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鸟行动》两人份的饭

63、瓦罐坟

　　尽管知道屋里没人，两个人还是没办法完全放松，轻手轻脚从窗沿上跳了下来。
　　环顾四周，这是个大概九十平的房子，装潢比较老旧，这里的住户显然岁数不小。

　　“接下来......”钟净掏出手机，看了看那张把他们引到这里来的照片，“先来找找拍这张照片的位置吧，站在那个位置观察，也许会得到了不得的线索也说不定......”

　　两个人于是站在门帘后面，举着手机，反复挪动位置，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位置，在这里拍出来的景色和他们手头上那张照片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
　　钟净盯着眼前的景色。
　　他们面前的门帘是一条一条的，把眼前的空间分成一条一条的格子，简直就像是......
　　监狱一样。

　　可惜的是，除此以外，站在这个位置调查了半天，他们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于是决定先调查别的。

　　他们首先瞄准的是身后的客厅。
　　客厅里放着一台电视机。说起这台电视机，实在是非常引人注意。

　　或者说，这个屋子里的所有电器都给人一种这样的感觉，因为屋子里明明空无一人，电器却都处在开启状态，比如说眼前的这台电视机，从刚才他们进到屋里开始就在不停地充当背景音。

　　电视的对面摆着一个长条沙发，布料饱经风霜，破了不少洞。上面放着几个白色的抱枕，都有点发黄，显然也有些年头了。
　　他们在沙发上发现几包烟，一个打火机，还有街上免费发放的小包纸巾，上面是黄色小广告。

　　沙发上面还有一个插座，指示灯亮着，显然处在通电状态。
　　上面连着一个风扇，和电视机一样也在吱吱运作着，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空闲的充电头，闵泉生拿起头看了看，似乎是连手机的。

　　他们立刻想到了从商场拿回来的那两个手机。
　　首先试了一下智能机。然而失败了，插口不匹配，根本插不进去。
　　接着又试了试老人机，这次插口吻合，牢牢插了进去，发出清脆喀地一声。

　　但是两个人的表情并不显得多么高兴，反而有点说不出来的凝重。因为之前在商场给这台老人机充电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他们仍旧历历在目。

　　果不其然，刚充上电，老人机又开始一刻不停地播放《太阳之上》。
　　但是这次，他们拿出智能机，发现这通电话并不是打给这台智能机的。

　　这是怎么回事？
　　钟净随口猜道：“也许这意味着......这两个手机的主人认识，所以他们一起去商场，商场里有两个人的铃声，但他们并没有住在一起，只有老人一个人住在这里，所以只有老人机的铃声？”

　　“也有可能......”闵泉生若有所思地盯着这两台手机。

　　与此同时，《太阳之上》仍然一刻不停地响着。
　　钟净之前就在商场听了恨不得有九九八十一遍，本来就心生烦躁，现在这种魔音贯耳还没有结束，更是烦得不行：“呃啊！烦死了！”

　　他一烦起来，连往日最重视的什么调查啊线索啊都不顾了，满心想着把这恼人的旋律从耳朵里驱逐出去，竟然手一挥，直接把手机的充电头给拔掉了。

　　一瞬间，整个屋子陷入死寂。

　　两个人这才终于得以消停一会儿。但是同时，他们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线索又断了。

　　正在发愁不给手机充电，接下来的调查该怎么进行下去，无意间抬头一看，他们意外地发现窗外的景色发生了变化。

　　钟净一愣：“天黑了？”
　　没错。只见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对面楼里一盏盏灯闪烁着，俨然一幅华灯初上的画面。

　　与此同时，他们所处的这间屋子因为所有电器都处于运行状态，灯当然也全部亮着，所以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

　　可是很奇怪，他们早上来到电力小区，现在连中午都不到，顶多上午，怎么可能天黑？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咔哒一声。
　　因为刚刚从魔音贯耳中解脱出来，整个屋子寂静得出奇，所以一点小响动都可以轻易被人捕捉到。

　　两个人立刻警觉起来。他们可以判断出来声音是从厨房的方向传出来的，于是小心地从客厅站起来，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一进厨房就闻到一股菜味。厨房也和客厅一样亮着灯，所以里面的情况一览无遗。
　　两个人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其中一个煤气灶不知道怎么的被人点燃了。再走近一点查看，他们发现灶上放着一个小锅，锅里煮着面，不过暂时还没有煮开，只在水面上浮起一些很小的白色沫沫。

　　两个人俱是一愣。
　　闵泉生道：“晚上，煤气灶开着，锅里煮着面条......这不就是之前打牌那帮老头老太太说的八卦吗？难道说的就是这个老人？”

　　钟净嘶了一声：“也就是说......这个老人是老年痴呆？”
　　说着他目光落在煤气灶上：“啊，那这个煤气灶就是他犯病的时候开的咯？我们是不是应该关掉比较好？”

