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年冬》莫需辞

4、第 4 章

　　闹钟响起，夏寒之醒了，拿起手机关掉铃声。

　　已经下午五点，他竟然睡了一整天，可被子里仍旧冷飕飕，像睡在冰柜，双手揉了揉脸，想让自己清醒下。

　　他很快的收拾了一翻，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

　　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走走，睡了一天嗓子状态不好，他要出去逛逛，尽可能把晚上的状态找出来，不然嗓子黏住晚上没法唱歌。

　　冬天，刚下过雪，小区里的主路面被很快的清理干净，雪被清扫到路边，堆得高高的，留下大片的白，草坪上未清扫的雪面，印着大大小小，正的反的，凌乱的脚印，慢慢堆积成了一条雪做的小路，小路两边稀疏的脚印向两边散去。

　　不知道是谁家调皮孩子乱跑。

　　这个时间点，小孩子都放学了，撒了欢似的在草坪上打雪仗，堆雪人，你追着砸我，我追着砸你。

　　旁边还有小超市门口缠着大人买糖吃的小孩，不给买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嗷嗷叫。

　　夏寒之小时候很少哭，也不爱吃糖，准确的来说是从他记事起就没再哭过，即使在被父亲挤到角落里，用鞭子狠狠地抽打时，他也很少像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儿那样哭。

　　倒是越长大越爱哭了。

　　夏寒之手插兜，在兜里摸了摸，摸出一个黄色包装的陈皮味的糖，捏着小小糖纸的下方，放在嘴边，“噗”的一声，糖纸上方破开，大拇指和食指一捏，陈皮味的甜在嘴里慢慢化开，夏寒之用舌尖在嘴里慢慢拨动那颗糖，鼻息间都是陈皮味，很甜。

　　他在外面吃了点饭，没敢吃多，基本一天没吃饭，不吃难受，吃太多怕影响晚上唱歌，回到家时，刚好差不多时间。

　　【通知：今天班的可以准备准备上线了，直播间将在20分钟后开启】

　　工作群里，倾城姐的工作通知。

　　【好的】

　　【收到】

　　【已在线】

　　……

　　底下一水的回复，夏寒之在里面，今天也有晓洛。

　　【昨天晚上几点到家的，怎么没见你在群里说话】

　　是晓洛发来私信。

　　【喝酒了，回到家就睡，没看见。】

　　【奥，你以后还是少喝酒吧，感觉你很容易被人拐走。】

　　夏寒之发了个苦笑的表情包。

　　【怎么了，感觉你不开心啊！】夏寒之发消息。

　　晓洛是个情绪外放的人，高兴还是不高兴，反差很大，很明显，他要是心情好，绝不是这个状态和语气。

　　【没有啊！我挺好的，等会儿还完歌，连个线吧。】

　　【怎么不找你搭档了。】

　　【他不配，我现在不想搭理他。】

　　夏寒之边聊边做开播前的准备工作，没一会儿，直播间的邀请发来，点击同意进入。

　　他是个不漏脸的唱歌主播，起初他只是发一些唱歌的视频到短视频上。

　　那个视频没露脸，只是对着前方，站在楼梯口唱了首歌，发了视频后很突然的点击量破万了。

　　后来有人找到他，要跟他签合同，问他要不要当唱歌的主播，开始他还很抵触，小城市来的他没接触过这种工作，不太敢相信，怕被骗，直到对方说“先不要拒绝，你可以先考虑下，可以来我们直播间看看，而且这也算是个副业，赚的不比你现在少。”

　　一句“赚的不比现在少”夏寒之有一瞬间的动摇，但他不觉得这么好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也没在意，继续干活。

　　但是从此后，他只要一刷短视频就出现类似这样唱歌的直播间，偶然间的一次好奇点进去待了会儿。

　　一待就待到了现在。

　　那会儿他除了唱歌，别的什么也不懂，什么装备，声卡，啥都不知道，就靠一副嗓子干嚎，可他唱歌真的好听，即使没有先进的装备，只是轻轻吟唱，很有故事感，让人忍不住共情，每当他唱歌的时候，评论里讨论度很高，点他唱歌的人也很多。

　　他除了唱歌别的一窍不通，也不知道唱歌结束后可以直播，提高曝光，还是后来晓洛主动连他，告诉他一些专业知识，一点点慢慢成了现在可以当成一种职业。

　　直播间轮到谁谁唱，没有轮到的等着。

　　轮到他的时候，接过开始自我介绍，报了歌曲名。

　　“《搁浅》，带给大家，希望大家喜欢。”

