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十一》金银川

5、争宠

　　店面已经打烊，余大婶和女儿正在打扫收拾铺子，高欣阳看到门口有个人站着，便走了过去。

　　“嗯？你是？”高欣阳边打量边思考着，忽的拍手道，“你就是那个路十一！”

　　余大婶听到女儿的声音，也走了过去，看到路十一可怜巴巴的站在门口，赶紧把他领了进来。

　　“哎哟哟，这晚上冷飕飕的，怎么穿这么少？妞儿，赶紧去打杯热水给这小娃儿烫一烫。”余大婶的手很糙，但很暖。

　　“妈妈，他就是那个李阿姨说要在我们屋里住几天的小孩哈？”高欣阳接了杯热水端给路十一。

　　高欣阳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小孩，路十一长的不差，就是营养跟不上，看起来瘦巴巴的。

　　“妈妈，他怎么不说话？也不喊人？”高欣阳眼神带了几分严厉。

　　“妞儿，这娃儿听不到，也不会说话，你要他怎么喊人嘛。”

　　余大婶给女儿解释了一下，又说他在屋里如何不受待见，听的高欣阳一阵窝火，她不忿道，“他们怎么可以对他这样，他都这么可怜了，李莲娜如此冷漠简直枉为人母！还有路远，身为亲生父亲竟然对儿子不管不顾，他配当父亲吗！”

　　“哎哟喂，我的祖宗，你小点声，这是别人的家事，我们也不好说，我也觉得这个娃儿可怜，这几天在我们屋里住着，你好生照顾他。”余大婶知道女儿是个好心的，就是有些口无遮拦。

　　高欣阳今年刚上大一，正好放假回来玩几天，她本来和发小约着出去玩，结果看到了路十一，于是同情心爆棚的她宁愿浪费假期也要在家陪着路十一。

　　说起来高欣阳比路十一大不了几岁，却把他当作弟弟般好生照顾，又因为他又聋又哑，对他更是关怀备至。

　　“你吃饭了吗？”高欣阳问出口就后悔了，他听不见啊。

　　高欣阳拿出手机打字：吃晚饭了没？

　　路十一摇摇头，高瑞阳高声道，“妈，给他下碗米线。”

　　“哦。”余大婶利落的烧水，又拿出备好的米线，“妞儿，问哈他吃不吃得辣？”

　　高欣阳快速在手机上打字，路十一看完迅速点点头，他很想说，加麻加辣！

　　米线很快出锅，余大婶端来热乎乎的米线放到路十一面前，“吃吧孩子。”

　　路十一被这母女俩悉心照顾着，心里暖暖的，让他暂时忘记了另一个家带来的伤痛。

　　路十一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情，真想一辈子待在这里不回去了，他趴在床上，看了眼墙上的日历，明天就是中秋节，难怪李莲娜要把自己赶出来。

　　中秋节将至，李莲娜的父母也会来，为了一家人团聚，所以李莲娜把路十一赶了出去，因为在她眼里，他从来没把他当做过家人，只当他是个累赘。

　　没了路十一，李莲娜心情大好，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还买了不少好吃的，为明天的团圆夜做准备。

　　“好了，别偷吃了，这是明天要吃的。”三个孩子眼巴巴望着锅里的卤肉，疯狂分泌口水。

　　“妈，你是要做满汉全席啊！”路易威看着灶台上大大小小的盘子，想想明天丰盛的午饭就忍不住吞口水。

　　“妈妈真偏心，每次外公外婆来了才做好吃的，平时都吃不到的。”路易婕故作阴阳。

　　“哎呀，平时是平时嘛，这中秋佳节是要吃好点嘛。”李莲娜心情大好，也不过多理会孩子们的抱怨。

　　李莲娜备菜备到深夜才睡觉，为了明天能够好好迎接他爸妈，可是下了不少功夫。

　　次日到来，窗外洒进来几束阳光，路十一睡的很香，这还是他第一次睡的这么舒服，这床很大，甚至能在床上打滚，不像阁楼，连身都翻不了。

　　路十一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呆坐在床上，自己可不是来享受的，李莲娜要自己在这里帮工，如果拿不到工钱，回去免不了又是一顿打骂。

