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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午夜梦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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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文王府,
白婳蕤一听到李寻君开门的动静,便躬身下跪:“王爷,您可算回来了,妾身实在想您想得紧。”
“婳儿你怎么在这?”李寻君诧异白婳蕤为何会在他的寝殿,白婳蕤一身素白中衣,香炉也被下人换成了依兰香,傻子都知道这是要做什么,随后摆手道,“既然婳儿在此,那本王去书房歇息。”
白婳蕤起身缓缓靠近,上手温顺地将李寻君身上的大氅剥除:“托仙师的丹药,妾身身子骨好了许多,难道王爷不想与妾身共度良宵吗?”
白婳蕤挑起楚楚可怜的双眸:“妾身因为一直受癔症困扰,自嫁入王府以来还未给王爷添上一子,妾身深感惭愧,不如......”
“不如什么?”李寻君反问道,随后李寻君笑着接过那件大氅,披在了白婳蕤身上,“仙师说你只是暂时恢复清明,病根还未消散,还需得多加休息。”说罢,李寻君便转身要走。
白婳蕤放声呼道:“楚玉又回来了是吧?”
李寻君的脚步一顿。
果然,楚玉,楚渊玉,仅仅一字之隔,加之李寻君的反应又那么不寻常,不用瞧那人都知道是谁。
白婳蕤又续道:“王爷难道是忘了年少之谊吗?还是说王爷其实还是对妾身当年换了真毒酒,害死了楚玉一事怨恨妾身?”
李寻君微微拧眉,隐隐有一股怒火,旋即转身,掐住了白婳蕤的下巴,凝视着这张漂亮的脸半晌,笑道:“本王没有怨恨,楚玉确实该死。你我的情谊本王也没有忘,但是本王生平最厌恶的就是有人威胁本王,知道吗?”
白婳蕤紧咬着嘴唇,迟迟不说话。片刻,李寻君的语气又恢复了温柔:“如今王妃的位子本王可以让你一直继续坐着,只是你的身体还未恢复,朝局也愈发动荡,本王不能让人有了能拿捏的把柄,你知道吗?”
“你放心,你与我的情谊,哪是区区一个楚玉就能撼动的?”李寻君轻抚着白婳蕤的脸颊,“她于本王不过是一个稍稍上了心的玩物,就算失去了也只是失意一时,你瞧本王如今不仍旧还是对你好吗?你难道要和一个玩物相较于此吗?”
白婳蕤知道,李寻君根本不爱她,甚至谁都不爱,他只爱他自己,而楚玉只是恰巧成为了他不爱之中,稍稍能让他在意一点的人,但仅仅只有一点。
看着李寻君这般自欺欺人的模样,最后白婳蕤还是冷笑说着:“妾身知晓......”
而经过此夜之后,李寻君清楚,自己尚不能杀了楚渊玉了,因为这个曾经让他挥挥手就能弄死的小玩物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甚至反过来还能威胁他。
既然这个让他棘手的人要成为敌人,不若就让他成为自己的刀,替他杀了白闲云。
只是多年不见,这把刀有了自己的锋芒,让他变得难以驯服,可偏偏却能挑起李寻君的征服欲。
不知不觉间,李寻君又走到了枇杷园,院子里的秋千在冷风的吹拂下嘎吱作响。不得不说,楚渊玉的到来和离去都那么......神奇。
初次见到女身时候的楚渊玉是在李寻君从漠北回京的路上,当时一行人停在了凉州府的驿站,楚渊玉就直不楞登地拖着不合身的衣裳扑到他的身边,颤抖着身躯祈求他不要向他人透露自己的行踪。
或许楚渊玉根本不知道女人的装束套在他身上是有多么诱人,任是谁看到一个女子露着一片香肩,丝毫不知男女授受不亲地扑在他的身上都会勾起一丝救风尘的想法。
若是楚渊玉一直在王府做那只骄纵的金丝雀那便好,想要随时赏玩便来枇杷园,可坏就坏在,他自己不愿意,甚至妄图插手李寻君的政事。
于是,先皇驾崩那日,李寻君便意识到楚渊玉根本留不得!
那日,新封的玄文王妃白婳蕤坐在枇杷园里的厢房,看着化名楚玉的楚渊玉,冷笑着递来一杯鸩酒:“奉玄文王亲令,楚氏以下犯上,当赐鸩酒一杯。”
“我不信,我不信李寻君会这么对我......”明明他们昨日才和好,明明昨日还说着要给瑶儿做木马,楚玉抬起头道,“白婳蕤!你这么做,不怕亏心事做多了鬼敲门吗?!”楚玉奋力地将要爬下床,腕上新包扎的纱布开始洇红。
白婳蕤举起帕子,捂着口鼻指使女使将毒酒灌下去:“快些喂了她!省得夜长梦多,”白婳蕤凉凉地盯着楚玉,“别只怪我啊,这事还真是王爷下的令。”
李、李寻君?!
似乎为了让楚渊玉进一步相信是李寻君做的,她还续道:“怎么?你以为你的手脚筋真是因为护着他而被贼人挑断掉的?王爷是什么人?有谁能近得了他的身?”