　　夏寒之轻轻深呼吸一口，想要带走心里的沉闷压抑，但没什么用。

　　伴奏缓缓响起，夏寒之拖动伴奏，没从头开始唱，反而从最高潮开始。

　　“我只能永远读着对白

　　读着我给你的伤害

　　我原谅不了我

　　就请你当作我已不在

　　我睁开双眼看着空白

　　忘记你对我的期待

　　读完了依赖

　　我很快就离开”

　　伴奏仍在继续，夏寒之没有换气，高音从嗓子里扯着出来，像是想要将闷在心里的情绪一起扯出来。

　　一首歌结束，接着又唱了一首，基本今天的任务就完成了。

　　夏寒之谢过榜单之后在直播间又待了会儿，评论区一水的刷好听，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直到晓洛也唱完了，他才退出来。

　　直播主要赚钱的地方就是靠听众打赏，还有就是点歌，除了这些，他们唱歌结束之后还可以直播一会儿，有会整活会说话的，把看直播的人逗高兴了，一晚上的收入很可观的。

　　夏寒之的火是个意外。

　　像他这样不会说话，性子又冷的人，只有唱歌还行，根本不适合这行。

　　这就要感谢晓洛和他搭档了。

　　有次唱歌结束后，晓洛发来信息，让他别下线，来连个线，一起聊聊天。

　　刚进直播间的夏寒之，根本听不懂他们再说什么，聊天就聊天，不知道怎么从炒饭就聊到了水果，还有人问一周做几次饭。

　　正常人那不是一天三顿吗？这有什么好问的！

　　直到他冷不丁的发出疑问。

　　“你们一天都吃这么少的吗？你们不饿吗？”

　　随后直播间一阵寂静，接着是晓洛和他搭档的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哪来的纯情大男孩儿。”

　　“这么纯情的男孩儿，不会还是个小处男吧！”

　　“来来来，让我瞅瞅，ID木各你不要太可爱。”

　　“哈哈哈哈，突然有种上学时期学霸做阅读理解的感觉！谁懂啊！！！”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小可爱，这里不适合你。哈哈哈哈”

　　夏寒之当时一头雾水，但也察觉事情不对，根本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等下了播，被晓洛科普过之后他才面红耳赤的回味过来，自己到底说了啥。

　　他们说的那些他当然懂，毕竟二十多岁快三十的人了，也见过一些世面，可他以前不太上网，有点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

　　直播间有时候为了留住人，会分享一些私密的事，夏寒之一开始不知道晓洛和他搭档的关系，以为只是单纯的搭档，后来才了解到，他们是情侣，而且他们的粉丝也都知道这件事。

　　起初晓洛只是觉得想要跟更多人分享他的甜甜恋爱，但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磕CP。

　　那时候的夏寒之极为震惊，这种事情还可以这么大肆喧嚷，两个男人啊！还是在网上，还能被人容忍。

　　晓洛觉得夏寒之到底是不是生活在现代的人，怎么这么落后，顺便给他科普了一下公司里的人员关系。

　　某某和某某某是情侣关系，某某某和某某是合作关系，不是真情侣，网上还有很多专门做嗑CP的主播。

　　夏寒之没想过大城市的包容性这么强，自己担心难以逾越的沟壑原来并不存在，没办法解决的事情，就这么悄然无息的消失了。

　　请求连线的链接弹出来。

　　是晓洛，他也还完歌了。

　　点击同意，屏幕一闪，出现两个头像。

　　晓洛的直播间人数多些，见来人是木各，瞬间跳转，一下子夏寒之的直播间进了三四千人。

　　【呦，这谁啊？这是哪个纯情大男孩儿？】

　　【哈喽啊，木木小可爱。】

　　【哈哈哈哈，小处男，我又来科普了。】

　　底下评论翻滚，夏寒之根本看不过来。

　　“喂喂喂，有没有搞错啊！怎么每次一连线，我的直播间人数就呈现断崖式下跌，你们是真的爱我吗？”

　　晓洛咋咋呼呼的说着。

　　夏寒之就看见自己直播人数直线上升，直线下降。

　　“哼哼，这还差不多。”晓洛气鼓鼓的，像是被安慰了，哼哼的说到。

　　“今天不开心吗？”夏寒之说，从之前聊天他就问了一遍，刚才唱歌都没和他搭档一起，估计是真不开心了。

　　“对呀，对呀。”晓洛如无其事的说到：“我以后只跟你连麦，谁在理那个狗，谁是傻子。”