　　说着伸手把开关一拧，灶上的火苗噗地一声灭了。

　　“搞定。”钟净正准备顺便调查一下厨房里的其他东西，刚一转头，就听见熟悉的咔哒一声。

　　糟了。他心里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慢慢把头转回来，果然，那个刚刚被他关上的煤气灶居然又自动打开了！

　　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是钟净还是不甘心地又伸出手，试图再次把它关上。
　　然而跟之前一样，煤气灶刚一关上，立刻又自己打开了，火苗蹿出来，看着颇有几分嘲讽的味道。

　　就这么反复几次，期间钟净试图看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把眼瞪成铜铃大小，死死盯着那个煤气灶，全程都没有挪一下。
　　然而直到煤气灶重新被打开，他也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情。气得牙齿磨得咯咯响。

　　闵泉生在旁边围观了全程：“感觉就像恐怖故事里的桥段一样。半夜有人敲门，但是开门发现没人。而且哪怕站在门外，盯着看到底是谁来敲门，发现明明空无一人，也可以听见敲门声......”

　　本来如果只是单纯的煤气灶，钟净并不会觉得有什么。经闵泉生这么一类比，他就忽然觉得事情变得有点吓人起来：“不带这么玩的啊......”

　　但是这么一来，他们至少知道了一件事：就是他们暂时拿这个煤气灶没办法，现在得去找能处理掉它的线索。

　　这时，闵泉生的口袋里忽然传出手机提示音。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只老人机，发现收件箱里多了一条信息，来自备注“艳妹子”的联系人：
　　[睡觉之前一定要把屋头所有电器都关到，记到起，莫忘了。]

　　“嗯......”闵泉生用手摸了摸下巴，“‘艳妹子’啊......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在我们这边的方言里，会管自己或者别人的儿子叫xx娃儿，管自己或者别人的女儿叫xx妹子。”

　　钟净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觉得，这个‘艳妹子’是这个老人的女儿？”

　　“我觉得还蛮可能的。”

　　两个人又一次仔细研究了一下这条信息。
　　既然是说“睡觉之前”，众所周知，天黑了才睡觉，现在就是天黑的时候，所以这个“睡觉之前”指的应该就是现在。

　　其次，把“屋里所有电器”都关掉，该怎么把“所有电器”都关掉呢？
　　两个人不约而同想到两个字：“拉闸！”

　　两个人在家门口找到了总闸开关，只拉了一下，整个屋子霎时陷入了黑暗。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钟净还是被惊了一下，下意识抓住了闵泉生的手，正合闵泉生的意，反手握得更紧。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两个人摸索着又重新回到厨房，发现拉总闸真是无比好用又高效的手段，煤气灶果然不自动打开了。

　　但是这也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因为所有电器都不运作了，甚至包括他们带回来的两部手机，以及他们自己的手机。当然也没办法使用手机里自带的手电筒。

　　“......拉的是这个屋子的闸吧？为什么我们自己的手机也不能用了？”钟净忍不住发出灵魂质问。

　　但是连闵泉生也没办法回答他，两个人只得继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厨房里摸黑前行。

　　这时，闵泉生忽然啊了一声：“对了。忽然想起来在拉闸之前，我好像在厨房里看见过蜡烛。”

　　“诶！”钟净一下子振奋起来，“不早说！在哪里在哪里？”

　　闵泉生凭着记忆，摸索了半天，最后在厨房最上面的柜子里摸到了几根蜡烛，甚至还从旁边摸到了一个位置恰到好处的打火机。

　　用打火机点燃其中一根，小心地立在厨房桌子上，暖色的蜡烛微光照亮了周围小小一方天地。虽然光线微弱，但是已经比之前完全抓瞎的状况好上太多。

　　借着蜡烛的微光，两个人开始在厨房里寻找线索。期间聊些有的没的壮胆，顺便打发时间。

　　闵泉生在找到蜡烛的柜子里翻来翻去：“我之前听说，蜡烛可以去掉菜味。所以如果家里吃完饭，有一股剩菜剩饭的味道，就可以在厨房或者餐厅里点一根蜡烛......”

