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年冬》莫需辞

6、第 6 章

　　夏寒之还是没搞懂自己怎么就坐上了李格的车，清晰的心跳从胸腔快速的传来，夏寒之握着胸前的安全带，乖乖的坐在副驾驶上。

　　他刚进门就看见李格。

　　愣神站在门口，即不进来，也不出去。

　　王泽混迹人际场合的高手，再加上之前聚会上的事，看看坐在沙发上老神在在的李格，一下子就明白，这两人之间肯定有事。

　　“木格，找我有事？”王泽率先打破寂静。

　　夏寒之“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倾城姐说你找我？”

　　“恩？”王泽一头雾水：“我什么……？”

　　接着一挠头发：“啊！是，你等一会儿啊。”王泽人精里的人精，社交这一块儿被他在心里磨烂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转头看向李格。

　　李格今天是来送合同的，来的时候王泽说不是什么重要合同，还让他单独跑一趟。

　　现在看来不是那回事儿。

　　“既然王总有事，那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李格从沙发里站起来，整理衣服，跟王泽道别。

　　王泽说别啊，一起吃个饭嘛。

　　李格说还有事，又约了下次有空再一起吃饭。

　　从沙发到门口的距离不过三米，夏寒之却觉得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在李格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那种熟悉的独特味道直往人鼻孔里钻，往人心里钻。

　　“你今天怎么来公司了？有事啊？”王泽看着夏寒之说。

　　李格已经离开了，现在只有王泽和夏寒之，王泽说话也不藏着掖着了。

　　“希尘来了，他要我把车钥匙放公司，他有空来拿。”夏寒之胸膛微微起伏，压制着过快的心跳，眨了眨眼说。

　　“他来正好，我正要找他聊聊，最近有几个炒CP的账号出问题了，他和晓洛都是这种账号，这种账号虽然火，但后期隐患大，要小心才行！”王泽走到办公桌坐下。

　　“他俩闹着玩呢。”

　　“他俩最好是，起来一个账号多不容易，不当回事！你看最近塌方的，感情的事有问题解决问题，非要闹脾气！”王泽靠在老板椅上，又问到：“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夏寒之

　　王泽看了他一眼，随后说道：“那忙去吧。”

　　“刚……倾城不是说你找我有事吗？”夏寒之茫然的问。

　　“啊，跟你说了呀！就这事啊！”王泽微不可查的偷笑。

　　夏寒之跟王泽道别后，出了公司。

　　王泽说的炒cp的号，夏寒之在这个圈里多少听到一点，也不怪王泽敏感，把感情和利益放在一起始终不是一件稳妥的事情。真情侣尚且不能一辈子在一起，何况假的呢？

　　网络世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这个赛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兴起的，起初只是有情侣在网络上分享自己的恋爱日常，甜甜的，就像是在向全世界宣告这是我的爱人，像小孩子给别人展示自己最喜欢的宝藏一样。

　　有人爱看就有流量，有了流量就有利益，有了利益就有人模仿，向世界展示自己的幸福也不是什么坏事，可这种事要是跟利益牵扯上关系，那就影响大了。

　　当利益被有心人盯上，就出现现在王泽说的这种情况。

　　人嘛，都是趋利的，真情侣分享自己恋爱日常还能说的过去，有些公司就看准了这个的利益，找一些主播签合同，扮演假情侣，但是这种本来就是因为利益促成的关系，必然也会因为利益而消亡。

　　最后昔日甜甜的小情侣变成了现在撕破脸的仇人，剩下的只有破防了的粉丝。

　　这种现象带来的负面情绪很恶心，像是被人喂了一把工业糖。

　　夏寒之出了公司大楼，脑子里还想着幸好晓洛和希尘不是假的，他磕的都是真的，晓洛有时也会在直播间口嗨，但也仅限于此。

　　忽然马路上传来一阵鸣笛，吓得夏寒之一抖。

　　是李格。

　　车是一辆经典黑色商务车，他单手控制着方向盘，眼睛里是盯着猎物的势在必得。

　　“去哪儿，我送你。”李格隔着车门和夏寒之说话。

　　“我……回家。”夏寒之双手插兜，手心里汗津津的，觉得不一定顺路说到：“不用了吧，不一定顺路。”

　　“你住哪儿？”

　　“云锦小区。”夏寒之在兜里的大拇指一直扣着食指的指甲盖。

　　“上车。”李格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或许是出于愧疚，或许是出于不忍，又或许出于本能，夏寒之没拒绝，上了车。

　　他还是拒绝不了李格的强势，就像当初明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还是爱上了他。

　　车子慢慢启动，夏寒之听见有什么一直在滴滴滴的响着。

　　“安全带。”李格头朝夏寒之的方向微微转动一下，又不着痕迹的转回去，继续在观察路况。

　　“好。”

　　夏寒之系好安全带后，果然滴滴滴声音消失了。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车里寂静，如果不是时不时传来鸣笛的声音，夏寒之以为他们现在应该在万年冰山的冰洞里。

　　这种寂静让夏寒之想起，他和李格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种寂静，高二插班来的李格如临天降，在那个闷热的午后，被老师安排坐在他的旁边，只是那时候的他炙热的像火，向太阳，而此刻的李格，炙热的气息早已退去，剩下的只有疏离客气。

　　“你……”

　　夏寒之轻轻吐息，想问问他的过往，问他生活的还好吗？

　　刚吐出一个你，就被一阵铃声打断。

　　李格拿起手机，微蹙眉头看了一眼，想挂掉的手按下了接听。

　　“哥，你回来没？”

　　寂静的车里，很小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楚，夏寒之眼神暗了暗，这个声音很熟悉。

　　“在回去的路上，有事？”

