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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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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西里站在观望台上，和煦的晚风夹杂着一丝焦木味自遥远的山谷吹拂过来，他惬意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似要把这自然的味道藏入肺腑之中。
“啧，这些虫本事没多少，倒是会享受。”
瓦西里哼了一声，转身坐下，完全由百分百植物纤维制作而成的靠椅完全不是虫工纤维可比的，光是脊背接触靠椅的一瞬间，酥麻感从表层皮肤一直传递到深层肌肉，瓦西里舒畅地叹了一口气，他双眼微微眯起，享受卢西塔尼亚少见的夕阳。
温暖的余晖照耀在格兰瑟姆的大地上，没有往常淅淅沥沥的吵杂的雨声，瓦西里竟有些昏昏欲睡。
“中校，诺顿少将已出治疗仓，他发来通讯要求进行信息交互。”
就在瓦西里即将睡着的时候，胸口的智能徽章突然开始震动，副手的声音随即响起。
瓦西里仍闭着眼睛，只是有些不耐烦的皱起眉头，说：“谁？哦，诺顿。啧，他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情，这里又不是他第一集团军的地方，哪里来的资格要求我们去给他搞什么信息交互？”
“话虽如此，但他毕竟是一个少将，级别摆在这……”
瓦西里额角抽动了一下，缓慢的呼出一口气，他感觉那些焦木的味道过于浓厚，甚至于肺部有了些许的灼烧感，隐隐作痛。
他仍沉默着。
副手有些着急了，他关掉声波通讯，发来全息通讯的请求。
瓦西里试图关掉一直发着“嘀嘀嘀“响声的智能徽章，可惜副手简直比瓦西里更了解他本虫，直接使用战时通讯。
只要瓦西里没有死亡，他只能通过这个请求。
瓦西里愤恨的摘下徽章，泄愤似的扔到观望台的地上，徽章与地面相撞，误触到接通按键。
一道深蓝色的光束随即从观望台的一角射出，在橘黄色的落日光芒之中，渐渐显现出一个高大的军雌。
“怎么？三天过去了，弗朗西斯教授还是没有找到吗？”
瓦西里瞬间睡意全无，他慌张的站起来，又恭敬的低下头，说：“少将，已经查遍了格兰瑟姆所有的监控，并且对来往的飞行器进行逐一排查，并没有找到怀特弗朗西斯教授任何的线索。我们怀疑……”
“没有任何事实依据的猜测只不过都是你的臆想而已。”诺顿撇了他一眼，将副手的智能徽章轻轻放回他的掌心，便转身离开了通讯范围。
全息影像闪了一下，接着便露出一双微微颤抖的双手，熟悉的军装，然后定格在一张惶恐的脸上。
“他走了？”
副手转头望了望，才对着瓦西里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有余悸的说：“吓死个虫了，少将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怎么这么吓虫。”
“你的姓氏可是弗莱明，你竟然也害怕诺顿？”
“中校您可饶过我吧！什么弗莱明，不过是占了个好听的名头罢了，说出去也没瞧别的虫高看一眼，哪里比得上中校您少年成名，这一身本领，在军内谁虫不知啊！”
副手笑呵呵的，说起这些漂亮话倒是不害怕了。瓦西里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嘴角微微上扬，无奈的瞪了他一眼，心中倒是颇为受用。
他又舒坦的躺回靠椅，懒洋洋的说：“集中安置所的那些虫，查的怎么样了？没什么事早点放回去吧，这些天我的通讯就没有停过！这些皇亲国戚，哪个不沾点军里的关系，哪个得罪的起？”
说着他又惋惜地看了一眼被橘黄色夕阳染红的天空，幽静深蓝的山谷和闪着层层亮光的湖泊，低声叹息道：“来这一趟倒也不白费，也算是见识过世面了。”