　　钟净本来只是听个乐呵，时不时回应几句。结果听到闵泉生说起这个，目光又恰好落在右手边的冰箱上，不由一愣：“对哦。”

　　他拉了拉闵泉生：“说到菜，我忽然想起来，拉闸之后，冰箱也停止工作了，里面的菜没事吗？”

　　两个人这时才忽然意识到，他们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调查过冰箱。
　　抱着[不管有没有可以用到的线索哪里都看一看总部会吃亏]的想法，两个人拉开了冰箱门。

　　然而这个决定简直比之前给手机充电更让他们感到后悔。
　　冰箱门在他们眼前打开的一刹那，借着旁边蜡烛的微光，他们看见里面居然放着一个白骨森森的骷髅头！！

　　“我靠！！”钟净吓得整个人差点跳起来。连闵泉生平时懒懒散散什么也不放心上的样子，也皱着眉头退了一步，看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有些不适。

　　这显然是人类的颅骨，做成碗的形状，好像古代用人骨制成的战利品或者祭祀用具一样。

　　两人好不容易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壮着胆子往碗里看了看，发现里面还有一些白森森的骨头碎片。

　　闵泉生皱着眉头：“结合外面的颅骨碗，这些肯定都是颅骨碎片。”
　　说着他一眯眼：“说起颅骨碎片......我想起来以前听说过的一个药方，叫‘国王滴露’。”

　　“国王滴露？”

　　“是英国国王查理二世找人弄出来的东西。就是把人的颅骨碎片煮一煮，然后蒸馏，可以得到一小瓶精华，这瓶精华就叫‘国王滴露’，服用之后据说可以包治百病。”

　　钟净的表情随着他越说越变得有些匪夷所思：“......不是。你这说得是中文吗？怎么每个字拆开我都认得，拼一起就听不懂了？？颅骨碎片？还煮一煮？熬骨头汤呢？疯了吧！”

　　闵泉生耸了耸肩：“配方就是这样。”
　　说着又往颅骨碗里看了一眼：“现在看来，这碗‘国王滴露‘还没完成呢，还需要最后一步：蒸馏。”

　　钟净喉咙动了动，瞪着他：“你不是真的要这么做吧？”

　　闵泉生似乎没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仍然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好整以暇，回视他：“我也不想的，可是给的线索就是这样啊。”
　　说完忽然凑近，几乎咬到钟净的耳垂，声音低低的：“还是说，你不想继续调查了？”

　　钟净磨了磨牙，还是对这个破烂国王滴露有些抗拒。
　　但是就像闵泉生所说，他又实在放不下手头的调查，最后还是妥协下来，和闵泉生一起研究着该怎么完善这份包治百病的神药。

　　环顾四周，唯一能进行加热的东西......他们想到了利用蜡烛。
　　他们把颅骨碗放在蜡烛上面，照理说这蜡烛的温度不会太高，可是奇怪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只是这么烤了一会儿，颅骨碗里的碎片居然就慢慢融化掉了，成了一种灰扑扑黏糊糊的稠状物，混合着不明成分的清液，光是肉眼看着都叫人直犯恶心。

　　又烤了一会儿，这些液体开始慢慢蒸发成气体。

　　闵泉生盯着碗里液体的变化：“接着就是液化了吧。”

　　厨房里有什么可用的吗？
　　两个人再一次环顾四周，这次，他们把目光投向了角落的冰箱。

　　虽然冰箱此时已经停止了运作。可是区区一根蜡烛，烤这么一小会儿都能把骨头变成液体，停电的冰箱能做到什么想必也是无法以正常思维进行揣测的。

　　闵泉生拉开冰箱门，把颅骨碗放回了原本的位置，然后关门。
　　等了片刻，他又重新拉开冰箱门，把颅骨碗拿出来一看，气体又重新变回了液体，而且一改之前粘稠的质地，变得清澈透明，让人好接受很多，也更方便人们催眠自己这是包治百病的神药。

　　即便如此，钟净还是觉得有点难以接受。他皱了皱眉：“所以，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说着看了一眼闵泉生，目光变得有些揶揄：“这个精华既然做成了，就肯定要给人喝。你刚才那么积极地想要把它做出来，不如就你来喝一喝看好了？”

　　闵泉生语气懒洋洋：“我很健康，用不上啊。”

　　钟净还想再调笑几句，听他这话，忽然愣了一下：“对了，我忽然想到......这玩意既然可以包治百病，那......”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呢？也可以吧？”

　　闵泉生看了看他：“应该吧。而且本着吃哪儿补哪儿的原则，这里应该会被着重照顾一下......”

　　他话没说完，停住了：“哦。你不会是想......”

　　钟净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往下指了指：“对。你还记得吧，住这儿的这个老人有老年痴呆，这个药照理说......应该可以治好他的病吧？”
　　说着又有点犯难：“可是他本人又不在这儿，没办法给他喝啊。”

　　闵泉生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
　　是那只老人机。毋庸置疑，它在他们的心目中已然成为了这个老人的代名词。
　　老人本人不在的话，代名词替他喝一下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于是闵泉生手一松，把老人机整个儿扔进了颅骨碗里面。

　　只听黑暗中传来一阵滋啦声，好像是钨丝的声音。
　　接着他们发觉周围慢慢亮起来。

　　但似乎不是灯重新亮起来了，而是更近似于一种自然光。
　　两个人若有所感地扭头看向窗外，发现果不其然，这是从外面透进来的光。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