被挑断了手筋脚筋的楚玉还未缓过神,身子便先摔倒在了地上,说不清脸上 是什么表情,楚玉怔怔地望着窗外,微微张嘴了好一会儿,随后又是想通了什么,突然大笑起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她像是大彻大悟了一般,以往种种的不对劲在此刻得到了印证。
被栽赃蓄意杀害白婳蕤不是巧合,贼人突袭王府也不是意外,李寻君偶尔流露出嫌恶的眼神也不是她的错觉,而是李寻君身为皇族,从未将她平起平坐地看待。
李寻君想赶走她原来竟是早有预谋,可只有她还傻傻地以为是上天在考验她对李寻君的真心。要是李寻君想赶走她可以直说,那么她可以走得远远的,不叫他找到,何至于用这些歹毒的手段?
“李寻君呢?叫他出来!”长达两年的积怨在此刻终于爆发了,楚玉破口大骂道,“他算什么男人!简直是畜生不如!你们狼狈为奸,一丘之貉!唔......”
白婳蕤的女使婆子不冷不热地说道:“抱歉了姑娘。”说着,便在其他丫鬟摁住楚玉的时候,徒手将楚玉的下颌恰开,接着一股温水顺喉而下,那股温水的辛辣很快从喉间蔓延开来。
楚玉像头困兽一般,奋力地甩开脑袋,当侍女手持的酒杯里洒出的酒水浸到地上,一滩水便滋啦地冒起气泡,发红了的眼眶恶狠狠地瞪着白婳蕤,但也只能干瞪着她,因为喉头已经被鸩酒烧坏了喉咙。
“楚玉啊楚玉,死到临头了本王妃也给你些忠告,在这个世道,有识人的聪慧,却没有自保的心眼与一个手无寸铁的孩童没什么区别,”白婳蕤妍丽的容貌笑起来是多么地冰冷,“知道了吗?哈哈哈哈......”白婳蕤尖利的笑声响破了整间屋子,随即,甩下一块手帕便起身离去。
楚玉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急速下坠,发间金丝凤钗分成无数锋利金丝,随着坠落轨迹在虚空中编织出了在王府的岁月。
每根金丝都是她深夜批折时为他研的墨,是他风寒高热时她衣不解带的守候,此刻却化作利刃刺进血肉。而下坠尽头是白婳蕤放大的猩红唇色,正吞吐着浸透鹤顶红的婚书。
三诺若北辰不移,任凭沧海桑田犹指归途......
“呕——”楚渊玉感到胃里一阵翻涌,翻身扑在床边。
这时,杜若飞端着一盆清水从门外进来,却看到楚渊玉苍白着脸蛋卧在床沿:“尊座!”杜若飞赶忙放下手中的水盆和手巾,走到楚渊玉身边轻拍他的背,替他顺气。
可楚渊玉吐出来的只有声音和一些涎水,眸底尽是未散去的恐惧,他怔愣地盯着地面半晌,旋即抬起头看了一眼满面担忧的杜若飞。
还好,那只是个梦,已经过去了.......
好不容易眼底终于恢复了清明的楚渊玉说道:“我没事......”他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抬头看了一下外头的日光,确认道,“天亮了?”
“是,已经到晌午了,”杜若飞想要尝试抚一下楚渊玉的额头,“尊座可是做噩梦了?”
“没有,”楚渊玉摇摇头,推开了杜若飞,“做了一个很恶心的梦而已,不是什么噩梦......”
“好......”杜若飞看着自己被楚渊玉打开的手,愣了一下神。
既然已经到了正午了,想是宫里的冬至宴已经开始了吧。
“对了,今晨可有什么人来陆宅?”楚渊玉问道。
杜若飞貌似才想起这件事,点了点头:“有的,玄文亲王方才派了下人递了一个盒子给弟子,里面是一件衣裳,弟子已经放在尊座的案台上了。”杜若飞指了指在屏风处的架子上静静展开的外裳。
那件衣裳绣得十分漂亮水蓝色绸布里隐隐闪着金丝,恰到好处的腰身可以将衣裳的主人包裹在其中,楚渊玉不用猜测,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会觉得这条衣裳合身。
可是李寻君是如何得知他的身量有多少?
楚渊玉突然想起昨夜与他打斗时,对方在自己的身上摸索了一阵,想是那个时候便记了下来,可是短短一夜又怎么可能量出来?
等等。
楚渊玉说道:“将那衣裳拿过来。”
“是,尊座。”杜若飞从架子上拿下外裳,递给了楚渊玉。
楚渊玉看了一眼衣裳的腰侧有着极其不明显的缝补痕迹,说明这间衣裳早就做好了,可为何身量又与他的差不多?
此时,楚渊玉便突然联想到了那日在李寻君身边撒娇的少年,身量正是与他相差无几。
“好啊,我说怎么可能那么好心地给我送衣服呢,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楚渊玉咬牙切齿地冷笑道,随即又问道,“陆宅或是陆九章的人都没看到他的人送衣裳过来吧?”
“没有,一切都是秘密行事。”
“那好,”楚渊玉嘱咐道,“回头他们要是问起来,你一律说不清楚。”
“是。”
不就一条破衣裳么?既然李寻君想要他穿,那便穿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