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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展良和‘展良’ ...

  •   夜幕降临。
      一个眨眼的功夫,人可罗雀猫狗两三只的折柳街摇身变成了人烟鼎盛灯火通明的热闹所在。

      赌场内烟雾弥漫热气腾腾,半人高的小童绑着头巾和背带,一趟又一趟的往外倒已然化做水的冰盒子。赌场门口两座镀金貔貅被擦得溜光水滑,憨态可掬的招子放着金绿色贼光,要得就是客人有进无出,可偏偏这家老牌子赌坊还真是人声鼎沸,回头客络绎不绝。

      猜大小的赌桌前,一堆又一堆的金馃子银锭子形成了宝山,眼睛都赌红了,也不罢手。
      “大的,大的,绝对是大的。哎呀,你听我的没错。”
      “别听她的,她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压小准有宝。”
      对方发出不赞同的声音,“她年纪大,她赌输多少回了,连裤头子都抵押了,现在还在当铺后面挂着呢,你敢听她的你裤头子也得挂那里。大!”
      闹哄哄吵成一片。
      下场赌钱的人还没怎么样,看热闹的已经开始撕吧起来了。

      被人群围在中央的年轻女子,身材高大,皮肤因为久不见日光而过分白皙,手腕间的血管颜色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天生的一副倜傥好骨相,可眼皮却总是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的耷拉着。站没站相地随意歪在赌桌前,听着所有人指挥着她究竟该如何赌博,也没个主见。这种人一看就是常年混迹欢街赌坊的浪□□,被酒色财气掏空了半个身子,中看不中用。

      “也行,那就听大姐的,我压大。”混乱中,年轻的浪□□将手里的银票一推,阔气十足,“压全部。”
      哎呦喂,这么有胆量。
      众人哗然,围起来看热闹的越来越多。

      庄家摇得一手好骰子,发出来的声响脆生生的,动作收的也干净利落。
      “买定离手。”
      所有人激动地点着,齐声喊,“开!开!开!”
      庄家开,三点,小。

      直接输了全部的年轻女子还没等做出一个悔恨的不忿表情,就被人从后方揪住耳朵,往外大力拉扯。二人扭扭歪歪来到大门外,避开看热闹的耳目。
      “展良!”
      “哎哎哎,耳朵,耳朵揪掉了哎。”好不容易才保住耳朵,名叫展良的年轻浪□□子面带不解,“你哪位啊?你一个小小男子怎么随随便便就来这种地方,这种地方是你该来的吗?还敢揪我耳朵,赶紧回家绣竹子去,我不跟你计较。”

      面前少年身高矮一截儿,虽然发饰胭脂一样不差,但眉眼生得英气导致一眼就被看穿性别。明显是男扮女装。
      少年年岁不大,喉结甚至都不需要遮掩,眼神语气都带着诧异,“奇怪,你难道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展良赌性被打断,不耐烦地一挥手,她管他是谁,“喂,不要看我长的俊俏就随便占便宜好吧,本小姐眼光高的很,不是什么人都能高攀的起的。”
      对方仔细凝视她的眼睛,突然轻蔑一笑,“算我高攀了,我知道你是谁了,展良是吧。”
      见这少年不再纠缠,展良也拍拍肩膀的潮气往回走,“这小男子怎么莫名其妙的。”
      走了七八步,腰间轻飘飘的,展良突然意识到不对,“哎呦坏了。”赶忙再去追。

      可折柳街人流这么乱,怎么可能追的到,转眼少年的背影如同水花入河流,无影无踪。
      丢了人还失了财,展良彻底没了继续寻欢作乐的心思,拖着脚步往家走。
      临近家门口,过个石拱桥被人拽住胳膊肘,转头一看是熟人。王扣子在身后喊了她好几声都不见回应,小跑追过来拍她,却见她失魂落魄的,“良姐,大人唤你到府衙吃饭。”
      “不去。”
      展良连头都不抬。

      王扣子哎呀了一声,捞着她臂膀强行给她拐弯,“去嘛去嘛,今晚有好吃的。”
      “去了又要被念叨半宿,不去。”展良如果有壳子她就直接缩回去了。
      王扣子摇晃她,“哎呀,你就去吧,这顿饭专门就是给你做的,你不去,大家都不好意思动筷子。”
      定住脚步,展良眼睛一眨,“专门给我做的?”
      王扣子点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原因呢?”
      “是要庆祝展良姐你在省府考试中得了头等名次,那可是整个福寿县的荣耀。”

      年轻女子脸彻底黑了下来,无情地推开王扣子凑过来的脸,“不去。”
      “但贤哥哥也在的呀。”
      听到心上人的名字,展良耳朵立刻支棱起来,假惺惺矜持一下,“既然如此盛情邀请,却之不恭,容我回去换一身得体的衣裙。”
      王扣子也不跟她见外,两人一起勾肩搭背回到展良家。

      这个时间段,展母也是刚刚回到府上,正坐着歇口气,就看到自家心肝儿横着走进来,“这怒气冲冲的是怎么了,哪个冤家又惹到你了?”
      王扣子熟稔地跟展母打招呼,展良一脸不爽,“你怎么不问问你亲儿子又干什么事了?”