副手倒有些为难：“那两个和弗朗西斯教授一起来的医疗虫不肯返回，天天来我这里闹腾，说教授无缘无故失踪，非要我给个说法……”
瓦西里不耐的呵斥道：“随便找点影像打发了，怎么和诺顿一样……”
正说着，他突然顿住，想了想，又说道：“也是奇怪，这个诺顿虫，自己的哥哥失踪了，不去找，倒是找起不相干的医疗虫来了。”
他挑眉道：“怀特.弗朗西斯是有点名气，也不至于一个少将亲自来问。你去打探一下，啧，别这边一群贵族虫没处理好，这个有些名头的也给得罪了。”
“那……我们先处理哪一项？”
“两个一起！凡事多动动脑子行不行！好歹也是个弗莱明虫，怎么会愚笨成这样！”
瓦西里烦躁的挂掉通讯，狠狠的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也无法酝酿出先前那种美妙的舒畅的睡意来了。
同样毫无睡意的还有怀特.弗朗西斯，他翻阅着光板内长达百页的辅助检查资料，越看心中越是不安。
马修看着教授越皱越紧的眉头，心中更是惶惶，他忍不住打断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句话啊！”
怀特疲惫的往后靠去，让自己陷入柔软的沙发之中，说：“从医学的角度，你们为他做的检查太多了，多到我完全可以称之为医疗资源浪费的程度。”
“什……什么？”马修大叫道，“多了也不行吗！”
怀特捏了捏鼻根部，试图让自己胀痛的双眼舒服一点，说：“没有说不行。对于一个医疗虫来说，是非常愚蠢的；但是对于想要挽救朋友生命的非医疗虫来说，这种愚蠢是智慧的选择。”
“教授！你把我搞糊涂了！”马修郁闷的说，“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怀特挺直腰背坐了起来，笑道：“当然，不过我现在有两个方案，我想，需要你们的知情同意。”
“知情同意？你做什么我都同意！只要您能救他！”
怀特无奈的说：“把埃德温叫来吧，我想也许，他需要听一下我的意见。”
当埃德温和马修乖巧的坐在桌子对面，怀特有种又回到131门诊诊室的错觉。
他喝了口水，说：“首先，我要说，阿尔伯特颅脑中的异物已经被安提戈涅完整取出了……”
“不可能！”埃德温反驳道，“我严格按照文献里的诊治要求，每隔三天进行一次颅脑核磁，所有的结果都显示那枚子弹……那个异物，一直都在原来的位置！”
“是啊教授，如果手术真的成功，最起码我们能够在结束的时候找到那个子弹吧？”马修摊了摊手，说，“可惜没有。”
“有没有可能子弹已经汽化？”
怀特站了起来，他打开室内的全息系统中的影像，指着一块黑灰交错的影像，说：“这是阿尔伯特的颅脑成像中异物占位的区域。”
他说完看了看两虫，埃德温皱着眉头不说话，只有马修沉稳的点了点头。
怀特笑道：“对，你应该知道，毕竟你能读懂我的文章，还是有点医学底子的。”
埃德温瞪了马修一眼，毫不客气的戳穿他：“在智能系统辅助下他能读懂任何专业的论文，弗朗西斯教授，您还是从头讲起吧。”
马修尴尬的笑了笑。
怀特只好简单的从头开始讲起：“我看自阿尔伯特受伤开始你们为他做的所有救治留档，特别是一开始救治仓导出的数据和安提戈涅手术影像。你们虽然不是医学虫，每一步每一个决定都可以称得上大胆匆忙，但是在我看来，都没有错。”
“出错的是你们对异物的认知和智能系统对影像的误判。”
马修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你竟然说智能系统出错？”
“怎么，很奇怪吗？”怀特说，“没有任何事物是完美的，马修。”
怀特坐下来，点开显示屏中保留的救治仓的数据，说：“这个型号的救治仓没有紧急止血模块，但是他在第一时间对阿尔伯特进行大剂量补液和高强度升压、强心治疗，让他维持住基本的生命体征，然后你们将他转移到安提戈涅，安提戈涅对进行了体内破损血管、组织的基本修复，然后在生命体征稳定的情况下，进行了颅脑异物取出术，对吗？”
埃德温点点头，说：“但是手术快结束的时候，安提戈涅上报了一个系统错误。我们那时候还刚安置这个系统，只能追溯代码，发现是异物取出术这个模块报错。”
