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知秋意》枝金鹊

6、第 6 章

　　她们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突然，看到远处烟火升腾——对了，今天是中秋节来着。

　　一大颗烟花在天空上方炸开，流光溢彩。火星稀稀疏疏窜向四周，旋即又消失了。紧接着，又有一个烟花在空中绽放，映着人们的笑脸。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弟弟牵叶知秋的手，还有那个店长和叶知秋拥抱的画面一下子突兀地挤进了她的脑海中。

　　季时雨试着牵起了叶知秋的手。她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叶知秋的手缩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收回去。

　　就这样，就好了。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

　　那天分别以后，季时雨想了很久。

　　她决定暂时还是先不要把以前的事情向叶知秋提起，说到底，是自己先违背了一定会回去接她的诺言，她还不如一只按时回归候鸟。既然能够再次相遇，这回总该来日方长了吧。

　　季时雨后来找机会把手链还给了叶知秋，从那以后，两人渐渐地走得近了。她们一起去自习室，一起跑操场，一起撑伞，一起撸猫，一起吹晚风数落叶……季时雨觉得这样的关系跟小时候在孤儿院的那段时光没有任何差别，直到那天。

　　“诶？听说了吗？林书启在追扫把星呢！”

　　“什么？真的假的啊？”

　　“你还不了解林书启？估计是逢场作戏吧？毕竟谁会愿意真的娶一个扫把星呢。诶，我还有一个瓜。据说叶知秋其实不是校长的亲生女儿，是从某条街上捡回去的，她一出现校长就惹上这种事情，真是……”

　　季时雨本来不想掺和的，但是她现在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我说各位，多念几句书不好吗？成天关心别人家的私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做狗仔队呢！”

　　那几个女生朝季时雨翻了个白眼，悻悻地离开了。

　　“净瞎扯。”

　　季时雨转身下楼梯，霎时间愣住了。

　　林书启背对着她，叶知秋站在墙角，身上还披着林书启的外套。

　　他们……在接吻。

　　叶知秋看到了季时雨，立马一把推开了林书启。

　　林书启回头，也看着季时雨，他的眼睛里闪着锐利的光，那是一种胜利者独有的、带着近乎宣誓主权的光芒。

　　季时雨略显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捕捉到叶知秋的目光动了动，但她装作没有看到似的，什么话也没说，独自下了楼。

　　“你怎么了？”林书启问道。

　　叶知秋这才注意到，她的手抖得厉害——刚刚季时雨那个动作，那个摸鼻子的动作，渐渐地与数年前那个藏在她心里的女孩的身影重叠起来，而且越来越清晰，那些早已尘封在心里多年的旧事，那些她以为早已被来去迅速的光阴卷走的人，其实仍在脑海萦绕，而且留在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时至今日她才惊觉，她原以为的早已模糊凋零的记忆实际刻骨铭心。

　　“怎么？被我亲一下就被吓到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啊！在英国与你跳舞的那小子不也亲过你吗？我还以为你……”林书启还要再说，被叶知秋打断了。

　　“够了，我先前以为你只是嘴上不正经，没想到你真的这么轻浮，别再开这种玩笑了！”

　　叶知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把外套暴力地扔给她，立马下楼了。

　　看着叶知秋急匆匆的背影，林书启心中那抹若隐若现的感觉似乎得到了验证:“果然不简单啊！”

　　季时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操场。她心想:到这儿来干嘛呢？自己刚刚要去哪儿来着？可是心里乱得很，根本想不起来。心脏时刻传来一阵紧缩感，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摆钟，钟摆每晃动一下，那把大锤子就在女稚嫩的心瓣上钉下一颗钉子。

　　她似乎也察觉到眼泪在止不住地流，太疼了，她想。

　　“给，可别说本小姐在你伤心难过的时候独自快乐啊！”钟思瑶递过来一张纸巾。

　　季时雨接过去，并不说话。

　　“啧啧啧，情之一字，果然可怕啊。书上说它能让猛兽柔肠百结，让凶神俯首闻花，让无畏者惧怕，也让懦弱者疯狂。那么时雨，你是哪一种呢？”

　　季时雨擦了擦眼泪，心想，她还是像往常那样一堆废话啊。不过她现在没心思和她毒舌。

　　“时雨，”钟思瑶正色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就是你的小叶子吧？”钟思瑶这般严肃的模样实在是很少见。

　　季时雨依旧不说话。

　　“你喜欢她，对吧？这种感情显然不像是你我之间这样。你这份心思，她知道吗?”

　　话音未落，她又接着补充道:“别说她了，或许连你自己也还不确定吧。”

　　看着季时雨的眼睛，钟思瑶想起那天晚上季时雨的话:“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很早之前，她们曾经在路边救过一直受伤的小狗。小狗伤痕累累，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可季时雨偏倔强地要送它去宠物医院。所有人都觉得没必要再救了，救了也无事于补，季时雨当时只说了一句:“那又怎样？”

　　那天晚上钟思瑶提醒季时雨，所有人都对叶知秋敬而远之，最好她也离叶知秋远些，可季时雨也只是说:“那又怎样？”

　　当时她说那话的眼神，只比救小狗时更加坚定。

　　那时钟思瑶就隐隐猜到，叶知秋对季时雨来说，是特殊的。

　　“时雨，你在怕什么呢？一生能找到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你这样，无论是对她还是对你自己都没有半点好处。”

　　季时雨摇了摇头，终于开口了:“可是……”

　　可是，我总不能自私地阻止她追求更好的生活吧。更何况，这种感情她曾好堂而皇之的宣之于口。

　　前些日子，父亲在工作上犯了事，不但被公司辞退，还欠了一笔不小的债务。且不说她们家世背景不相配，连她的这份感情也向来不被世俗所接受。

　　钟思瑶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也不再追问，只是打开了怀抱:“来吧，还是要靠本小姐的怀抱温暖你啊！”

　　说着，她像幼时那样伸开怀抱，抱了抱季时雨。

　　叶知秋赶到时，刚好看到这一幕。

　　她停下脚步，脑子里突然不合时宜地跳出一个问题:现在的自己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过去呢？儿时旧友？至交知己？还是……

　　这些日子的相处以来，叶知秋也发觉她和季时雨的关系正在慢慢发酵。

　　但也许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吧？

　　谁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