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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四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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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了一天,回家便立马冲了澡的花令玉,披了件哥特睡袍,去厨房倒了杯水,三口就灌进喉咙里。她家厨房是水泥灰色调的,除了最基础的碗筷,几乎不见厨具,不过灶台也因此保持的和新的一样。
花令玉用手抹去嘴边的水,在厨房的屏幕上下单了一份炸鸡,然后拿着水杯走到沙发,蜷着腿坐了下来。
她凝视着蒙了一层雾的落地窗,云层之下,高层楼顶闪烁着星星红光,现在是夜里九点。
她打开电脑,进入了一个私密文件夹。长按屏幕,一个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事件和时间的表格出现。每个人名旁边还有一列不规律数字,从六位数到二位数的都有。
她手指往下滑,来到了第九位,在名字的空白处敲上了两个字:黎宴。
“叮咚,您的餐已经来了。”
花令玉跨过沙发小步疾走到门口,先猫眼一看,一个送餐机站在了门前,显示器上写着11809号房请用餐。
她打开门,迅速地端着盘子,“用餐愉快”的音乐声响起。花令玉赌气似的一脚将门关上,不想被人听见自己的动静。她衔着炸鸡块,坐到沙发扶手上,翘起一条腿。清冷的月光将她的腿衬得更加的白。她敲打着键盘,身子轻轻摇晃着,屏幕上铺满了文献。只要被保送去海外进修,就可以比姐姐在继承父亲的制药厂上更有竞争力。这样的竞争不是出自私欲,而是出自报复,因为妈妈是爸爸第二个老婆,大姐就对她作恶,花令玉恨透了她,从心里笃定了要超越她。读法医一是为了接触到更多亡灵为自己所用,是复仇计划的一部分,二是法医毕竟属于医科,一举两得;而那美名其曰“姐姐”的女人,读的是普通商科。花令玉边想,键盘声敲的越发的响,满眼写着要赢。
而城市的另一端,叶翊回家后便把机车停在了自家客厅里。机车和自己从货运电梯上来,扶着走过露天走廊,进屋,正好省了停车费。因为是“宏育堂”的人造儿,无父无母的,生活费只能靠自己来挣。
叶翊趴在露天走廊的防护栏前,看着底下纷纷扰扰的集市和堆叠成山的店面字牌,科技、热闹与贫穷毫不违和的融为一体出现。但是她兴致不减,吃着手中握着的三明治,把这城市一角当作风景来看。
很快夕阳西下,朝霞升起,时间来到了约定见面的第二天。
花令玉在衣帽间里挑选今天的洋裙,因为不用上班,可以随便穿任何想穿的衣服。再说,本来就是去出殡,平日里喜欢穿的衣服在这时候,就太适合不过了。
她拿着一件黑色维多利亚哥特风长裙,在全身镜前左右打量。那镜子的右侧一列到底全部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洋裙,左侧则是眼花缭乱的包包、鞋子、礼帽和饰品。花令玉利落地换上衣服,在镜前观察了自己一会儿,忽然想起叶翊这个人和自己留着相似的发型,心里不免多出一些复杂又奇妙的滋味。
她捧着从精神病院拿来的画,走过楼道里的金色地毯。这幢楼一共有120层,超过90楼的住户都是顶级会员,因此邻里邻居之间的门都隔了很远,毕竟每一间房都是90楼以下的住户的几倍。
花令玉走到电梯前,看着电梯停到了自己的楼层:118楼。她登上电梯,差不多半分钟可以到达一楼。
一楼到后,路过前台,拐角进入另一个电梯间,从那可以直达地下铁,寒冬或炎暑不用出大门便可以直接进入恒温的地下铁,乘坐的又是商务专用车厢,因此她刷卡进站后,路过的人只有打扮得体的精英人士。
仅仅隔了一列车厢,就是叶翊会乘坐的车厢。不过叶翊平日只骑车。
由于地下铁极其方便,即便是生活在像花令玉居住的高楼里的房客,也常常坐地下铁出行。花令玉每次去公安局,也是从这里出发。而这次她是要前往稍微偏远一些的殡仪馆。
等她到的时候,一眼便看见叶翊站在机车边。她发现叶翊今天没穿皮衣,而是换了一身西服,黑色领带别过白色衬衫,发型似乎也做了些工作,又或者是骑车被风吹出了型。
叶翊向她招了招手,花令玉小跑了过去。
俩人站在灵堂外,完美融入了哭丧的人群。花令玉头顶还别了一顶有网纱的小礼帽,不知从何处又掏出一个望远镜,透过黑色的圆孔,看到一位姿态优雅的年迈女士拿着白色手绢哭泣,她不确定那是否就是黎宴提到的“慈善机构的阿姨”。
“走吧,我们过去。”叶翊说道。
那年迈的“阿姨”见到了现场来的这两位漂亮的生面孔,心里有些吃惊。
“你们是?”程映荷问道。
“我们是公安局的法医实习生,黎宴的案子就是由我们局里接手的,其实此次前来是为了转交一幅画作给黎宴。”
““啊,是是,我听说了……谢谢孩子们,还来看他,有心了。还有这个画是……”
花令玉道:“这是他生前的一位朋友画的,只不过我希望您还是不要揭开看比较好。”那被画笔定格的烈焰下的人藏在了黑布之下,通过殡仪馆工作人员,一起放进了黎宴的棺木中。
程老师呆呆地看着,悄然落泪。
“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要知道。”
“你说。”程映荷的声音有些颤抖。
花令玉低着声音,面色凄悲,显得诚意十足:“我想知道,最近你们有没有收到黎宴的转账?”
程老师一惊,还以为是要去归还黎宴的捐款,花令玉连忙解释道:“不不,你放心,只是问一下。”
“有的,就在前天的早上。”
叶翊心里一想,这正是黎宴死的那天早上。
俩人就此别过程老师,离开了灵堂。外面艳阳高照,一点也不像是秋末的天气。花令玉呼了一口气,见口中竟能吐出白雾霭霭,在这阳光底下站着,心里却有丝丝暖意。
“真可惜啊,一生喜欢摄影,留下的作品集竟然是自虐记录。”
“这件事没有结束呢。”叶翊说道。
“是啊,没有结束。”花令玉回道。但是叶翊不知道的是,黎宴已经与她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