      展母心下有知,说句公道话,“小淑他每天都在家抄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爹一直看着他呢,能有他什么事?”
      展良不屑一哼,“我今晚要去王知县家赴宴。”
      “哎呀,”展母着实意外,起身替她掖掖领口,“那带上那几坛子酒吧,王知县这是要松口同意你和她家贤小子的婚事了?”
      “怎么可能,就你女儿几斤几两我心里还有数,王知县看不上咱们家浅薄,想要高攀省府的人家。人家之所以设宴,无非是因为‘展良’获取了省试的头名,现在商量一个应对之法,否则等过几日省府的榜单真的赐下来,要‘展良’去京城面圣殿试,那我们就都完蛋了。”
      一听关系厉害如此严重,展母的脸也唰地一下子煞白。

      正要喊人,被展良拦住,“不用找了,他肯定不在家,此时此刻他应该已经到知县府上了。”她转头去换衣裳,展母见她急匆匆,担忧地嘱咐,“有事好商量,可千万别动手啊。”

      知县平日里就住在府衙后面,图一个省时省力还省钱,此时设宴,伴夫和家里的两个儿子也都在场。当然,既然是聊正经事,他们男子都只能另开一小桌,不能上主桌。
      展良来得晚,进来先是环绕一圈,没找到心上人,也没找到‘展良’大才女。敬酒的杨琉金见到她,面子上过得去的抱拳行礼,嘴上说着恭喜,但眼神中没有任何看得起的样子。
      展良知道杨琉金不待见她,情敌见情敌,可不就分外眼红嘛,她是站上风的那个,她应该大方,所以带着微笑,嘴甜地去跟王知县和两位典史见礼,后面跟着的王扣子费劲儿地将酒坛子抬过来。

      展家在本地做的是酒铺生意,外边庄子还有两个酿酒坊,一家四口没什么近亲,除了钱也不剩什么了。展母自小性格刚强,手段强硬,在生意上说一不二,可又尤其溺爱女儿,反正秉持着家产败坏不完就往死里败的概念,随意让展良挥霍,钱这种东西没了还可以再挣,但亲生女儿,只有这宝贝疙瘩一个。

      展良从小蜜罐子里泡大的,只有别人看她脸色的份,从来不会来事。这边敬一圈酒后,就被典史王丽拽着袖子拉回来坐着,毕竟这是正经县衙内,不是什么欢场赌桌,让展良收敛起她的□□秽语那一套。

      一桌子长辈,都是官府人员,展良也不可能耍横,只好听话地乖巧吃菜。正巧她肚子空空,被气都气饱了,一直没怎么吃东西。

      另一位典史后秋开口,“展良,想必王扣子在路上已经把实情跟你说了,你怎么想?”
      展良连脑子都没有,纯草包,她能怎么想?
      到底是有点裙带关系,丽典史替她分辨,“大人,此事非同小可,暂且不论欺君之罪,即便此次瞒天过海,若是被贵人青睐,唤入宫中陪侍左右,早晚会露馅。”
      众人皆是浑身一凉。
      此时此刻,不论派系,所有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知县大人,”身形高挑的男子出现在月下,那张脸与展良可谓是一模一样,毫无差别,但眼神却不似展良那般轻浮,坚定明亮如夜中星辰,“大人明鉴,若是按照我的方法,必然会安然无恙,不生其他事端。”

      展良看向自家弟弟身后的美男子,几日不见,王贤又清瘦了一圈,更加仙气飘飘弱柳扶风了。眼看着她哈喇子掉下来,杨琉金在桌下猛踩展良的脚。
      展良呼痛缩回脚,见到王贤朝她这边看过来,又赶忙拧过头去,面带海棠之色。
      展良一边揉着,一边不要脸地自信,他害羞了,他避开我的目光肯定是喜欢我。

      王大妞叹了口气,朝两边吩咐,“拿下。”
      杨琉金和王扣子纷纷起身,眨眼间展良被扣住肩膀结结实实摁在了桌子上,“哎哎哎,这怎么回事啊这是,为什么摁我啊,不是应该拿下展淑吗?”
      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展良想要挣扎,可她本就草包,又被酒色挖空身体,根本没有力气与两位自带功夫的人较劲。展淑走上前来,用扇柄敲敲他不成器的困兽姐姐,“这本是下下之策,耐心待着,这一节过去后,自然会放你出来的。”
      “啊?!”展良都懵呆了。这是什么意思啊》
      死小子偷取了她的姓名身份去报考省试,过了也就罢了,惹上麻烦,最终的解决办法竟然是把真的她给关到牢中,让死小子李代桃僵,瞒天过海。
      最关键的是,知县竟然被说服了,她们大家都失心疯了吗?

      “放心,母亲那里我会编造一个很好的理由。”享受着对方眼里的惊愕,展淑朝自己的双胞胎姐姐露出笑容。展良被他吓愣当场,甚至不再挣扎,直板板地被拖了下去。

      县衙牢中,王扣子抱着铺盖卷铺上,只见人缩在墙角默默流泪。
      “哎呀,良姐,你别哭了,这也是不得不为之,大人和我们确实没有其他办法呀。”
      展良根本不想搭理她这个叛徒,王扣子耷拉下肩膀识趣离开。
      而见那薄情寡义的王扣子人走了灯都不肯给她留一盏,展良越发伤心难过,将自己埋在被子中,自怨自艾。
      其他牢房的人无所事事,试图跟她搭话,“哎哎,新来的,你什么罪过啊?”
      “滚!”

      “我叫朱春光,我是来报案的。”
      “报案的怎么关进这里面了?”

      “都给我闭嘴!”牢头大吼。
      周围陷入寂静。

      黑暗中,展良擦干眼泪珠子,从怀中掏出一个惟妙惟肖的玉核桃,一边虔诚地摇着,发出今日的第一问:“展淑要是真考进省府做了大官,我以后能不能靠着我老弟吃香的喝辣的?”
      玉核桃在铺盖卷上转了几转,最终吐出一道签子。
      展良眯眼一看,上面写着:否。
      她就知道这个吃里扒外的死弟弟是指望不上了呢。
      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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