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夜》惊雷吻泥

2、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刚回到办公室，就看见沙发里坐着一位穿着深黑色西装，手中拿着手机把玩的年轻男人。

　　夏有木看也不看就将手中的中药扔给他。“你的中药，开好了，记得把钱转给我。”

　　楚时将药接住，放进一个黑色袋子里，抬头看着独眼的夏有木，无语道：“我的医院，我想给钱就给钱。”
　　夏有木不想和理智不清的人说话，只好沉默。

　　对方却依依不饶，“你眼睛怎么了？长针眼了？”
　　夏有木忍无可忍，“角膜炎，懂？畏光所以遮着的。”

　　“哦，还以为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呢。”那人背靠在沙发上，指着桌上的手机说：“对了，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了，我看你不在就直接挂了。”

　　夏有木闻声看了一眼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回拨过去。
　　“喂？”
　　“夏先生，我想问下，卧室旁边那间屋需要打扫吗？

　　“不用，那间房间我会自己打扫的。”
　　“哦，好的，那其他地方我已经打扫干净了，我就先回去了。”
　　“好，钱我会打在你账户里。”

　　通话结束，夏有木将手机平放在桌面，对着沙发上的人说：“你还不回去？”

　　“干嘛？这么急的催我回去，要去干什么坏事儿吗？”楚时从沙发上直起身，一脸坏笑的看着夏有木。
　　夏有木打开电脑，摆弄着手中的鼠标，不出声。

　　楚时嗤笑一声，提着黑色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边向门口走去边揶揄道：“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恩人的？”

　　夏有木仍低头看病历，但嘴巴却说：“你不是要收购那个争议很大的医院吗？我出一半的钱。”
　　走到门口的楚时瞬间撤退，拍着桌面，不留余地地说出口：“好！你说的，后悔的话就祝你再次弄丢某人。”

　　夏有木没看他，只是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把我基金里的钱全部提出来，打到楚时公司账户里。”

　　楚时简直得了个天大的便宜，捂着嘴，笑出声，“我告退，祝你和他白头到老！”
　　然后出门兴高采烈地走了。

　　夏有木盯着电脑，继续一丝不苟地查看患者信息，编写患者病历。
　　就这么工作了一个晚上。

　　不知什么时候，窗户外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夏有木将埋在电脑前的头抬了起来，转向窗外。

　　远处，青黑色的天光中漏出一抹亮黄，天空中的大雨随着大风无序的肆意坠下，发出一声声啪啦声。

　　窗面逐渐映出夏有木的脸庞，脸上已经没有了口罩的遮掩，只有眼罩还挂着，漏出他略带疲惫但仍旧清冷的脸。

　　他起身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半，刚好到夜班人员的下班时间。
　　他拿着手机，去到隔壁值班室，十分钟后，一身清爽地出来，但仍穿着白大褂。
　　不停留，直接走出办公室，进电梯，去到一楼值班室。

　　同一电梯里，某位医生跟他打招呼，“你不下班？”
　　夏有木：“要，去换衣服。”

　　“你值班室不是在二楼吗？”
　　他面不改色道： “门锁坏了，进不去，就去一楼换。”

　　那位医生深信不疑，还诚恳地说：“那要跟后勤部讲，及时更换，不然多不方便。”

　　夏有木微笑着点点头，下了电梯。
　　刚出电梯，夏有木余光看了眼某个空荡荡的窗口，然后转身走向一楼值班室。

　　温热的手掌握上冰凉的门把手，夏有木深呼吸了几次，才往下拉，推开门进去。

　　值班室里没人，但隐隐约约能听到旁边的小隔间有道熟悉的声音在打电话，他不动声色地将门反锁，静静在原地等待。
　　安静的室内，有规律的砰砰声发出，找不到源头。

　　十分钟后，小隔间的门被打开。

　　视线交汇的那刻，一人心脏猛烈跳动，一人呼吸一滞。

　　对方先于夏有木结束对视，但却将目光停留在他仍戴着眼罩的左眼。

　　池舒雨用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沙哑声问：“你眼睛怎么了？”
　　夏有木利用对方的心软，委屈道说：“角膜炎，长期不见好。”

　　池舒雨咬着唇问，“痛吗？”
　　对方回答：“痛，很痛很痛，痛到心脏里了，池舒雨。”

　　听到这话，本就呼吸不畅的池舒雨，感觉到大脑停止运作，耳朵嗡嗡作响，喉咙处像有刀子一样让他发不出声。

　　在这漫长的五分钟，两人就这么站在原地，谁也不敢随意说出下一句话。

　　最后，还是一阵敲门声将两人从酸痛之中拉出。

　　房门刚被打开，戚之之的头便探了进来。
　　“哎，夏医生你怎么在这儿？”
　　夏有木：“楼上门锁坏了，我在这里换衣服。”

　　戚之之也深信不疑，“哦，好吧。”转而问起里面的池舒雨，“舒雨哥，下大雨了，你带伞了没？”
　　池舒雨艰难的发出声，“没带，打算等雨小一点了，打车回去吧。”