　　“咋了这是？希尘怎么你了？他惹你不开心了？”夏寒之关心。

　　屏幕滚动，一下子很多留言。

　　【木木快安慰安慰我们晓洛吧，快给我们气坏了。】

　　突然手机响了，有信息。

　　【哥，帮忙拉我一下】

　　希尘发信息。

　　【他把我拉黑了】

　　【我联系不上他】

　　夏寒之回复。

　　【怎么会？你们怎么了】

　　【他连我淘宝都拉黑了】

　　夏寒之觉得有问题最好当面解决，这么冷战不是办法，就同意了希尘的请求，

　　结果这边希尘刚连接成功，那边晓洛就下线了，连给夏寒之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直播间的人瞬间就炸锅了，各种各样的猜测屏幕留言滚的夏寒之根本看不过来。

　　夏寒之安慰道：“小情侣之间吵吵闹闹很正常吧！他们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咱们再参一脚不是添麻烦吗？”

　　安慰过直播间的人，希尘发来消息。

　　【得，谢谢哥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夏寒之让他们有什么问题好好解决，别意气用事，两个在一起不容易，要珍惜。

　　【我要解决，也要能说上话啊！】希尘说完也下线了。

　　直播间就剩夏寒之一个人了，他给晓洛发信息。

　　【生我气了？】

　　【没】

　　【有问题好好解决，希望你好】

　　【恩，知道，我就是现在不想见他，不想和他说话。】

　　结束聊天，那些担心希尘和晓洛的粉丝不在刷屏，估计去他们账号下面留言去了

　　夏寒之一看屏幕上滚动的留言，扶额苦笑，都是些调侃他的。

　　【什么！这么有恋爱经验的小处男……哦……不，老处男，你从哪学来的啊？】

　　……

　　这些粉丝都是从他刚入行的时候就关注他了，也有段时间了，他都快30岁了，忽然之间夏寒之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啊！

　　他们分开也快十年了。

　　“这都是多久之前的梗了，朋友们，现在这些难不倒我了，咱也是学霸了，好吗！”

　　【哈哈哈哈，木头也有开窍的一天】

　　【开窍？那我问你木头喜欢到几楼啊？】

　　夏寒之皱着眉望着这个问题出神，又出现知识盲区了！

　　【哈哈哈哈，木头不说话了】

　　【涉及知识盲区了】

　　【哈哈哈，木头需要继续努力】

　　【这个世界还需要你探索，知识的海洋是无穷尽的】

　　夏寒之刚反应过来，说句：“这都什么跟什么，你们……”接着又说：“我谢谢你，好心人们！”

　　直播结束后，通常会坐一会儿发呆。看着空荡荡的手腕，另一只手握着左右转了转，有点不习惯。

　　“菜给你买来了，放冰箱了。”许毅刚跟他哥从超市回来，东西买的都是双份的，多的一份送到李格家里：“我看你沐浴露快用完了，下次来再给你带吧！”

　　许毅收拾好东西后抱着一只白灰相间的狸花猫，小猫很亲人，但是只亲近他熟悉的人，要是有陌生人无论怎么逗它，他都不会搭理，一幅冷彬彬高岭之花的样子，人家不理它了，它也不失落。

　　没人回应，许毅一回头看见李格带着耳机，躺在沙发上一条腿朝上曲着一条腿侧躺着，一只手拿着手机专注看着，另一只手放在头顶上方，手里夹着烟，偶尔想到了抽一口，袅袅的烟雾熏的李格皱着眉头半眯眼睛，心事重重。

　　“胃不好，就少抽烟。”许毅过去被熏眼烟拿掉诛灭在烟灰缸里，看见李格拿手机的手明显挡了一下。

　　“在看什么？”

　　“大人的事，小孩儿少问。”说着，伸手把离自己太近的头，往远处推走，从许毅怀里捞出小猫：“这么晚了还不走，这里没你睡的地。”

　　小猫很听话的窝在李格怀里，“喵”软软的叫了一声，把头温顺的搁在李格的心脏上。

　　“切~~”许毅扭头：“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三居室，你告诉我，没有我睡的地，哥啊，感情呢？”

　　“这没你哥，要找哥，回你自己家去。”李格边说边起身，小猫被李格搂在臂弯里，不在意的往卧室走：“走把门带上。”

　　李格没多久听到外面有关门声，想必许毅已经走了。

　　直播已经结束，李格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

　　“牛奶，想他了吗？”李格躺在床上，靠着床头，颈椎呈一百六十度弯曲，牛奶又窝在他的胸口，李格兜着牛奶的下巴，手指在下巴上挠挠，似乎在安慰他：“负心汉睡完了就跑。”

　　“喵”牛奶轻轻叫了一声，像是在回答什么。

　　李格的手还在牛奶的下巴上，掌心托着牛奶的手又颠了两下。

　　“负心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