　　“老曹他们，刚跟我打电话，说我们的设计图有问题，你不是在那附近吗？你顺路去看一下呗？”

　　“地址发我。”李格看了眼地址，嫌他碍事似的说：“挂了。”

　　“等下，你去的时候给老曹他们带点饭过去吧？这家活赶的紧，估计他们这个点还没吃饭呢。”

　　“知道了。”

　　李格挂了电话，手机往车上一扔，轻飘飘扫了夏寒之一眼：“着急回家吗？”

　　夏寒之感觉自己的食指指甲盖要被自己扣出豁了，下意思说句不急。

　　李格把车停在路边的快餐店，解下安全带说：“跟我一起，帮我拿下东西。”

　　“刚才想说什么？”李格开门的动作还是停了下来。

　　“没……什么！”夏寒之笑笑。

　　李格也没有再问就下车了，夏寒之也乖乖的跟着下车。

　　已经快过饭点，李格让服务员搭配荤素一起装了10份快餐，付钱的时候，一摸兜儿，才发现手机忘记带了，要回车上拿手机。

　　“我来吧。”夏寒之阻止李格往外走：“我带手机了。”

　　李格没出声，算是默认。

　　坐到车里，李格问夏寒之要手机，见夏寒之手机有锁屏，又让他解开，把自己的电话输进去，见到自己的手机亮了，才挂断把手机还给夏寒之。

　　“加我，饭钱转你。”

　　“不用，不用转了。”夏寒之轻声说。

　　李格随意看了夏寒之一眼，欲言又止。

　　“随便。”李格冷声说到。

　　明明只是一瞬间，可夏寒之还是觉得那眼神带着他看不懂的东西，那是什么呢？

　　夏寒之搞不懂，被看的汗毛耸立，但李格绝对有情绪了，他不是不想加李格微信，只是本来就没多少钱的东西，为了这么点钱去加联系方式要钱，显得很刻意，所以才张口就拒绝。

　　很快他们到了施工现场，是一个小区，李格是干装修起来的，虽然现在也在接着工地上的大工程，但这种小装修他们也没放手，反正都是挣钱的生意，多一个总比少一个强。

　　老曹是跟着李格最久的老人，当初李格负责出图出材料，老曹负责带着人干，合作这么多年了，有问题一问一沟通就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先吃饭吧！不差这一会儿。”李格对着老曹说。

　　“呦，这那领来的小伙儿这么长得这么好看。”说了一句之后，又转头叫下面的工人都停下手：“吃饭，吃饭，先吃饭，不吃饭干活一点力气都没有。”

　　体力劳动者，生活粗糙，随便找个墙靠着，端着盒饭就吃了，李格在对着手机看图纸，在房间里左走右走。

　　夏寒之给他们递水，被夸的有点拘谨。

　　“老曹，你看这小伙像谁？”

　　老曹抬眼一看，抬手抹了两把嘴上因吃饭而粘上的油渍，又身上抹，接着才吃下一口：“看不出来。”

　　“啧。”那人像是很可惜似的：“像不像许小子。”

　　说完又有胳膊捣了捣老曹：“像不像？”

　　老曹像是不相信似的又看了两眼：“你不说还没感觉，你这一说还真有那么点像，不说话的时候更像。”

　　“像……谁？”夏寒之原不觉的奇怪，这个世界上总会有那么几个相似的人，只是听到姓许，忍不住就问了一嘴。

　　“嗷。”老曹笑了一下说：“许小子，许毅，你不一定认识，我们公司的，李格的老妈子。”

　　听老曹说完，几个工人都忍不住笑了。

　　老曹见夏寒之不解的目光，解释道：“我们公司的员工，当初跟家里闹翻了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就敢自己一个人往大城市闯，要钱没钱，要证件没证件，跟个黑户样，要不是遇见李格，还不知道以后走上哪条道呢！也就李格心好，给活干，给找学校，还让他住自己家里，不过也是许小子争气，干的活也漂亮。学习也争气。还知道报恩，给李照顾的那叫一个周到。”

　　“就你刚才往那一站的样子，跟当初李格把人领回来的时候一个样。”

　　“别看李格长得一副流氓样，痞里痞气的，那是正经好人一个。”

　　夏寒之眼睛眨两下，神色暗淡。

　　“聊什么聊的这么起劲？”李格从卧室出来，把手机装兜里。

　　“没聊啥，就说你朋友跟许小子有点像。”

　　“闲的。”李格说道“问题我看了下，已经跟出图的人沟通过了，下午你们看看还有啥可以干的，先干着，等图出来再说。”

　　李格和夏寒之也在这里一起吃了盒饭，李格这些年过的很糙，完全没有以前那种小少爷毛病。

　　夏寒之见李格狼吞虎咽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后拿了一瓶水递给他：“慢点吃。”

　　李格吃饭的动作一顿，看了夏寒之一眼，没说话，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虽然李格没说话，但夏寒之看到李格吃饭速度明显慢了。

　　李格交代完了就走了，走路的时候，他发现夏寒之总是落后他半步，过马路的时候他一伸手拦住夏寒之，一辆车从他们面前疾驰而过。

　　“看路。”

　　夏寒之有一瞬间的恍惚。

　　车子一直开到夏寒之楼下，一路上除了电台播放的音乐，就是外面传来的鸣笛，除此之外又是一片寂静。

　　夏寒之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你……”李格突然说话。

　　“恩，什么？”

　　“算了，没什么。”李格脸上没什么表情，这种样子时身上那种匪气越是明显，越是这种表情，就越说明有什么。

　　夏寒之想了想：“谢谢送我回来。”

　　“恩，不用客气。”

　　李格启动汽车，头也不会的走了。