奈的摇摇头,也不说话,拍拍吉恩的肩膀走向舱门。
约翰无语的看着吉恩,真想不通这样智商的一只虫怎么当上腺体外科的住院总的。
他说:“你觉得有虫敢取笑弗朗西斯教授吗?他们还想不想在这里混下去了。吉恩啊吉恩,你可长点脑子吧。“
“约翰.李嘉图!你这个小虫崽怎么和上级说话呢!“
“切。”
无论吉恩在飞行器内多不靠谱,但是对外沟通和学术讨论会上表现得还算专业。
虽然说是跨军区医院之间的相关交流,但是在神经外科组上,基本就是IFNS的专家团的峰会。
IFNS,虫族神经外科联合会。
这个联合会成立最初就是为了研究虫族脑中的腺体,他们被腺体控制性发展、生育、繁衍,甚至一度腺体研究的重要性在虫族世界超越了虫母。
后来虫族科技越来越发展,对医学的研究越来越深入,虫族的神经外科医生也在不断扩大对虫脑的研究和探索,为了更加精确的描述,腺体外科改名为神经外科。
虽说由于专业细化,但是腺体外科是神经外科的基石这一说法却是整个世界认同的。
所以当吉恩.马丁夏科站上中心演讲台,看着前面端坐着数十位面目严肃的老教授时,内心的慌张简直具象化在脸上了,他甚至忘记打开自己的智能环,将演讲的演示稿件投屏在悬浮板上。
怀特坐在中心位置的椅子上,看着年轻的雌虫通红的脸颊,叹了一口气,明明在飞行器上约翰已经帮他演练了这么多遍,怎么还是这么紧张,之前和教授们打招呼也还是轻轻松松的样子。
他将自己的光板取出来,代替吉恩接过会议室中间巨大悬浮板的控制权限,点开3D投影,低着头对着扩声器说:“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这位是我的学生,吉恩.马丁夏科。我们这次准备的交流是《治疗腺体神经鞘瘤的标志性策略》。”
一旁佩戴着第二集团军徽章的老虫和蔼的拜拜手,说:“年轻虫,年轻虫。大家哪一位不是这样过来的!”
怀特微微笑了起来,鼓励的看向台上的年轻虫,点了点头,说:“吉恩,开始吧,按照事先准备的来。”
吉恩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对着扩声器说出自己的标题。
第一句话后好像一切都变得简单了起来,吉恩瞬间找回了演练的感觉,他好像又回到了131的示教室里,他的听众不是领域权威和专业大拿,而是自己那些可爱的师兄师弟。
吉恩时不时的撇一眼座位上的教授,教授一直微笑着点头,有时和旁边的不认识的专家解说一会。
我应该没有出错。吉恩开心的想。
“非常感谢来自131的吉恩.马丁夏科医生,接下来是提问时间,请提问虫发言。”主持虫笑眯眯的留住吉恩,对着台下说道。
“你好,吉恩.马丁夏科医生,对于你叙述的‘当肿瘤局限内耳道内可以根据病虫的早期表现选择放射治疗或者手术治疗。’,请问你们对于肿瘤分期和大小选择不同治疗方案有没有生成相关标准?”
“吉恩.马丁夏科医生,对于腺体受损的军雌来说,如何抉择手术入口?”
“为何你们没有对于化疗方式的阐述?”
……
吉恩有些头大,他刚回答完前一个问题,后一个虫立马站了起来,这些虫仿佛就和商量好了似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难度还越来越大。
他求救似地看向教授,才发现教授正和前排的老教授们聊天聊的不亦乐乎,眼睛都笑的眯起来了!
吉恩脑袋飞速运转,嘴里巴拉巴拉的回答问题,眼睛使劲的撇向主持虫。
非医学专业的主持虫也被这些医学虫讨论的热情吓坏了,他看了看智能环的时间,只能大声的叫停:“各位!各位!由于今天会程安排,提问环节先结束!我们在各位留存了交流文章作者的联络方式,欢迎大家私下沟通!接下来请第二集团军方的虫!”
吉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筋疲力尽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约翰递给他一杯饮料,笑着说:“表现得很镇定嘛!那边小料台还没上,喏,我去找工作虫给你要的,不然茶歇的时候就抢不到了。”
吉恩一饮而尽,当冰凉甘甜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他哑着嗓子后怕到:“这提问环节再不结束,我就得在台上求求教授捞我了。他都只顾着聊天,也不关心一下我。”
约翰无奈的说:“他要是不关心你,你一开始就得在台上哭,也不知道是哪只虫手抖成这样。”
吉恩只觉得提问环节太有压迫感了,但会议不断进行,底下虫的反应更加剧烈,有的虫不满台上虫的观点,“刷”的一声亮出翅翼说要决斗定胜负;有的虫讨论着讨论着就开始互砸光板,电子元件如同天女散花落了满地;更有甚者,不知怎么躲过安保带入激光炮来,情绪激动的要炸掉对方,约翰见状都要奔去扑倒教授哭丧着脸还以为自己要英勇就义了,没想到前面几排的教授仍是淡定自若,直到保卫虫过来拉走危险分子。
危险分子的老师不好意思的道歉解释:“放心放心,这星年我已将他武器的能源全部撤掉了,大家放心啊!”
约翰又只能摸摸头,心有余悸的坐回去。
“你们神经外科虫也太疯狂了吧!”
“什么?”吉恩低头玩着光板的游戏,根本没在意约翰的吐槽。
“快别玩了,教授上台了!”
怀特轻轻碰了一下扩声器,底下的虫渐渐恢复了平静,他们理了理制服,又恢复成开始的理智的医学虫了。
“接下来,请欢迎,IFNS手术委员会副主席,第一集团军第一高等军校医学系神经外科终身教授,第一集团军131医院腺体外科主任,怀特.弗朗西斯教授,为此次会议进行结束发言。”
主持虫看着异常年轻的雄虫教授,微微睁大了眼睛,随之温柔一笑,他轻轻为教授拂去讲台桌面上散落的光板碎片,离开时又忍不住冲着他眨了一下眼睛。
怀特对他笑着点头致谢,然后神情严肃的对着底下的虫说:“这次交流会的组建非常难得,第一集团军和第二集团军各个单位突破星系、军系等等限制,为我们搭建了一个面对面交流心得、零距离探讨经验的平台……我希望这不仅是一次集团军内神经外科精英的学术交流盛宴,更应该是同仁之间难得一遇的友谊增进盛会......最后,在今日会议的结束阶段,也在我们本次峰会的开始阶段,让我代表各位,表示对詹姆斯.阿西莫夫教授意外逝世的深切怀念与追思,请各位佩戴上左手边位置放好的鸢尾花手串……阿西莫夫教授与IFNS其余成员教授有着深厚的友谊,我们并肩同行,携手IFNC推动神经外科发展。他的离世是虫族神经外科领域的重大损失,也是IFNC的一次沉痛别离。“
怀特看向大家,每一位虫脸上露出不舍和遗憾,有些曾经受过阿西莫夫教授恩惠的医学虫已是双眼通红。
怀特知道真相,可真相却被封存在军区的绝密文件里,他没有能力也没有权限对外相告,他只能在少将的同意下,为死去的同伴举行一个简陋的告别仪式。
巨大的悬浮屏播放着阿西莫夫教授的生平,列举着他的成就和过往。
怀特默默走下台,他看见前面厮打到出血也不吭一声的虫已是泪流满面。
如果自己死了,会有这样素未谋面的虫为我哭泣吗?
怀特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