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法医》千木力

1、第一章（1）

　　秋末，凌晨四点。

　　环卫大爷如平常一样，在天亮前，为晨练的人群，扫出一个干净的花园。

　　虽然大爷一人夜里做工已经数年载了，但偶尔还是提防着点周围，怕就怕夜深人静的时候，会遇到不想遇到的东西。想到这儿，他便有了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下意识抬头向马路对岸的“精神康复中心”瞧去。康复中心的红色大字在夜空中格外醒目，他目光下移，诧异地看到一扇窗户前，一个黑色的人影趴在窗上盯着他。

　　大爷心头一颤，手中的扫帚突然也碰到了什么硬东西。借着远处路灯的光，他低头一看，只见圆形花坛里伸出一只穿着皮鞋的脚。他惊地连退几步，慌乱中，从口袋里摸索出一只手电筒，摁下开关，光线顺着那只皮鞋往上扫——

　　花坛里躺着一个人，面朝下，一动不动。

　　“有命案！”一个干练的中年女人一掌拍响在桌上，打断了公安总局法医科室的新人会议。

　　清晨七点，法医部接到了通知，Atlas市郊区的一处公共花园里，发现了一具高度烧焦的无名尸体。刚才开口的，正是法医部沈主任。她修长的手指将前额的短发向后脑勺顺去，说道：“顾文淼，这案子你负责。世奈，带上两位实习生去现场勘查。袁主刀和我留下，继续处理上一个案子。”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邹邹的男人立即起身，几步跨到磨砂玻璃门前，他拿起胸卡扫过感应器，推门而入。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带着口罩、长刘海几乎盖过双目的女孩。她与之一起走进房间检查装备，确保一切准备就绪。

　　叶翊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今天是她实习的第一天，在教授的推荐信下，她被分配到Atlas市总公安局的法医部。想着此刻能与国家最优秀的法医共事，叶翊忍不住双手在皮夹克前来回搓了几下，不知是因为冷还是紧张，手心微微出汗。

　　“另外一个实习生什么时候到？我们现在就要出发了，确定还让她去现场吗？”顾文淼从磨砂玻璃门后走出来，手中提着装备箱。
　　他扫了叶翊一眼，目光又重重落到沈主任身上。

　　沈主任并未看他：“她要去。小刘不是也要去么，他带她去。”

　　顾文淼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沈主任，眼神重的让空气中凝起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氛。叶翊在旁边不知该作何反应。这时，一个面善，个子高大的法医朝她走来。顾文淼一言未发，率先走出了科室。个高的是袁主刀，他对叶翊嘱咐，让她带好个人防护装备，手套和口罩去问世奈要。不过这次袁主刀不去现场，和沈主任一起留在局里处理其他案子。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我是负责带你的法医。”一个细软的声音从袁主刀背后传来。叶翊侧过身看去，是刚才那个口罩遮面，刘海遮眼的清瘦的女生。虽然看不清脸，但从刘海间露出的眼睛透亮的笑着：“我是白石世奈，这次你跟着我们去。”她递过来一套防护装备，叶翊连忙接过，感激地道了声谢。

　　总局标配的车有七个座位，平时正好能坐下法医部的所有人。但目前只有三个人，于是开了辆小型无人驾驶车前往。顾文淼坐在副驾驶，白石世奈则与叶翊并肩坐在后排。

　　“今天的命案是凌晨环卫工发现的一具烧焦的尸体，把人吓得过了两小时才报警。”顾文淼翻阅着手中的记录，“这年头，在公共场所出现烧焦的尸体也是头回见，我看是起恶性事件。”

　　“也有可能是意外着火？”世奈问道。

　　“就看是不是意外着火吧。如果是他杀的话，那可有的搞了。在室外，尤其是公园这样的地方，出现单独一人烧死的案件，几乎是闻所未闻。”

　　顾文淼从后视镜看向叶翊，话题忽然一转：“听说你是‘宏育堂’出来的？那岂不是特殊人才。第一次出现场吧？”

　　叶翊一愣，点点头：“是，不过在校期间也有过一些解剖经验。”

　　“你是扁鹤医大的？”

　　“是的。”

　　顾文淼闻言，脸上浮出一种似笑非笑，想到高自己一头的沈主任曾是扁鹤医大的教授，便说道：“那到时候看你好好表现了。”

　　叶翊冲后视镜礼貌笑了笑，心里并不很想搭理这个领导。

　　世奈扭头对她说：“等会我会把我背包里的文件给你，小刘还没来，所以你到了现场就按顾主刀的话，把表格给填好。”

　　“没问题。”

　　话音刚落，叶翊注意到几滴雨水打向了车窗。车子开的很快，她的视线在窗外掠过的景物中飞跃。

　　这座城市正如其名，有包罗万象的野心：“Atlas”。这五个单词组在一起，承袭了希腊神话中泰坦巨人之名，是为肩负苍穹的神祗。

　　而今，“Atlas”不仅是一个城市，更是一种对世界大同的试探：全球有22座同名的城市，散布于22个发达国家。

　　它们无国界，却有着共同的规则，由22位元首缔造，试图将这些城市当作地球村的样板，是通往世界大同的第一步。

　　叶翊正在感慨，神思忽然被远处一个黑色的剪影勾住，一座哥特教堂逐渐在一众高楼之间显现。

　　“信仰……”

　　这个词闯进了叶翊的脑袋里。

　　教堂的轮廓在飞驰而过的楼房散影中屹立，屋顶的十字架像要顶破天空，似乎在向这个时代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