　　不过中秋节余大婶也不打烊吗？路十一快速洗漱完毕就出去帮忙了。

　　没想到生意这么好，外面已经坐满了客人，路十一突然社恐犯了，默默退了回去。

　　路十一坐在床上，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可是自己没法跑堂啊，出去了说不定没帮上忙反而给她们添乱。

　　趁着空档高欣阳进房间来看路十一，见他呆呆坐在床上，热情的给他端了碗打卤面，“别傻坐着了，赶紧来吃面。”

　　路十一比了个“谢谢”，高欣阳昨晚做了了点功课，这个还是看得懂，还回了个“不用谢”。

　　路十一粲然一笑，埋头开始干饭，入口的那一刻他眼泪都快出来了，这面简直是自己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打卤面！

　　见他吃的这么香，高欣阳也放心了，又出去帮忙了。

　　那边李莲娜早早把孩子们叫醒了，“老大，你带着妹妹们去车站接外公外婆。”

　　路易威迷迷糊糊的穿上衣服，闭着眼睛刷完了牙，领着两个妹妹出门了。

　　李莲娜之所以这么重视这次节日是因为她想赢一次，她还有个妹妹李莲露，虽然是姐妹，她俩的人生却截然不同。

　　李莲露不但高学历，连长相气质也是上等的，还嫁了个有钱的富二代，两人皆是高知，又育有一儿一女，可谓是人生赢家。

　　他们住的地方在松兰市中心，那个地方的房子可不便宜，而且她的孩子们都是读的重点中学。

　　从小到大，李莲娜样样输李莲露一头，她也不明白了，明明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差别这么大。

　　妹妹从小到大成绩优异，长的还漂亮，而自己成绩不好就算了，长相虽然看的过去，可是皮肤却很黑，而李莲露天生冷白皮，看起来就像个肤白貌美的大小姐，每次和她一起上学，自己就像她的丫鬟一样，又丑又土。

　　从小到大，李莲露收到的情书礼物一大堆，而李莲娜什么都没有，到了高中，李莲露考到了重点高中，而李莲娜成绩太差只能选择读职高。

　　这算是两人的第一个分叉口，也是她们人生的分叉口。

　　也是自打那时，两人再不来往，任父母怎么劝都没用。

　　李莲娜的父母从小就喜欢妹妹，不仅因为她长的好看会讨人欢心，更重要的是她争气，能给家里长面。

　　自从成家后，这么多年，他们一次都没来过自己家，每逢过年过节都是去李莲露那里，这次她好不容易让父母在自己家过一次中秋，誓要争口气。

　　三个孙子扶着外公外婆，哄的两人一路欢声笑语，但他们心里清楚，外公外婆压根不喜欢他们，只喜欢姨妈。

　　“爸妈，你们可算来了，来来来，快进来。”李莲娜穿着围裙，忙放下手上的铲子，又给路远使了个眼色。

　　路远赶紧接过铲子接着炒菜，李莲娜拉着他们的手闲聊，“孩子们天天念叨着要见外公外婆呢，你们没事常来我这玩嘛，天天待在农村老家也没意思。”

　　“在这里你们可以去茶馆打牌啊，看电影啊，逛街啊都方便的。”李莲娜喋喋不休的展示着对他们的关心。

　　结果母亲的一句话让她闭了嘴。

　　“好好好，我们知道了，我们待不惯城里，农村待着舒服，而且露露啊……”

　　李莲娜一听到李莲露就变了脸色，母亲却没瞧见女儿的不悦似的，接着说，“前几个月露露让人来翻修家里，现在家里被她装修的可好看了，村里人人都羡慕我们呢。”

　　“对对对，娜娜你看看，这是我们拍的照片。”