“因为那时候阿尔伯特的颅脑里已经没有异物了。”怀特说，“异物已经汽化了。”
“子弹……子弹在他颅脑里汽化了？”埃德温低声重复着怀特的结论，又问道，“汽化需要极其高的温度，阿尔伯特不可能存活下来。”
“不，并非所有元素汽化都需要高温。他们只需要在子弹外层涂抹特制的防护层，保证子弹在射出的过程不消融就可以。只要子弹进入虫体，体内的温度会自动完成后续步骤。”
怀特继续说道：“防护层内部的子弹汽化，而防护层不会，这些特殊涂层遗留在周围组织上，再者，安提戈涅通过算法会最大范围保留正常组织，识别模块无法判别，所以系统报错。”
埃德温有些明白了：“所以系统报错的只是异物取出术这个单一的模块……”
怀特点点头：“因为没有异物，安提戈涅只能报错。“
“可我还是不明白啊！那为什么智能系统判读影像的时候，仍然显示异物存在？”马修依旧不解，疑惑的问道。
“因为涂层。”怀特说。
埃德温若有所思：“我看过你写的一篇论文，你说现在所有的智能系统对核磁全息影像判读的本质是虫体内的流动质子的射频脉冲作用，如果这种涂层，能够对两者，哪怕只是其一进行改变，那么影像也可能出错，或者判读出错。”
怀特赞许的点头。
“等等，什么叫流动质子？”马修追问到，“怎么就改变了？我有点跟不上，你们讲的也太快了。”
埃德温扶额：“等下我找几个科普视频给你看吧，教授，您继续，别理他。”
怀特关掉全息影像，喝掉杯中剩下的水，说：“通俗一点来说，阿尔伯特在你们进行大量救治下依然未好转的原因并非外伤，而是，他中毒了。”
“什么！”
马修猛地窜了起来，他震惊的看着平静的教授，又看向阴沉着脸的埃德温，不可置信的叫道：“中毒？他要是中毒，救治仓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骗鬼呢！喂！埃德温！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
埃德温并不理会他的一惊一乍，只是低声斥责道：“坐下！”
马修这才不情不愿的坐了回去。
埃德温说：“救治仓没有预警，也许是涂层和子弹都不拥有毒性，只有等到子弹汽化，与防护层反应，生成的物质才具有毒性，但是那时候，阿尔伯特已经被我们转移到安提戈涅了。”
“安提戈涅只是外科手术系统，他虽然拥有相关的血液分析，但是并不具有对相关毒性分析和诊断功能。“怀特叹了一口气，说，”所有我才说你们这些对于神经外科过度的检查，但是对于阿尔伯特来说，却非常重要。”
“接下来要怎么做？”埃德温轻声问。
“我需要对这种涂层进行分子解构分析。”怀特说，“一种方法，用安提戈涅在阿尔伯特体内提取一点组织去化验，或者……”
怀特看了一眼埃德温。
埃德温微微摇头，说：“所有牺牲的同伴按照习俗，都被埋葬在太空墓地里，你知道的，根本不可能找的回来。”
“那些袭击你们的虫呢？”
“怎么可能还留活口？”马修理所当然的回答，“知道这艘轮船怎么开的吗？我把这些杂种全部……”
“马修. 斯图尔特!”埃德温低声吼道，“安静一点！”
怀特点点头，说：“好吧，那我们只有一种办法了，先取一点组织化验，等毒理报告出来，再进行治疗。”
他无奈的补充：“但是后续治疗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了，这并不是我擅长的地方。”
埃德温疲惫的叹了一口气，说：“你已经帮我们很多了，谢谢。”
怀特倒了一杯水，将杯子轻轻的推至年轻的天文虫面前，说：“把我送回去的时候，把安定药的剂量减少到一半好吗？你们这个批次的药对我来说副反应有点大。”
埃德温看着怀特，轻笑一声，想要说点什么，但欲言又止，他看着怀特那双琥珀色的双眸，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挥挥手，将一旁的马修一起带走了。
怀特靠着椅子里，一只手支着额头，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