　　夏有木听到这话，抬头看着对方，池舒雨被对方的视线刺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夏有木回过头，看向戚之之，有些突兀地开口，“我送你回去吧，刚好开了车。”
　　戚之之张大嘴啊了一声，真不怪她惊讶，实在是她就从来没看到过夏医生开车载过人！

　　她之前还八卦对方，说：“要是有人坐了他的车，那人百分之百是他老婆。”
　　现在，对方居然邀请她坐车！戚之之弱小的心脏还没来得及故障就又听见对方在邀请她新来的同事一起！

　　夏有木看着池舒雨，“雨太大，一时半会停不了，坐我车一起回去。”
　　池舒雨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就留下一句在停车场等他就进了旁边的小隔间，没给两人多余的眼色。

　　两个原地懵的人相视一眼，戚之之尴尬地挠挠头，不是那么情愿地说：“那咱走吧？”
　　池舒雨干巴巴地笑着说：“走吧。”

　　夏有木换完衣服后，来到停车场，大老远就看到某人消瘦的身体。
　　他快步走过去将车钥匙从裤兜里拿出来，领着两人上了一辆黑色大众。

　　车行驶在路上，他透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后座的池舒雨，蹙了蹙眉。
　　戚之之突然发出声音，“夏医生，我家住在人和街的星都花园，麻烦你绕路一下了。”

　　他收回眼光，看向前方。
　　“没事儿，顺路。”
　　过了两分钟，夏有木突然问：“小雨，你现在住哪儿？”

　　还没等池舒雨出声，戚之之一脸疑惑地看向夏有木说：“夏医生，你和舒雨哥认识啊？”
　　夏有木不隐瞒，坦诚说：“嗯，认识，我和他一个高中的。”

　　“哎，那有缘啊，一个高中的现在在同一个医院上班。”
　　“嗯，是挺有缘的。”

　　“那舒雨哥肯定知道很多关于夏医生高中时代的事情了，我们院好多人都好奇夏医生读书时的八卦呢。”戚之之一脸八卦的转头看向后座的池舒雨。

　　池舒雨对上她的目光，略带尴尬地说：“还好吧，我是高三才认识他的。”
　　戚之之疑惑道：“嗯？你们不是一个班的啊？”

　　夏有木替他回答：“嗯，不是，他八班的，我是一班的。”
　　戚之之转回头，“咦，那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夏有木面不改色道：“我很好奇文科学霸是怎么样的人，就去主动认识了。”
　　池舒雨听到这话，转头看向窗外。
　　在心里反驳：你还是理科学霸呢。

　　戚之之欣喜道：“真的？那我真猜对了！我就说按舒雨哥这气质，一看就是文科生，这条件，读书时肯定很多人追他吧。”

　　车内陷入一阵沉默。
　　戚之之察觉气氛的诡异，正准备转移话题，就听见驾驶位的人笑一下说：“嗯，很多人喜欢他，好看又温柔的人，谁不会喜欢呢？”

　　“那肯定嘛，优秀的人总是会不自觉吸引人的。”戚之之扯了扯嘴角，突然反应过来，从刚才开始，池舒雨就没参与他们的话题。
　　他悄悄往后看，后座的人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尴尬感袭来......
　　“哎，夏医生，我家就在前面，在前面路口就放我下去吧。”戚之之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指着前面说。

　　“麻烦夏医生了，下次有空请你吃饭，那你们就慢去哈，我就先下车了。”说完就对着后座一笑，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关上车门，一气呵成，头也不回就往小区跑去。

　　车继续向前驶去，外面的雨依旧不停，车内依旧安静。
　　“小雨？你还没告诉我地址。”夏有木突然发出声音。

　　池舒雨将目光从窗外转向后视镜：“中山路......”
　　夏有木搭在车盘上的手顿了顿。

　　“什么时候住在那儿的？”
　　“前两天。”

　　回答完，话题又中断了，两人各怀心事，沉默着。

　　车行驶了一段路，来到一个路口，从路口旁边小路开进去，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出现在前方，车停在了那树下。

　　池舒雨看了看前座那人从座椅靠背中漏出的部分头发，头发看起来依然又黑又顺滑，才看几秒，对方就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池舒雨收回眼光，也跟着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一下车就看见夏有木坐在银杏树下的石凳上，一言不发，抬头看着前方的老房子。
　　他走过去，也坐在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看着面前的老房子。

　　前面的老房子是他爷爷很多年前买的，在他高中毕业后就把房子过户给他了。

　　房子是一个两层楼的独院，大院门是以棕褐色木材为基础设计的中式门，院内杂草茂盛，靠近墙边的蔷薇花也稀疏开着几朵，旁边的小池飘着满满当当的绿藻，二楼有个阳台，阳台一出来就能看见这棵银杏树。

　　突破乌云的阳光慢慢透过青黄的树叶照在两人身上，脚底下还铺满了被风雨席卷而飘落的残叶，不平的地面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浅坑，在灿烂的阳光照射下一闪一闪。

　　夏有木忽然转过头看着池舒雨，小声地问：“这几年，你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