　　父亲拿出手机，熟练的按出相册，不知道向多少个人展示过了。

　　李莲娜才不想看，装修老家这种事她竟然不知道，这个李莲露为了哄他们开心竟然下这么大的本！

　　“妈，老家装修你们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我好回来帮你们啊。”虽然风头被她占了去，但李莲娜仍然要博个存在感。

　　“不用了，是露露说不告诉你的，她说你工作忙，就不打扰你了。”母亲笑眼盈盈，盯着照片挪不开眼。

　　父亲还在那说着露露怎样怎样好，房子装修的有多么好，可李莲娜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这个李莲露，她一定是故意这么说的，什么我工作忙！她这是在嘲讽我的工作不体面！

　　无论李莲露说什么李莲娜总会歪曲扭解，总之她心里有十万个不满意李莲露！

　　“好了好了，还有两个菜就好了，爸妈，你们先吃。”路远端着一锅老母鸡汤摆上了桌。

　　三个孩子立马凑了过来，刚想动筷，李莲娜就大喝一声，“慌什么慌！没吃过饭啊？外公外婆还没上桌就急着吃饭了！”

　　被她这么一吼，两老人也被吓一跳，赶紧缓和道，“哎呀，这大过节的，吼孩子干嘛。”

　　路远看气氛不对也不敢说话了，又躲到厨房去了。

　　对父母说话李莲娜才换上笑脸，“他们没规矩，这长辈还没上桌就吃饭，都怪我，平时太惯着他们了，来来来，咱们先吃，待会凉了。”

　　“对了，亲家母呢？”外婆扫了一眼没看到路远的母亲。

　　李莲娜目光一顿，随即笑道：“她最近身体不太好，吃不得荤腥，这不早早喝了点粥睡觉了。”

　　听女儿这么说，李母露出担忧之色，“唉，怎么几年不见，亲家母身体都这么差了，连饭都吃不得了。”

　　“没事妈，她有时候胃口挺好的，咱们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出去逛逛。”李莲娜一个劲给他们夹菜，巴不得把好吃的都给他们。

　　路易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另外两人也受不了母亲这副样子。

　　“路远，你别忙活了，一起来吃饭。”

　　“你们先吃，我炒完这个菜就好了，你们吃，别等我。”路远满脸堆笑，脸上的褶子都快把眼睛遮没了。

　　“好好好，都是些孝顺的孩子，你们也吃。”

　　两位老人看着满桌子的菜也是喜上眉梢，女儿夹来的鸡腿好菜也是毫不客气的吃入肚中。

　　路易威不爱吃母鸡汤，唯爱吃猪蹄，结果老妈把一锅都端在外公外婆那边，搞得他们三个只能吃点凉拌菜。

　　路远炒了盘醋溜白菜，笑呵呵道，“都是些大鱼大肉，腻着了就吃点素菜。”

　　“对，不能吃这么油腻，对身体不好，特别是孩子们要多吃蔬菜，不能挑食啊。”外婆说着又扯到几个孩子身上。

　　几人看着面前的素白菜，又看了看母鸡汤和猪蹄，路易珊小声嘟囔，“年纪一大把吃的比我们还油腻。”

　　路易婕撞了撞三妹，示意她别乱说，路易威没了食欲，起身道，“我吃饱了，约了同学我先出去了。”

　　见大哥走了，两姐妹也赶紧上楼回房间了，下桌前路易婕还装模作样的挤出微笑，“外公外婆，你们慢慢吃，我们先回房间做作业了。”

　　见孩子们都走了，外婆摇摇头，“现在的小孩吃这么点，营养跟不跟得上哦。”

　　“嗐，你别管他们，他们饿了会自己找东西吃，咱们吃咱们的。”李莲娜毫不在意孩子们的反常行为。

　　外婆突然想起还有个孩子，问道：“对了，怎么没看到十一啊？他没在家吗？”

　　路远一口菜噎在喉中，李莲娜眼珠子一转，忙说，“那孩子贪玩，出去和同学们玩去了，这不还说要住同学家，真是调皮的很哈哈哈。”

　　李莲娜干笑着，外婆也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真心想知道路十一去哪了，点点头又继续吃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